“小姐。紫苑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打斷了墨千君悶悶不樂的腹誹,墨千君懶洋洋的擡頭,就聽紫苑愁眉苦臉的說:“凌霜院裡又鬧起來了,秦管家說讓小姐過去看看,小姐還是鐵了心的不管麼。”
墨千君翻了個白眼,“我爹跟他媳婦不和,告天告地也不該告到我這裡,你少跟着秦管家瞎起鬨,還嫌她們不夠敵視我麼。”
聽及紫苑提到凌霜院,墨千君又深深的嘆了口氣。
墨長歌被牽連停職,將軍府也如長瀾宮一樣被封鎖,於是這府裡也如宮中一樣炸開了鍋。以將軍夫人齊氏爲首,一衆姨奶奶和少爺小姐們成羣結隊的衝向凌霜院對墨長歌開啓了兩天一哭嚎一天三吵鬧的轟炸模式,直吵的墨長歌怒氣狂飆,把府中的院子又拆了好幾座。
秦管家撥弄着算盤老淚縱橫,巴巴的來尋墨千君讓墨千君去給墨長歌熄火,卻不料墨千君腦袋一扭,直接回給他了兩個冷冰冰的大字:“不管。魍”
開什麼玩笑,她本來就是將軍府的衆矢之的,且那羣轟炸機找她老爹幹架的原因便是說她墨千君行爲不檢,大婚前就與諸多男人勾勾搭搭,結果給將軍府帶來了無妄之災。將軍夫人更是直接擺出了家規,說是要將墨千君送去宗廟家法處置。他老爹直接放話,說誰敢再跟她過不去就直接趕出將軍府,她若是在這個時候跑到凌霜院去勸架,將軍夫人那一黨子還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紫苑撅着嘴回道:“那就看着她們將府上鬧得雞飛狗跳,氣的將軍食不下咽麼?將軍的身上可還有傷呢。”
墨千君柳眉一揚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死丫頭,少在我面前動小心思。往日裡也沒見你那麼惦記我爹的傷勢。說吧,爲啥一直要攛掇着我去凌霜院跟夫人掐架。檎”
紫苑小臉一紅輕咳了,一旁的綠瑤哼了一聲道:“咱們就是看不過她們辱罵小姐!以前將軍不在府上的時候,她們就總找些由頭來排擠小姐,好不容易將軍回來了,梧桐院裡清淨了幾日,結果這又鬧上了。若論身份,夫人她也不過是個填房,就是四小姐那嫡出的身份也比不得小姐尊貴,什麼時候輪到她們帶着那些庶出的來找小姐的麻煩。一天天的嘴裡不乾不淨,奴婢聽了就來氣。”
“她們都罵了些什麼?”墨千君見紫苑綠瑤氣的臉都紅了,立刻坐直了身子好奇的問道。
待在府上也是無聊,有人能送來些八卦也不錯。她倒是好奇,齊氏和那羣妹子的罵人造詣有多高,竟然能把紫苑和綠瑤氣成這樣。
綠瑤見墨千君終於在意了些許,立刻拽着她的袖子說:“她們說小姐是喪門星,只會惹事的賠錢貨!”
“對!還說小姐出生的時候便剋死了夫人,遲早有一天要把將軍也剋死,給將軍府帶來滅門之災。”紫苑也氣呼呼的補充道。
墨千君眼睛一眯,嘴角的笑容泛出了些冷意。
她知道齊氏和那一羣兄弟妹妹們不待見自己,私底下定然沒說過她什麼好話。可她沒想到,他們會直接當着老爹的面去戳他的傷疤,拿自己親孃的過往朝他的心裡捅。
雖說老爹的脾氣向來火爆,翻起臉來六親不認,可熟悉他的人也都知道,他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紙老虎。即便當初是被迫娶了齊氏做填房,同她沒有半點的夫妻情分,可他對自己的兒女卻一向寬厚,就算是比不得她受寵,卻也從沒有虧待過他們半分。
齊氏便是仗着這些,才讓墨千汐來出頭,死磕在凌霜院裡同老爹鬧騰麼?
“這會兒都誰在凌霜院?”墨千君語氣淡淡的問道。
“該在的都在。將軍原是發了通脾氣要將他們都攆走,但四小姐她們跪在門前好一陣哭訴,將軍便只能由着她們在院子裡鬧騰了。”
墨千君拍了拍袖子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去湊個熱鬧,看看他們到底想怎麼處置本小姐。”
紫苑和綠瑤見墨千君終於肯踏出梧桐院,頓時便眉開眼笑的跟在了她身邊。
若是小姐發起火來,這府上還真沒人敢同她叫板。將軍夫人再厲害又如何?小姐纔是府中的至尊小霸王!
