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洛陽城
漫天雪花攜帶着陣陣冷氣,漫天遍地紛紛揚揚散落下來,整個天地也成了一片白色。
九重內城之中,乃是一座座金碧輝煌,鱗次櫛比排列的宮殿。年關將至,整個皇城之中,卻是處處一片素寂,絲毫沒有張燈結綵的跡象。
那金碧輝煌宮殿之上,的金色琉璃瓦,被紛紛揚揚而下的雪花,也漸漸覆蓋住。甫一進入到這雪白的世界中,陳玄禮卻是隻覺眼前一陣眩暈,胸口突然涌起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前幾日的會晤,猶在眼前,臨淄王擲地有聲的話語在他心中卻是翻涌不定。沙場征戰,萬軍殺敵,他也不是未曾經歷過,只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般,讓他猶豫不定起來。
事關全族生死,他不得不慎重考慮,雖然臨淄王最後也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事不宜急,宜緩後圖”,但是這件事情卻宛如一塊石頭般壓在他心頭,讓他只感到一種強烈的窒息感,在心頭瀰漫。
他心中所思千絲萬縷,卻是未看到對面急匆匆趕來的一名內侍,那內侍顯是也是內懷心事,低頭匆忙急行,卻是與陳玄禮撞了個滿懷。
陳玄禮只覺一陣天旋地暈的感覺,從腦中蔓延而出,但是方纔心中的那絲瘀滯,卻是瞬間消散不見。他微微一愣,穩住身形,這才擡頭向來着看去。
那對面內侍,卻是被陳玄禮這一撞,撞到在了雪地之上。那內侍也擡眼望了一下陳玄禮,卻是先並不起身,就勢行禮,恭謹說道,“還請陳將軍,恕小的擋路之罪。”
那內侍,見陳玄禮淡淡揮了揮手,並不計較,這才緩緩站起身來,閃到一側,讓出路來。那內侍從頭到尾,卻都是一副從容自若的神態,竟是不見一絲慌張。
陳玄禮心中一愣,這纔打量起那名內侍來。從那名內侍服飾看來,卻是東宮內侍,自己少與東宮走動,這人竟然知道自己。他心下一動,右手卻是緩緩背到身後,面上神色不改,淡淡說道,“你這是匆忙去哪?”
那內侍又行禮一禮,這才應道,“太子有秘事,着小的出宮。”他話語方落,卻見一道光芒,從自己面前閃過,一道刀影,攜帶着凌冽寒氣,向着自己本來。他身形急轉,腳步一錯,這才堪堪避過這一刀。
那內侍猛然擡起頭來,卻見陳玄禮,手中早已執了一柄利刀,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處。那內侍冷冷一笑,周身突然光芒暴漲,猛然彈開陳玄禮又迎面劈來的一刀,這才緩緩說道,“陳將軍,果然好刀法。”
陳玄禮此時,卻是心中驚疑更甚,這人竟是身懷高深術法。那人卻似是不想與陳玄禮纏鬥,又是一指,猛然彈開陳玄禮,勢大力沉的一刀,身形一轉,卻是要急掠而去。陳玄禮身軀下沉,猛然一刀,劈向那人肩頭。
那人身形微微一側,閃開這疾若閃電的一刀,猛然加速,瞬間消失在遠處城牆之外,只剩,陳玄禮呆立在原地,陳玄禮卻是面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方纔他一刀雖未劈中那人,但是卻是將那人背後,所揹負的包裹給劈了開來,那其中,卻是一顆猶鮮血欲滴的頭顱,正是當今東宮太子,李重俊。
他雙手緊握刀柄,直攥得手掌發麻,許久才長嘆一聲,緩緩收刀入鞘,大步而去。
中土,通玄山,玄元門。
由濃重穢氣凝聚而成的篁蛇身軀,早已消散在半空之中。清影,蘇一,和那紫衣人,也不知何時,消失在了這通玄山山頂之上。只剩一衆魔教衆徒,還在不斷向着通玄山,主脈殿羣圍攻而去。
突然一聲斷喝從九天之外響起,“你們這些螻蟻之軀,又何必做如此無謂掙扎。”
熙熙攘攘的,原本擁擠在山門殘垣之處的魔教衆徒,轟然向兩邊分散開來,閃出一條寬約數人的通道。
清虛,圓覺和青壚彼此對視一眼,只覺今日所發生之事,卻是極不簡單。這魔教衆徒,怕是不能善了。
三人這般對視沉思間,那前方甬道之處,卻是轟然爆出數團濃重黑氣。那滾滾黑氣瀰漫開來,只把一方夜色給團團裹住。其中隱約可見,數個黑影,颯然踏空而來。
又待片刻,那團團黑氣,方慢慢消散。露出其中幾道身影。卻是一男兩女。
那一男兩女卻均是一身青衣打扮,遠遠望去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姿。只是近處細看,方發覺那青衣前襟衣袖邊緣,卻繪着無數骷髏冤魂。
淡淡月光反射之下,那無數骷髏冤魂,竟似是活過來般,直衝天而去,發出呼嘯鬼氣之聲。
離得近的幾名魔教衆徒和玄道衆人,霎時間臉色變得蒼白異常,似是忍受不住那陰煞之氣,瞬間跌落在地,抱頭慘呼痛叫。
清虛淡淡望了那三人一眼,右手手掌翻轉之間,一道青黑之氣從他手掌之間急奔而出,繞着那在地上抱頭慘呼的數人,繞匝三週,方消散而去。
那數個方纔慘呼之人,卻是魔道中人皆有,那道青黑之氣圍着這數人繞匝三週後,那玄道中人瞬間周身黑氣全褪,而那數個魔道中人,卻是周身燃起一團碧綠火焰,那火焰越燃越旺,不過片刻,那數人慘呼更烈,又過片刻,卻是全部化爲一團灰燼,消散於夜風之中。
偌大山頂廣場,突然一片寂靜,唯餘風過呼嘯之聲。
清虛方纔一擊,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卻大有文章。且不說玄元一門修得乃是三清浩然之法,何以這青氣之中,又有一絲綿延不絕黑氣?單是那一手,翻手救人,覆手絕命的玄妙**,在場諸人,十有八九已是心有餘悸。
“清虛真人當真是好手段,這般很辣果決,倒是有我怨靈門幾分風度。不如你辭去這玄元掌門之位,入我怨靈門門牆如何?”
