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官場新貴,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傲氣,金鋒頗有壓迫感的目光在方誌誠臉上掃視一圈之後,嘴角帶着倨傲的笑意,轉過臉仰首往二樓行去。
方誌誠雖然是市委書記秘書,但並不放在金鋒的眼中,畢竟方誌誠太嫩,雖然有宋文迪撐腰,但也只是個剛進入官場的新人而已,金鋒不認爲他能動搖自己在銀州的地位。
金鋒似乎是熟客,正好在樓梯道上碰見董姑,指了指下面爭執的劉老五和鍾揚。董姑微微一笑,連忙走過去勸架。
董姑有幾分薄面,劉老五當着董姑的面不好發作,罵罵咧咧幾句,輕蔑地看了一眼鍾揚,轉身往樓上行去。
董姑誤以爲劉老五與方誌誠產生矛盾,湊到方誌誠身邊,輕聲提醒道:“劉老五那羣人可不好惹,你怎麼遇上他了?”
方誌誠聳肩,指着鍾揚笑道:“跟我沒關係,那姓劉的似乎與這位哥們有矛盾。”
鍾揚也不隱瞞,對於董姑出場勸和,倒是有點好感,嘆氣道:“我跟老五天生犯衝,都在公安系統混,沒少掐架,今晚若不是看在方兄的面子上,肯定要把那小子一頓好揍。”
釘子在旁邊補充道:“哥,我也覺得憋屈,要不現在上去收拾他?”
董姑連忙擺手,蹙眉道:“打住,你們當我這個老闆不存在嗎?竟然當着我的面,要鬧事,就不怕我轟你們出去嗎?況且,那劉能可不是好惹的,他方纔身邊那幾個人都是咱們銀州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如果真動手,吃虧的只能是你們。”
釘子不悅道:“他們有頭有臉,莫非我哥就沒臉了嗎?”
董姑仔細看着鍾揚的臉,只見對方丰神俊朗,好奇地捅了捅方誌誠,好奇道:“介紹一下你朋友……”
方誌誠撓頭,苦笑道:“算不上朋友,今天與他們一個是第一次見面,還有一個是第二次見面,沒見面之前算是仇人。”
“你這麼一說,我更加好奇了。”董姑笑眯眯地盯着鍾揚。
鍾揚喝了一口啤酒,自我介紹道:“鍾揚。”
釘子連忙跟隨,應道:“丁全。”
“鍾揚?這名字有點熟悉。”董姑眼睛火辣辣地盯着鍾揚,猶如餓了許久的野獸,突然見到獵物。
方誌誠哭笑不得,低聲在董姑耳邊,道:“董姐,你不會見人家帥氣逼人,故意跟他拉近關係吧?”
董姑憤憤地先用手拍了方誌誠的胳膊一記,然後轉拍腦門,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刑偵支隊的那個鍾揚?”
鍾揚點頭微笑,“正是。”
董姑仔細打量着鍾揚,嘆氣道:“難怪眼熟,原來是銀州警草鍾揚。當年經常在銀州電視臺作嘉賓,參加法制節目解說,沒想到本人比電視上更帥。”
鍾揚的帥氣與傳統意義上的帥氣不太一樣,透着一股男人味,不矯情,不做作,不會讓人產生反感。
鍾揚一方面暗歎自己的人氣,另一方面見董姑炙熱地看着自己,免不了老臉一紅,嘆道:“已經有一兩年不參加電視節目了。”
方誌誠很少看電視,所以沒有聽過鍾揚的名字。其實,鍾揚的名聲也不見得有多響亮,但董姑人脈廣,接觸的都是一些有情調的男女,聽過鍾揚之名,倒是正常。
“沒想到你這麼靦腆,實在太可愛了。”董姑出其不意地伸手過去捏鍾揚的面頰。
鍾揚感覺腮幫子痠痛,頓時被嚇一跳,情不自禁地從吧椅上跳下,嗔目結舌地望着董姑。
釘子也露出一副看見怪物的眼神,望着董姑,嘴巴張大,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董姑失聲笑道:“原來警草是個色厲內荏的傢伙,經不起調戲。”
方誌誠苦笑道:“誰能料到,你這麼彪悍?”
董姑身高不足一米六,鍾揚堂堂一米九幾大高個,此刻卻是被董姑給嚇住了。
“那是,彪悍的人生從來不需要解釋。”董姑指了指樓層上方,“剛纔與劉老五一起過來共有五人,三男兩女,三男都是銀州惹不起的人物,據說他們在省城都有背*景,尤其是那個叫金鋒的,據說是個紅三代。所以我必須提醒你們,千萬不要惹事,否則,這殘局我可收拾不了。”
鍾揚笑着擺手,道:“放心吧,今天看在董姐的面上,我不會鬧事的。”
董姑苦笑:“你不會鬧事,但他們可不一定。我建議你們等會先離開。”
釘子畢竟年輕,壓不住氣,不悅地拍着桌子,道:“這是什麼道理,莫非我還怕了他不成?”
