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結拜

城門洞開,楊浩與折御勳和楊崇訓並轡而入,待入得城門,折御勳和楊崇訓便暗自驚訝。城中本來靜悄悄的,可誰也沒有想到,入得城來竟見一支支士兵方陣列隊整齊,早已肅立在那兒。一個個千人方陣氣壯如山,那種銅牆鐵壁般的氣概,使得這兩位戎馬一生的大帥心中也不免震盪起層層漣漪。

折御勳和楊崇訓各帶一支三百人的衛隊以及大批僚屬,陸續進城之後,眼見如此場面,不免發出陣陣私語聲。這次西北兩藩來訪,楊浩第一次亮出了自己的真正實力,如今他已不需要繼續扮三藩夾縫中求生存的可憐蟲,也不需要扮出一副與世無爭的老好人模樣,他必須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才能得到蘆州軍民、各方行商坐賈和繼嗣堂的擁戴和信任,必須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才能得到拆楊兩藩的傾力支持。

李聽風站在半山窯洞外,撫須觀望着谷中一個個整齊的方陣,指點道:“那一支方陣所持的長刀,想必就是漸至失傳的陌刀了?”

崔大郎微笑道:“這刀說不是陌刀也沒錯,說是陌刀也不差,不過較之唐朝時候的陌刀,這刀還要厲害許多。唐朝時候的陌刀因爲冶煉能力有限、鑄造水平不高,故而每柄陌刀生達五十斤上下,而他們的陌刀,鋼質淬練的更好,刀刃堅韌、刀口鋒利,威力絲毫不遜於陌刀,但是重量卻只及唐朝時陌刀的一半稍多一些。”

李聽風驚訝道:“如此說來,楊浩其實早就有了稱霸一方的野心了?否則倉促之間他怎能聘得名師匠人鑄此鋼刀,又從哪裡獲得了大量的鋼坯?”

崔大郎目光閃動,微微搖頭道:“這是蘆州至高機密,就連我也不得而知了0不過……理他作甚,他若真是深藏不露的一位梟雄,豈不更與我等有利?”

李聽風點點頭,嘆道:“自古行師,步騎並利。所謂勁馬奔衝,強弩拒之,然一旦逼近,步卒則任人宰割了,唯這陌刀大陣,乃是騎兵的剋星,但使魁健有力之卒使此大刀,千百柄刀豎立如牆,上砍人下砍馬,敵騎若來近戰,不管是掠我陣腳,亦或踐踏我步卒,有此陌刀大陣當前,那都是自蹈死地了。我記得,自陌刀陣初創以來,但凡用上陌刀陣的時候,莫不起了巨大作用。”

崔大郎大笑道:“兵在審機,法貴善變,騎兵之大用,並只在衝鋒陷陣處,只憑一個陌刀陣當然不能天下無敵,不過有這陌刀陣,敵騎近戰的確頭痛,陌刀之用,主克騎兵近戰,弓弩之用,主克騎兵遠戰,你看陌刀陣對面的弩兵方陣,嘿,陌刀與勁弩相配合,正是騎兵的剋星。

看來蘆州不但早有準備,而且他建軍之初就有的而發,針對的是擁有大批戰馬的對手了,在西北,這樣的對手還能是誰?自然是夏州那位李大人。自古英雄應運而生,時勢造英雄,英雄易形勢,西北能否在他手中一改天地,我們倒要拭目以待了。”

“嗵!嗵!嗵!”

三聲號炮響過,鼓樂聲齊鳴,兩旁甲仗整齊,刀槍林立,楊浩三人並轡緩馳,狀若閱兵。

“陌刀陣!”

楊崇訓一眼看到那豎立如牆的緊密戰陣,瞳孔攸地收縮了一下,陽光映在刀刃上,一片銀光如同鱗鱗的水光,卻透着無窮的殺氣,楊崇訓看得呼吸也急促起來。

自唐末以來,陌刀已漸漸淪爲部分身高力大的將士所使用的單兵武器,已經沒有哪一支軍隊配備這種專門破騎兵的陌刀隊了,陌刀隊列陣於前橫向密進時,長柄大刀如牆一般,隨着鼓樂的節奏推進、絞殺,當面之敵簡直無從抵擋。