自打墨千君與姬韶淵結識以來,梧桐院都改由龍騎衛來把守。如今龍一和龍二被打入天牢,龍騎衛自然也全被宣德帝調回,墨千君的身邊便只剩下了隱在暗處的暗衛十字軍。
未免給姬韶淵招來麻煩,墨千君這幾日從未召喚過龍十二,此時踏出院子看着空蕩蕩的院門,再想想幾日前龍騎衛那整齊肅穆的隊形,墨千君的心底又是一陣惆悵。
“十二。”站定在門口輕輕開口,龍十二立刻出現在墨千君身邊,墨千君壓抑的心情緩和了些許,問道:“殿下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麼。”
“沒有。”龍十二木着臉回答道。
“下去吧……”墨千君少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沒有姬韶淵和龍騎衛來助陣,她連去跟將軍夫人幹架都少了些底氣。宣德帝已經宣佈解除了她跟姬韶淵的婚約,她此時在將軍府裡就是個等同於個被拋棄的笑柄,她總不能大咧咧的帶着龍十二和暗衛十字軍出現,讓他們把鬧事吵架的弟妹們全扔出去吧。
龍十二聽話的退下,紫苑和綠瑤擔心的說:“小姐……你若是實在不想看到她們,要不……咱們還是不去吧。”
雖說墨千君答應去凌霜院的時候她們的心底是激動的,覺得終於可以找回場子,能狠狠的教訓一下那羣說小姐壞話的人,可當她們看到龍十二以及墨千君那鬱悶的表情後,這才意識到,小姐她暫時沒了六皇子這個後臺,將軍又有傷在身受不得大氣,若是小姐真的也攪進了凌霜院裡,那豈不是存心找不自在麼。
紫苑和綠瑤一瞬間無比的後悔,直罵自己不該碎嘴攛掇着大小姐去凌霜院找那些瘋癲的女人們掐架。
墨千君涼涼的瞥了她們一眼,“怎麼,你們也覺得本小姐離了六殿下就啥也不行,連幾個無事生非的女人都收拾不了。”
沒認識姬韶淵之前她便已經是將軍府一霸,咋滴有了姬韶淵後,她在紫苑綠瑤心中的地位反倒下降,變成了依仗姬韶淵的弱雞女子了!丫的這六祖宗真是害人不淺,不過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使得她在將軍府上沒有存在感了。
就衝着她們這般不信任自己的表情,她也要重拾她大小姐的威嚴,讓他們知道這將軍府裡到底是誰說了算!
凌霜院中,墨長歌黑着臉坐在正屋裡,頭疼的聽着面前一衆閨女的哭訴聲。
“爹爹,今天已經是第五日了,禁軍還是將府上的大門封的嚴嚴實實,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府啊!”
“爹爹,你就將大姐交給大理寺吧。那可是聖旨!女兒知道爹爹你向來只疼大姐,可您不能讓將軍府這麼多人給大姐陪葬吧!過不了多少日就是三法司會審,女兒不想陪大姐一起被打入天牢!”
“將軍,樂兒他今年只有九歲,你忍心讓他這麼小的年紀便陪着大小姐一起被皇上賜死麼!”
“爹!”
“嗚嗚嗚……”
噪雜的聲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凌霜院裡鬧得沸沸揚揚。墨長歌瞪着面前的鬧劇默不作聲,但額角的青筋卻蹦個不停。而靠他最近的左手方,將軍夫人齊氏斂眉垂首,遮住了眼底冰冷的暗光,也一眼不發的跪在他面前。
將軍府被封第二日,宮中便傳下了聖旨說要將墨千君帶去大理寺問審,但墨長歌直接扔了聖旨,並交出了墨家軍的虎符,抵死抗命不許任何人靠近梧桐院半步。傳旨的公公被他打殘了一條腿扔了出去,聖旨的內容也被墨長歌勒令不準透漏給墨千君,然而皇上再度下令,如果三法司會審之前不把墨千君交出,就把將軍府滿門抄斬。齊氏自知勸不動心眼長偏的墨長歌,所以便直接帶着所有的姬妾和少爺小姐們堵了凌霜院。
墨長歌這是要拿整個將軍府的性命去給墨千君陪葬,她怎麼會容許自己及女兒都被墨千君牽連。所以,除了被暗衛十字軍暗中封鎖的梧桐院之外,府中所有人都涌到了墨長歌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求他交出墨千君。
墨千君一踏入院子,便聽到了幾位小姐抽抽搭搭的哭訴,她眉心一擰看着紫苑綠瑤問:“聖旨?什麼東西……”
守在院門口的秦管家看到墨千君出現,立刻便迎了過來。聽到墨千君的訊問後,他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賠笑道:“大小姐,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你看這院子裡……”
墨千君眼睛一眯,直接打斷了秦管家的話哼道:“你跟紫苑綠瑤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紫苑和綠瑤頓時低下了頭,絞着手中的帕子不敢直視墨千君,墨千君眼神一冷斥道:“說!”
