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引文:這是一個白衣飄飄的年代,白衣飄飄,祭奠着我的兄弟,我的愛情。

我想,從今以後,我就是一個孤獨的士兵,孤獨的步兵!

在我沒有成爲一個士兵之前,我曾十分嚮往一個人的旅行,穿上一條讓丐幫弟子都要向我行大禮的多袋褲,左邊屁兜裡別一根牙刷,右邊屁兜裡塞上兩條內褲,罩上一副蛤蟆墨鏡,特立獨行,牛逼哄哄。

而現在我是一個士兵,也在一個命令的驅使之下開始了一個人的旅程,我以爲我的黝黑的膚色,強健的肌肉,敏捷的身手,也會讓我在火車站的如潮人羣中特立獨行,牛逼哄哄,但是最後,我發現我錯了,在登上開往流州的N762次列車時,轟的一聲,我淹沒在一羣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身穿迷彩服的人當中,他們的膚色,肌肉,身手十分接近,幾近一致,在奮力掙扎中,我聽到那個站住車門口明顯長高了很多的乘警哀呼一聲:“天,哪裡來的這麼多麼民工!”

我和裝束相同的民工兄弟們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的迷彩服之上配有肩章,這是剛剛下發不久的新式肩章,跟老肩章不同的是,這個新式肩章上標註的軍銜是折了個彎的,類似一個書名號,兩道彎槓,這說明,我是一個上等兵,一個差點被強悍的民工兄弟們擠下火車的上等兵,這個場景給我帶來了深深的觸動,我開始覺得,這人,尤其是我們這些男人,拼到底,還是拼體能,由此上溯到遠古蠻荒時代,強悍的男人,總是擁有更大的生存機率,於是,我決定了,決定了我就用這個態度來面對即將降臨到我頭上的那次傳說中的軍區級別的集訓。

一擠上列車,我就在火車的車廂過道中扔下背囊當坐墊,迫不及待地掏出光頭樑老爺子送給我的那本詠春拳譜看了起來,我看得非常仔細也非常認真,畢竟對於一個士兵來說,對於格鬥技能的追求是一種永恆。

關於格鬥,似乎每個男人從孩提時代起就無師自通,暴力傾向彷彿成爲了一種本能,在諸如警察抓小偷,皇帝與將軍的等等遊戲種,男孩子們在不斷地汲取着那些實戰經驗,摸索着格鬥技能,在我的孩提時代,我是一個又瘦又矮的贏弱男孩,以至於有一段時期我時常被一個胖墩死死地壓在地上,非但如此,我還得忍受氣喘吁吁的那廝控制不住的大嘴巴里面滴落的哈喇子,所以,我不得不通過其他途徑來提升我的武力值,比如說製造工具。

在我的少年時代裡,我曾經制作過許多工具來提升自己的武力值,比如說我會走上很遠很遠的路程,只爲了去砍一根竹子,來製作一把弓弩;比如說我會哄騙某個涉世未深的小妹子貢獻她扎頭髮的橡皮筋來做出一把彈弓;比如說我會擠光家裡所有的牙膏,然後去拾破爛的老頭子那裡拿牙膏皮換取一小截單車上的鏈條來製作一把鏈條槍;甚至,我曾撅起嘴巴,吹光老爸的一支圓珠筆芯,來做一支橘子皮兒槍——如你所知,從孩提時代起,我就開始了投機取巧,以縮小我和那些強悍的小夥伴們的差距,用軍語來說,這就叫他媽的養成。

直到我當兵,遇到我的班長李老東,孩提時代根深蒂固的養成纔開始被震動,隨之而來是大面積的潰崩,只因爲我的班長李老東對我說,帥克,我告訴你,一個他媽的優秀的士兵,不僅僅是他手中的槍可以敵消滅敵人,他的拳頭,他的大腳丫子,他的牙齒,都應當是一件武器,消滅人的武器——當然,促使我徹底放棄了唯武器論而轉向唯體能論的決定性因素就是我的班長李老東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媽拉個巴子,甚至是一根鳥毛,都是一件消滅敵人的武器!

我不知道,一根鳥毛怎麼去消滅敵人,但是我對我的班長李老東,無比的信任。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了對體能的追求,我的班長李老東也開始教授他所掌握的一些純軍人的格鬥技巧,邪乎的是,我的班長李老東,似乎總是在拿話忽悠着我,但是我有時候一想,他媽的,這才叫帶兵。

我的班長李老東說,子彈旋轉出膛是爲了獲得最大的初速,所以你們這幫子兵要學會螺旋出拳;打移動靶的時候要計算好時間差,所以你們這幫子兵千萬要記住,注意連擊當中拳落腳到,腳落拳到的時間差的問題——除此之外,我的班長李老東甚至很**的說,人體上凹下的部位全他媽的是要害,是個爺們,就用自己身體上凸起的地方去打擊敵人身上凹下的地方,無往不勝!