在有史可循的戰例中,陌刀陣的參戰,都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尤其是在與善騎射的塞外遊牧族交戰中,陌刀更是改變了中原軍隊馬劣且少的狀況,充分發揮了步兵的優勢,以致在戰場上出現弓手、陌刀手配合追打騎兵奇觀也不算稀罕。

可是,任何一個兵種都有它的缺陷。陌刀陣也不例外,首先它同樣需要騎兵、弓手的配合,無法單獨作戰,而且這個兵種實在是太昂貴了,訓練陌刀手的時間比訓練普通士卒要耗時數倍,至少也得兩年時間才能讓士兵們臨陣作戰時,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其徐如林,不動如山,動如雷霆,侵掠如火。

而自唐末以來,諸候並起,隨便招募一些難民,塞一把刀給他,這就是一個兵了,哪個草頭王有那耐心耗費數年時間訓練一支需要諸兵種通力配合才能發揮巨大作用的陌刀隊,況且打造那一柄陌刀和那一身重甲耗資巨大,也沒有誰耗費得起。

正如崔大郎所說,兵在審機,法貴善變。初唐時候吐蕃、突厥這些異族的兵力有限,唐朝動用的軍隊也有限,李靖大破西突厥時只不過用兵三千,而坦羅斯之戰,唐軍大舉出動也不過萬餘人,所以昂貴的陌刀可以廣泛裝備軍隊,到了後來,軍隊規模不斷龐大,誰也支撐不起這麼一支燒錢的部隊了。

到後來,陌刀的迷你版——太刀,在日本大行其道,成爲武士們的主戰武器,是因爲在那裡,即便史上有載的大型戰役,出動的兵力也不過數千人,而在動輒出動數十萬軍隊的中原戰場上,這種武器則漸漸沒落,取而代之的是長矛和斧鉞,它們價格低廉,可以大量裝備,雖然威力稍遜,但同樣可以剋制敵騎。

楊浩在初建蘆州時,以建開寶寺的名義得到了大批鋼鐵,當時的假想敵就是西北羌人,所以蘆州主要發展的武器就是用以遠戰的弓弩和近戰的刀斧,當時曾有人向他提議過鑄造陌刀,但是爲了儘量節約鋼鐵,同時也是爲了儘快使士兵能投入戰鬥,楊浩否決了這一提議,改爲大量鑄造戰斧。

但是後來形式有了改變,蘆州有了自己的鐵礦,而且蘆州地域大小、兵力有限,只能走精兵路線,所以楊浩便改變了主意,令“一品堂”李興精益求精,重新設計,最終打造出了一批改良版的陌刀,他就地招募的兵丁本就大多魁梧有力,這刀的重量較之唐時陌刀又大爲減輕,士兵們操練起來,很快就能得心應手了。

戰爭藝術並不只是戰場上的打打殺殺,但凡能克敵制勝的因素,做爲一方主帥都要充分考慮並加以利用。陌刀是當年唐朝全盛時期對付吐蕃和突厥人的強橫武器,如今唐朝滅亡纔不過百餘年的時間,中原朝代更迭,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塞外民族的文化和生活方式發展十分緩慢,這種極具殺傷力的恐怖武器在這些民族的記憶中還猶如昨日,重建一支陌刀隊,會起到強大的心理作用,當它一戰功成,重新揚威於西北時,就會給對手造成一種不可敵的心理壓力,再強大的敵人,如果先對對手產生了怯意,這支軍隊的戰鬥力都將大受影響。

今日陌刀陣首次亮相,果然連折御勳和楊崇訓都感到驚懼不已。千百柄沉重的陌刀高高豎起,森如牆立,他們可以想象得到,當這個方陣高舉陌刀,隨着鼓聲有節奏地踏步前行,千百柄大刀齊起齊落,那將是一種什麼場面,重裝陌刀手一揮之下,迎面鐵騎將人馬俱碎,勢不可擋。

行在寬敞的道路中央,距那陌刀陣尚有十幾步距離,馬匹感覺到了那無邊的殺氣,就不安地噴吐起鼻息來,兩位節度使所率的精銳護衛們臉上也不禁變了顏色。

當楊崇訓貪婪地盯着陌刀陣打量的時候,折御勳則在盯着另一側的弓弩隊,折御勳早從“隨風”那裡知道蘆州正在秘密訓練陌刀陣,對這個已不算是秘密的秘密,雖說今天才是他頭一回見識到陌刀陣的威勢,他還是做得到泰然自若的。