場中頓時響起一片譁然,譁然之中又多了幾分驚詫與憂懼。玄道衆人這纔看清,當中一人,卻是身長一丈有餘,身形魁梧異常,方臉粗眉,濃須之上,一雙眼眸卻是渾濁異常。
這看上去與鄉野粗漢無異之人,竟然是如今魔教四大門派之一的,怨靈門中人。聽他語氣,想來在門中地位不低。
衆人譁然間,清虛卻是對那狂妄至極的侮辱言辭無動於衷,只是微微一笑,淡然說道,“萬門主風采,清虛卻是嚮往已久。今日親臨敝派,清虛本應倒履相迎。只是事起倉促,方纔才斬殺九幽篁蟲,是以才招待不週。也罷,恰巧今日圓覺大師和青壚齋主在此,不如你我以這九幽篁蟲佐酒,圓覺大師和青壚齋主作陪,你我飲上三百杯敝派醉凡塵,再談你入我派門牆之事如何?”
那青衣大漢聞聽清虛言語,頓時面色微變,剎那間臉色卻是半青半紅,顯是憤怒異常。“這清虛老道果然奸猾無比,他這般看似心平氣和地一番話語,卻是明裡下套,暗中威懾,裝瘋作傻俱有。”
他心中這般咒罵清虛千萬遍,也不管清虛是否能感應得到,只覺如此才方能解胸中惡氣萬分之一。
清虛此時卻是心中冷笑不已,這萬千百雖名義上爲那怨靈門門主,充其量不過是那鬼王宗宗主扶植起來,遏制另外魔道兩派的傀儡而已。那鬼王宗宗主,據說是天地之材,經天緯地,怎會派這自大自傲的蠢纔來自取其辱?
莫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猜不透的陰謀?
清虛心中思緒翻轉,只覺今日之事,竟是詭秘難測。這般想着,卻聽那青衣粗漢朗聲說道,“我今日來,也不是與你做這無謂的口舌之爭。只是聽聞,方三十年一次的試劍大會在你這通玄山舉行,所以特地帶了我門中之人來觀看一下。”
他話語一頓,掃視了一下場中那幾個已是殘破的高臺,冷冷說道,“今日雖是來得晚了些,但是想必你們早已決出其中佼佼者。我怨靈門雖是鄉野小派,卻也想向玄道才俊,請教一番。如此,如我等千萬年間被困於一隅的鄉野小派,纔會心悅誠服,也不至於心生怨念,拼死一搏。不知幾位掌教和齋主,心下以爲如何?”
他這番話卻是與前番話語,語氣風格迥然不同,謙虛自貶之中,卻是話鋒犀利,這般不留餘地的威脅,縱使像是在詢問清虛等人的意見,卻把清虛三人逼上了只有一處出口的道路。
那便是無論如何,這場比試,卻是比定了。
清虛眼光餘角掃了一下圓覺和青壚兩人,見兩人卻仍是那般無動於衷,淡定如常,只好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既然萬門主有如此雅興,那清虛也不能不從。我玄元門弟子千萬人,別脈弟子情況我也不能盡知,我自己卻也收了幾個不成器的弟子,不如你隨便選個,和你門下之人相較如何?”
那青衣粗漢微微冷笑,又交頭與右側一女子細語一番,方纔說道,“這比試人選,清虛掌教自不必費心。我等在來時路上,偶見貴派高徒,驚其修爲。細細探究之下,才知其芳名。不知貴派之中,可有一女子,喚做’葉臻”?”
這萬千百話語一出,清虛只覺心中一冷,也剎那之間明瞭了這怨靈門和鬼王宗的險惡用心。
果然,不等他開口反駁,那萬千百身後,卻是淡然走出一人,那人也是一襲青衣,面容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一張俊秀臉龐之上,卻蒼白異常,隱隱可見其下血管密佈,遠遠看去,詭異恐怖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