無名怒火衝上心頭,墨千君突然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挫敗。
最近這段時間,爲了那個該死又混賬的姬韶淵,不但使她變得暴躁易怒,連她敏銳的洞察能力都陷入了冬眠。
紫苑和綠瑤性子單純,平日裡有什麼事情都會寫在臉上,若是她們心底有啥秘密想瞞着自己,她很容易就能看出,可自從將軍府被封已經過了五日,她卻只顧唸叨着姬韶淵而忽略了周圍的一切,受教多年的腦袋果然是全被狗給吃了!
想及此,墨千君也懶得在追問,直接袖子一拂朝正屋走去。
“爹!”聽着屋裡此起彼伏的哭嚎聲,墨千君面無表情的踏入屋中,看到她出現,嘈雜的聲音頓時一停,接着,就見原本面對着墨長歌的幾位小姐瞬間站起,跌跌撞撞的衝到墨千君面前拽着墨千君道:“墨千君,你可算是出現了!”
四小姐墨千汐滿臉淚痕的瞪着她道:“大姐姐,我敬是是我的大姐,可你也不能害我們啊!明明是你觸怒了皇上,爲何還抵死不從要拉着整個將軍府來陪葬!”
二小姐墨千雪也怒道:“若真是妹妹一人也就算了,可七妹妹六弟弟他們呢?他們一個才十三一個才十歲,姐姐也狠心對他們下毒手?妹妹知道爹爹的心中只有姐姐,我們這些庶女只不過可有可無的擺設,可姐姐也不能把我們往死路上推啊!”
“墨千君!你簡直就是將軍府的災星!”一位姨娘尖利的嗓音響起,接着,一道一人淬不及防的朝墨千君撞過來,長長的指甲對準了墨千君的眼睛抓了過來。墨千君眉心一擰剛要側頭閃開,墨千瑜卻一把抓住她冷道:“大姐姐,一人做事一人當,大理寺要將你捉拿歸案,你還是乖乖的跟他們走了吧。”
想及此,墨千君也懶得在追問,直接袖子一拂朝正屋走去。
“君兒!”墨長歌原本因墨千君的突然出現愣住,此時才反應過來。眼看着三姨娘的指甲就要抓在墨千君的臉上,墨長歌身影一晃直接擋在了墨千君的面前,一掌便朝三姨娘甩去。
隨着一聲轟然巨響,三姨娘噴出了一口鮮血栽倒在地上,正廳內又是一靜,然後就聽墨千瑜發出了一聲尖叫,衝到昏倒的三姨娘面前喊道:“姨娘,姨娘!”
鮮血不停的從三姨娘的口中沁出,墨千瑜一臉憤恨的扭頭,抱住三姨娘對墨長歌吼道:“爹!你怎麼能如此對待我們!女兒知道在你的心底從沒有在乎過我們,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爲了一個墨千君不惜親自動手殺害我姨娘!在你的心底,只有墨千君的命是命,我們這些兒女就連螻蟻都不如麼!”
墨長歌有些怔然的看着面色蒼白的三姨娘和墨千瑜,收回手皺眉道:“秦管家,召府醫過來。”
他方纔明明未用太大的力道,怎的她會傷的如此嚴重。難道真的是他情急之下力道過猛了?
“將軍。”將軍夫人齊氏施施然的站起,原本圍在墨千君面前的姨娘和小姐們立刻後退,給齊氏讓出了一條道路。齊氏淡然的看着墨千君問:“大小姐,聖旨以下,你真的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將軍的庇護,拖着府上三百多條人命給你陪葬麼?”
墨千君側頭看着墨長歌問:“爹,到底怎麼回事?”
她聽來的傳言不是說這羣女人指責她品行不端要將她送入家廟受家法處置,怎麼竟跟聖旨扯到了一起。老爹到底瞞着她做了些什麼?他不知道自己身上還帶傷,需要心情愉快的好好靜養麼!