他真正在乎的是蘆州的弩。他早聽說蘆州正在秘密研製、製造一種新型弓弩,據說射程和殺傷力較之傳統的弓弩有天壤之別,可惜這種武器太過秘密,由於它的機密之處在於設計使用了許多精巧的助力構件,射箭的基本要領與普通弓弩相似,一個精擅騎射的士卒就算不曾接觸過它,只要稍經訓練,也能迅速上手,所以蘆州所造的這種神弩一直秘不示人,平常根本不交予士兵深練,所以他也不明其中底細。

今日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被蘆州秘技自珍的神弩,他端坐馬上,微眯雙眼,撫着長鬚細細打量,見這神弩較之普通的大弓似乎還要小了些,一般來說,要想射程遠、射速快,弓臂總要長一些,而這種弓既宣稱比普通的弓射程更遠、射速更甚,卻又比尋常的弓更小,那顯然是倚仗機關的精巧了。未見他們演示,其威力如何尚不知其詳,這樣目測也無法看出其精巧,他只得遺憾地打量起弓弩手的整體裝備來。

每人都披半身皮甲,腰間佩刀,身前豎着一柄齊胸高的大盾,人手一隻大盾,那弓弩手的防禦力便大大增強了,培養一個弓弩手並不容易,要他們隨身攜帶巨盾,自然可以大大減少戰場損耗,可是如此一來,如何發揮弓弩手的戰力?

折御勳很快又發現,那盾移動起來十分輕便,估計是以堅韌的藤條一類的東西製成,外裹鐵皮,而且……那盾可以放手立在地上,折御勳驚詫不已,向側前方的盾手看了看,才注意到大盾後面有一個支架,支架兩角與盾底呈三角形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這一來弓弩手們就可以專心侍弄弓弩,而不必照顧遮身的盾牌,同時又能起到極好的防禦效果。

折御勳暗暗稱奇,心道:“只增加了這麼一個小玩意兒,居然有這麼大的作用,回去後我倒要令府州工匠好生效仿一下。”

再往前去,左右就是輕騎兵和重甲騎兵方陣,輕騎兵自不消說了,看到右面雄駿高大的阿拉伯馬,那武裝到馬腿的一身披掛,還有端坐馬上,全身甲冑,丈八長矛前舉,如同鐵甲怪獸一般的遮面武士,楊崇訓的眼都紅了:“老子要是有這樣一支重甲騎兵,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那還用處處看人臉色行事?”

折御勳更是眼饞不已:“想不到楊浩這麼有錢,他奶奶的,想當初我還自以爲慷慨地給了他不少兵甲武器,早知如此,我該反手敲他一筆東西纔對,這小子一直哭窮,老子讓他給騙了,不成,不成,將來我妹子若真嫁過來,說什麼也得敲他一筆厚厚的嫁妝,哥仗義,你也不能拿我這大舅哥當傻子耍啊。”

他想着,忍不住回頭往侍衛隊伍中看了一眼,侍衛叢中,一個眉清目秀,生着兩撇八字鬍的侍衛正是摺子渝所扮,望着齊整威嚴的蘆州軍隊陣容,摺子渝眸中異采頻閃,她本以爲自己的“隨風”已是無孔不入,放眼整個西北沒有什麼東西是能瞞得過她的,想不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間楊浩已經擁有了這麼龐大的實力,這得需要多少財力物力,需要多久的訓練準備?他還口口聲聲說什麼要避世啊、歸隱啊,勸我不要與天意爲敵啊……,誰信啊?這個騙子、超級大騙子!

摺子渝一頭想、一頭恨,恨得牙根癢癢,渾沒注意自家兄長很猥瑣地望着她,關二爺那雙丹鳳眼中的瞳孔已經變成了兩枚“宋元通寶”的形狀……

見到拆楊兩藩經過重騎兵方陣,山岡高處崔大郎和李聽風不禁相視一笑,臉上露出自矜之色。這支重甲騎兵,蘆州早就開始着手培養訓練了,但是這種鐵片式的盔甲,還有這高大雄駿的阿拉伯馬,可是全賴他繼嗣堂之助才得以裝備,見到自己用巨大財力一手武裝起來的威武之師,兩人自然與有榮焉。

再往前去便是長槍陣和短刀陣,長槍陣和短刀陣還分別玩了個舉槍(刀)、劈刺、收勢的動作,動作整齊劃一,千百人齊刷刷動作,如臂使指,真是漂亮極了,那種視覺效果絕對震撼。雖說這些花哨的動作在戰場上沒有什麼用處,但是軍隊講究的就是訓練精良、號令如一,這些士兵能把這幾個動作做得整齊劃一如同一人,還怕他們在戰場上做不到軍令如山、令行禁止嗎?