釘子感覺自己在銀州也算得上一個人物,而且表哥鍾揚一向是他心中的偶像,如此灰溜溜地避開另一羣人,讓釘子總覺得很不爽。
鍾揚目光一凜,使了個眼色,釘子頓時不再那麼激動,喝了一大口酒。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聽完之後,走還是不走,自己決定。”董姑輕聲道,“兩年前金鋒在酒吧街遇到一個發酒瘋的,那發酒瘋的力氣很大,扇了金鋒一耳光,隨後派出所安排人,將酒吧街封了足有一個月,最後酒瘋子以搶劫罪入獄,事情纔算結束。所以我們這條街上的酒吧主,都知道金鋒不能惹。”
鍾揚沉吟一番,微笑道:“既然今天與方兄的事情已經結了,自然也得告辭,以後如果有事,可以打我的電話。”
方誌誠暗忖這鐘揚比釘子會做人多了,對方既然給錢平事,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追究,他淡淡笑道:“以後有空再聯繫。”
釘子與鍾揚離開之後,董姑陪着方誌誠喝了幾杯酒,好奇道:“你怎麼認識鍾揚的?”
方誌誠便將此前的經過與董姑說了一些,自然斂去自己偷偷收了信封之事。
董姑點頭嘆道:“我老早聽說過鍾揚,不過你得離他遠一點。那劉老五跟鍾揚都是銀州有名氣的狠人,一個在刑偵支隊,一個在治安支隊。劉老五以霸道著稱,而鍾揚以陰險聞名,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以後鍾揚的日子怕是難過了,劉老五攀上了金鋒這棵髙枝,以後要壓着鍾揚了。”
方誌誠驚訝地看着董姑,嘆道:“董姐,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董姑怪笑兩聲,道:“在江湖上混,什麼最重要?當然是消息靈通!雖然鍾揚從未來過清吧,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他的消息。”
方誌誠苦笑道:“剛纔你在演戲?”
董姑點頭譏諷道:“當着他的面,說出他的根底,那不僅不禮貌,而且還很愚蠢。”
方誌誠訕訕笑道:“董姐,你說的在理。”
董姑輕嘆道:“鍾揚倒是有點眼力勁,知道清雅不好惹,纔會主動與你道歉。但,不代表他會把你當做朋友,以後儘量避着他點吧,畢竟清雅現在不在銀州,我工作也忙,沒法事事照顧你。”
方誌誠笑道:“董姐,你這副唸叨的架勢,似乎把我當成小孩了啊。”
董姑突然斂去笑意,露出鄭重之色,囑咐道:“若是你在這江湖呆久了,便會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個還在蹣跚學步的小孩,這江湖遠比你想象得要深啊。”
清吧沒有其他酒吧那種熱鬧的勁頭,不過顧客倒是源源不斷地來。董姑去應付客人之後,方誌誠忍不住在回味着她方纔所說的話,儘管有些玄乎,但稍微品味,還是隱含着道理。
所謂的江湖,並非武俠小說中的刀光劍影組成的世界,其實指的是有別於普通人生活的圈子。在這個圈子裡,權勢、金錢佔據主導地位,若是你沒有其一,便會顯得格格不入,難以融入江湖。
方誌誠現在既無權,也不算有錢,只能觸碰到江湖的邊緣,遇到那些早已進入江湖的人,自然顯得幼稚許多。
方誌誠看上外表平和,從來不爭什麼,其實骨子裡很嚮往擁有權力以及金錢。
正思緒紛飛之間,肩頭一涼,方誌誠側身望去,只見金鋒來到身邊。
方誌誠微微一怔,笑着打招呼道:“金大秘,你好?”
金鋒瀟灑地轉着手中的洋酒,玻璃杯內形成琥珀色漩渦,他笑眯眯地問道:“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爲方大秘?”
方誌誠謙虛笑道:“那可不用。金大秘,你是前輩,喊我小方就好了。”
儘管宋文迪比夏翔大上一級,但不代表方誌誠在金鋒面前就能高人一等。
“挺識趣的傢伙。”金鋒點點頭,很滿意方誌誠謙卑的態度,拍了他兩下,笑道:“鍾揚是你朋友?”
方誌誠不置可否,道:“金大秘,你與他有仇?”
金鋒笑了笑,“仇,談不上,只是看他不順眼而已。”
方誌誠沉默片刻,輕聲道:“看來他要倒黴了。”
金鋒喝了一口洋酒,撐起身子,輕聲道:“希望你不會倒黴。”
方誌誠從金鋒的口中聽出威脅的意思,笑道:“我覺得自己運氣一向很好,還不至於讓金大秘討厭,因爲鍾揚既不是我朋友,也不是的敵人。”
“你的確挺幸運。”金鋒見方誌誠說話有趣,大笑兩聲,轉身欲走,突然道,“那就週末的漁場見吧。”
方誌誠注視着金鋒的背影,週末宋文迪無疑要與夏翔在漁場較量一番,但自己卻沒能給宋文迪開個好局,畢竟面對金鋒的壓力,方誌誠只能暫時退縮。
不過,方誌誠朝着他的背影,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