“君兒,回梧桐院去。”墨長歌冷然的望了齊氏一眼,拉着墨千君便要往外走,墨千君將手一抽嘆道:“爹,你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既然是跟我有關,那我遲早也會知道,還不如你早些告訴我讓我有些準備。皇上下了什麼聖旨?怎麼就扯到了滿門抄斬了。”
墨長歌神色複雜的看着墨千君,眼底劃過了一絲不捨的光芒,他突然擡手將墨千君抱起,身子一縱直接朝梧桐院衝去。後方傳來一陣驚呼,但墨長歌充耳不聞,在將墨千君帶回了梧桐院後喊道:“龍十二!出來!”
龍十二聞聲現身,墨長歌直接將墨千君往他身邊一推,正色道:“君兒,你馬上離開將軍府。”
“爹!到底發生何事了!”
墨長歌長嘆了口氣道:“皇上要將你收押大理寺,十日後同六殿下一起受審。爹撕了聖旨把傳旨的公公趕出了將軍府,皇上盛怒,讓爹親自將你押入大理寺,如果不從,就要把將軍府滿門抄斬。”
墨千君的臉色瞬間一變,“爹,你瘋了!”
公然抗旨是殺頭的大罪,更何況如今的將軍府還揹着通敵叛國的嫌疑。他這般頂撞宣德帝挑戰龍威,宣德帝沒立即下旨把將軍府抄家滅族已是萬幸。
墨千君上前拽着墨長歌的手臂搖頭,“爹,你好糊塗。雖然將軍府被濟王栽上了通敵叛國的嫌疑,可他手中並無實質性的證據。三法司會審不過剩下十日,便是讓女兒暫住大理寺也沒什麼大礙,他們遲早還是要放女兒回來的。如今你公然頂撞皇上,豈不是坐實了你有不臣之心,女兒知道你心疼我想護着我,可你不能真拿將軍府上這麼多人命來任性!”
“你懂什麼!”墨長歌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殺氣,他握緊了墨千君的手說:“若真是暫時將你收押,靜待三法司會審倒也無妨。可如今朝中風向急變,大理寺和御史臺全都倒向了濟王,原本主管三法司會審的六殿下也變成了濟王。失去六殿下的刑部羣龍無首,根本無力和濟王抗衡,那三法司會審只能變成是濟王獨斷專行的過場,他想怎麼定罪就怎麼定罪,想怎麼用刑就會怎麼用刑!爹之前和他已經結怨,若是你落入他的手中,他又怎麼會放過你?”
他擡手摸了摸墨千君的腦袋,“不管發生什麼,爹都絕不會把你交給濟王,也不會讓他傷害到你一絲一毫。你放心,皇上若真的要降罪將軍府,爹撕了聖旨的時候他就會直接派禁軍拿人。滿門抄斬不過是氣話,如果爹真的死了,他姬家的江山再也別想坐穩!”
墨長歌往日裡憨直的表情一掃而空,變爲了久經沙場的鐵血凜然,“君兒,爹雖然性子直了一些,不擅長朝堂裡的爾虞我詐,但爹起碼能拎的清楚一件事:皇上真正看中的繼承人既不是太子也不是濟王,他也絕不會動搖墨家軍的一兵一卒。如今的慶國可以沒有任何一位皇子,但絕不能沒有鎮國將軍府。濟王和太子鬥得太兇也是徒然,相信爹……三法司會審之前,京中還會生變,你只需乖乖的離開,爹日後一定會接你回來。”
“我不信!”墨千君面無表情的看着墨長歌的眼睛,“慶國不能沒有鎮國將軍府,但鎮國大將軍卻並非爹不可!不敗戰神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已經太高,皇上對爹的封賞也已經到了極點!不管他心中的儲君到底是誰,也不管他對墨家軍有多麼看重,這九州河山姓的是姬而不是墨,你真的以爲他不論如何都不會對爹下手麼!”
“君兒……”墨長歌欲言又止的看着墨千君,墨千君後退了一步道:“爹既然篤定皇上不會真的降罪將軍府,那女兒便繼續待在梧桐院裡,陪爹一起看看三法司會審前還能生出什麼變數。如果到了三法司會審那日,皇上沒有其他的旨意傳下,女兒會自行前往大理寺,看看他姬韶風到底能拿我墨千君如何!”
說罷,墨千君袖子一拂,直接轉身朝屋內走去。
“君兒!”墨長歌身形一動,墨千君卻猛然回頭,一臉決然的說:“爹你若是敢強行將我送走,我就馬上死給你看!”
墨長歌嚇得身子一頓,墨千君又轉向龍十二怒道:“告訴你主子,他若是還縮在長瀾宮裡毛都不露一根,老孃就跟他老死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