這一手卻是楊浩從後世的閱兵式中借鑑來的花樣,果然引來一陣情不自禁的喝彩聲,武將們看門道,只是頻頻點頭,兩藩帶來的文官們已是禁不住高聲喝彩起來。

迎接兩藩的所在並不在節度使府,而在府衙外的高階上,那裡搭了一個高高的綵棚,兩旁流水席依階排列而下,十分壯觀。

今日兩藩聯袂來訪,意義非凡,這是一種政治上的表白,楊浩也是有意借這個機會公開亮相,所以就接迎之處就設在明處。在蘆州往來的商賈中,不可能沒有朝廷的耳目,甚至夏州李光睿和銀州慶王的耳目也大有人在,從今天起,他要以強者的身份出現在世人眼前,招搖?那是必須的。

“兩位節帥,來來來,我再給你們介紹兩位好朋友。”

楊浩拉着折御勳和楊崇訓的手臂,在高臺上站定,笑吟吟地道:“這一位,叫小野可兒,是野利氏部落的少族長,本官榮升節度,重返蘆州,党項諸部與我蘆州素來友好,闖訊不勝之喜,特意委託小野少族長代表党項諸部前來相賀。”

小野可兒上前一步,向折御勳和楊崇訓叉手施禮,滿面笑容地道:“小野可兒見過兩位節帥,久仰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折楊兩家對西北諸部落自然瞭如指掌,党項八氏中最爲兇悍的野離氏部落他們都是知道的,也聽說過小野可兒的名聲,聽說眼前這位形容彪悍、英武的年輕人就是小野可兒,兩人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客氣地向他還禮,雙方寒喧一番。

雙方見禮已畢,楊浩又道:“這裡還有一位貴客,是吐蕃亞隴覺阿王后裔,亞隴覺部落少頭人赤邦鬆赤大人,赤邦鬆頭人,這一位是府州折大帥、這位是麟州楊大帥,來來,你們見上一見。”

折御勳和楊崇訓聽了暗吃一驚:“楊浩連吐蕃人都搭上關係了?”

吐蕃曾經是西北之王,從武則天、唐玄宗時期他們就與大唐爭戰不休,這邊和着親,那邊打着仗,到後來終於奪取安西四鎮,滅吐谷渾,奪走河西和隴右,甚至一度攻陷唐朝都城長安。可是這時大食帝國的勢力開始東侵了,取代大唐勢力延伸到蔥嶺的吐蕃首當其衝,與大食人連番惡戰,這邊戰火未息,那邊回紇帝國又趁勢崛起,吐蕃兩面作戰,國力耗盡,終於轟然崩潰。

自最後一任贊普達瑪死後,吐蕃分崩離析,分裂成四個較大的政權,一個是阿里王系;一個是亞澤王系;一個是拉薩王系;一個是亞隴覺阿王系。這四系勢力又分裂成許許多多的小股勢力,比如阿里王系分裂爲孟域、象雄、佈讓三部分;拉薩王系分裂成衝波巴、姜郊瓦、拉波浪巴、至巴、業塘巴、蘆巴藏巴等等。

雖說吐蕃分裂無數,回紇和党項諸羌分侵其地,奴役其民,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之中強大的部落還是有着不容小覷的強大武力的,以府州和麟州而言,夏州如果入侵其地,他們會出兵對戰,但是就算讓他們兩位節度使連起手來,他們也不敢主動向夏州輕啓戰端,而吐蕃部落卻擁有這樣的實力。

一聽說楊浩與吐蕃部落也有密切聯繫,折御勳和楊崇訓不得不對這個小滑頭刮目相看,對他的真正實力重新評估一番了。

赤邦鬆年紀不大,與小野可兒相仿,只比小野可兒小几個月,不過他身材魁梧健壯,一臉大鬍子,看起來比楊浩歲數都要大些,模樣看起來憨厚率直,並無一方少主的老成奸詐,一聽楊浩介紹,他已快步迎上前來,雙手高舉,向兩人彎腰施禮,笑容滿面地道:“亞隴覺部落赤邦鬆見過府州,折帥麟州楊帥兩位大人威名遠播赤邦鬆,久聞大名今日得見實是三生有幸。”

這一句客套話說完,楊崇訓和折御勳差點沒噎着,赤邦鬆的漢話說的倒是流利,只是他總要一口氣說完了才斷一下句,也不管斷在什麼地方,聽得人一愣一愣的,他說的難過,折御勳和楊崇訓聽的自然更加難過。

楊浩打個哈哈,上前代爲解說幾句,邀幾人入座,一番開場白後,便端起杯來,躊躇滿志地揚聲說道:“諸位,本官重回蘆州,受朝廷旨意,出任橫山節度使,今日承蒙四方友好前來祝賀,楊某感激不盡,這碗酒,楊某先敬大家,請!”

楊浩捧碗一飲而盡,折御勳和楊崇訓對視一眼,也都微笑着舉起酒碗,已在兩旁酒席上依次就坐的各路屬官們紛紛舉杯起身,高聲應和,聲音震動山谷,久久迴盪不止。

放下酒碗,楊浩並不歸座,他已捧起一碗酒,高聲說道:“爲官一任,自當造福一方,靖一方國土,保一方平安。銀州本我大宋治下之地,原受定難軍管轄,如今卻被契丹叛逆佔據該城,定難軍自顧不暇,無力收復國土,楊某身爲橫山節度,與銀州近在咫尺,安敢坐視?今楊某開衙建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征討銀州,今日各位友好齊至,正好爲楊某誓師做個見證,願爲大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光復銀州、驅逐契丹亂軍,衆位友好,請酒!”

折御勳和楊崇訓一聽喜動顏色,他們此來,本就有意說服楊浩暫緩對夏州用兵,先取銀州之地,因爲銀州現在慶王手中,而慶王是契丹叛王,契丹絕不會坐視慶王在銀州坐大,早晚必引軍來攻。相比大宋,契丹人更加野蠻,他們一旦打敗慶王得了銀州,這口到嘴的肥肉卻不會再吐出去,一旦銀州成爲契丹的橋頭堡,那就是西北諸藩一致的噩夢了。相比這頭猛虎,夏州李光睿暫時反而對他們無害了,想不到英雄所見略同,楊浩已有如此打算。

蘆州文武轟然應喏,又帶頭將這碗酒喝了下去,楊浩歸座,楊崇訓捻鬚微笑道:“太尉英雄了得,固然讓人欽佩,可是這契丹慶王自東而西,一路殺來,兵威之盛,不容小覷啊,太尉先宣後戰,當然是光明磊落,可是讓他先行有了戒備,這仗……可就不好打了。”

楊浩狡黠地笑道:“收復失地,當然是先宣後戰那才威風,不過……楊某不是宋襄公,豈會在戰場上與敵人講仁義。呵呵,楊某雖是今日誓師,這大軍麼,卻未必是今日出師呀。”

“哦?”

關二爺丹鳳眼一眯,心道:“這小子明裡光明磊落,可他玩陰的本事頗有老子當年的風範,當初他就曾偷襲過銀州,李繼遷父子窩里窩囊的就喪命在他手上,莫非他要故技重施,悄悄派人偷襲?可他今日已然公開此事,還如何……除非他已早早地派出了大軍,可是看他谷中軍容,難道他還有隱藏的強大實力?”

折御勳越想越驚,忍不住試探道:“折某也是宋室臣子,收復失地,人人有責,太尉欲徵銀州,如需本帥相助的話,只須一言,折某立舉大軍助陣。”

楊浩哈哈一笑,半真半假地道:“多承折帥美意,不過……欲謀銀州,還不需勞動折帥兵馬,楊某師從道家大聖純陽真人,學就一手剪草爲馬、撒豆成兵的本事,這征討銀州的大軍麼,哈哈,已然有了。”

臺下那個小鬍子侍衛摺子渝輕輕撇了撇嘴:“又在胡說八道地騙人了。”

楊崇訓目光一閃,哈哈笑道:“太尉說笑了,若真有剪草爲馬、撒豆成兵的事,那天下帝王,都是道家高人了,哪還論得到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逞英雄?想必太尉早有綢繆,兵家大事,越機密越好,只要太尉沒有莽撞行事就好,我們也就不過問了。呵呵,我與太尉都姓楊,五百年前本是一家,今日拜會太尉,與太尉更有一見如故之感,本帥有意與太尉結爲生死兄弟,不知太尉意下如何?”

楊浩驚喜地道:“楊某正有此意,節帥擡愛,楊某求之不得……”

折御勳未料楊崇訓忽有此意,不由有些暗惱,他們兩人一向同進同退,麟州向來唯府州馬首是瞻,今日楊崇訓卻忽然自作主張,折御勳自然不快,可是眼見楊浩就要答應,折御勳無暇多想,連忙長笑一聲道:“楊老弟,折某也正有這個意思,想不到卻被你搶在了頭裡,哈哈,楊太尉,本帥也有意與你義結金蘭,咱們從此結爲異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如太尉意下如何?”

赤邦鬆聽了雀躍而起,嚷道:“不錯不錯這個提議甚好,算我一個算我一個小野少族長你也算一個咱們,五人就此結拜兄弟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摺子渝小鬍子一翹,冷哼一聲道:“男人之間勾心鬥角實在無趣。”

楊浩大喜,當下令人取來香燭,五人就在臺上焚香禱告上天,然後歃血爲盟,義結金蘭。論起齒序,折御勳年長、楊崇勳次之,楊浩居三,之後是小野可兒,年紀最幼的是赤邦鬆,五個人,代表着五方勢力,就在無數人見證下結爲了異姓兄弟。

楊浩事先也未料到會與他們結拜,此事對他自然有益無害,驚喜之下當即應允,五人結拜了兄弟,楊浩便囑咐穆羽立刻去請幾房妻妾出來見過叔伯。不一時冬兒、焰焰、娃娃、妙妙環佩叮噹,風情萬種地走了出來,依次拜見大伯二伯,又受小野可兒和赤邦鬆拜見。

赤邦鬆一路叉手施禮下去:“小弟赤邦鬆拜見大嫂、二嫂、三嫂、四嫂……”

一路禮施下來,赤邦鬆頭暈眼花地擡起頭來,咧嘴笑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四位哥哥好有福氣四位嫂嫂,都比我們吐蕃草原上最美麗的女子還要美麗的多赤邦鬆,還是頭一回一下子見到這麼多仙女兒一般的人物。”

“呃?”楊浩等人愣了愣,他們得把赤邦鬆的話從頭到尾再捋一遍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們還沒想明白,臺下扮作小鬍子校尉的摺子渝“吃”地一聲笑,趕緊以掌背掩住了嘴巴。她的動作女人氣十足,幸好臺上的人聽了赤邦鬆的話都在發暈,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

楊浩仔細想了想赤邦鬆的話,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時臉都黑了,小野可兒也明白過來,趕緊把赤邦鬆拉到一邊,苦笑道:“老五,冒冒失失的胡說甚麼,這大嫂二嫂三嫂四嫂,咳咳,都是三哥一個人的夫人。”

赤邦鬆莫名其妙地眨着眼,小野可兒又低聲解釋一番,赤邦鬆這才恍然大悟,不禁紅着臉上前道歉,結結巴巴地道:“四位嫂嫂莫要見怪赤邦鬆不曉中原禮儀以致生出誤會慚愧慚愧。”

折御勳哈哈大笑道:“老五啊,你大哥家裡可有八個夫人,按你這說法,大哥還得再結拜三位兄弟才能湊足了數呢。”

折御勳這一取笑,赤邦紅兩酡高原紅的大臉更是紅得發紫,連連作揖道歉不止,冬兒等人卻喜他憨厚朴真,把他拉起來好生安慰一番,又敘問些家世身份,在階下無數官員們面前,四個小丫頭卻都很注意自己的儀態舉止,儀態雍容,舉止得體,頗具大家風範,階下許多人包括蘆州官吏還是頭一次見全了楊浩的四位夫人,不免評頭論足,讚賞不已。

摺子渝見了心裡不是味道,小嘴輕輕一撇,酸溜溜地道:“女人之間勾心鬥角更是無趣。”

摺子渝話音剛落,竹韻嘴裡叼着半截狗尾巴草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沒精打采地道:“男女之間勾心鬥角,不知道會不會很有趣,可惜……你要是碰上個一心想要出家的榆木圪墶,那真是想要勾心鬥角都沒得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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