當我把我的班長李老東傳授給我的一切學以致用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的班長李老東原本就沒有忽悠我們,純軍人的格鬥技巧,最終的目的就是斃命,有時候,甚至是一招斃命。

我無法想象我曾練習過多次的那幾套軍體拳啊捕俘拳啊空手奪白刃等等套路在實戰中到底有多大的用處,但是事實上,在我對付那一次四海被栽贓了用假錢的時候,我不知不覺地使出了軍體拳的某幾動,效果,還他媽的十分管用——現在我開始覺得,看似平淡無奇的那些軍體拳的招數,原來他媽的也是智慧和經驗的結晶。

而現在,握在我手中的這一本的詠春拳譜,原本也是前人智慧和經驗的結晶,在如飢似渴地閱讀當中,我開始覺得,這殺人,原來也是一種他媽的藝術。恍惚之中,我彷彿站在那裡,立正,向中國功夫敬禮,致敬!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藝術,我不知道,這殺人到底算不算是一種,有時候我老是在想,我是一個士兵,不是一個殺手,爲什麼,我要去學習這些讓人血脈噴張的技能,到底爲了什麼,我要去學習這些讓人冷漠無情的技能,貌似我的班長李老東曾經對我說過,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的敵人侵佔你的家園,蹂躪你的姐妹,**你的母親,那麼,你不想殺人都不行——你是一個士兵,一個保家衛國的士兵!

於是,我靜靜地坐在列車的車廂過道當中靜靜地看着這本詠春拳譜,我知道,作爲一個士兵,總有一天,我,必須殺人。

當我乘坐N762次列車抵達流州,正值深夜,揹着背囊隨着人流從火車站出來,不一會兒,抵達了目的地的人們在不同的方向消逝了背影,一切轉瞬寧靜,半痕新月斜掛於西天角之上,月色微茫,清暉如霜。

流州,對於我來說,她是一個陌生的城市,但是,一想到軍部就駐紮於此,就油然而生一股親近,遙想當年烽火歲月,我們塔山鐵軍從-40攝氏度的白山黑水一路征戰殺伐至+40攝氏度的天涯海角,威震敵膽,敢打敢拼,那是何等的光榮!雖然如今在這座秀美的城市當中沉默不語,但是,我們這支英雄的部隊絕對是一隻潛伏在草叢當中的猛獸,一旦誰敢進犯我們的土地,我們的家園,將毫不猶豫的衝了出去,張開獸吻,撕咬敵人!

正在思緒紛飛之時,一個聲音打斷了我:“阿兵哥,住宿嗎?”

我掉轉過身子,往後一看,一個濃妝豔抹,約摸在三十多歲左右的女人正朝我露出一個笑容,見我往回看,她用並不十分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我們旅館條件不錯,有風扇,熱水……”

“不用,謝謝!”我冷冷的拒絕了她,掉頭就走,在很多城市,包括我的老家,火車站附近有很多這樣的女人,她們都是爲一些小旅館拉客的,一般來說,這類小旅館檔次都不怎麼樣,除此之外,還藏污納垢,有的甚至開的是黑店,拉進來一個客就宰客——作爲一個士兵,我倒不是怕他們宰我,第一,我沒多少錢,也沒多少油水榨;第二,要打架我還挺樂意的,權當活動身子。

我不去旅店主要是因爲現在就快一點了,只要我走到火車站的候車大廳裡面,那裡有很多長椅子,在那裡對付幾個小時就天亮了,到時候我就可以去軍部報到了。

女人仍在跟着我急促地走着,喋喋不休地說着她那小旅館如何的好,如何的便宜,甚至還暗示我說有小妹子——我不停的搖頭,要知道,這些個庸脂俗粉的,又那能比得上我的程小鐸呢?

女人最終絕望了,放棄了,很輕蔑地罵了我一句窮當兵的就走人了,我自顧自的走進了火車站的一處候車大廳,候車大廳其實並不怎麼大,主要是由於這是深夜了,也沒有多少旅客,稀稀拉拉的坐了十來個的樣子,於是就顯得有些空曠,我找了一排座椅就坐了下來,放下背囊,從背囊底側的側袋中掏出軍綠色的水壺,準備喝口水,不料一仰頭,水壺裡面竟然沒水了,搖了幾搖,空蕩蕩的。

從我一進候車大廳我就觀察了一下週圍環境,貌似在候車大廳的入口處,還矗立着一個大大的鐵皮子大圓筒,憑藉着記憶看了過去,果然,上面掛着一個木牌子,上面寫着:開水免費供應。

甩了幾甩,我將軍用水壺撈了起來,一邊走,一邊想,觀察周圍環境似乎成爲了我的一種本能,包括我在選擇我坐下的這排座椅時,這排座椅左翼是一個進入站臺的鐵欄杆,不過已經關閉了,這排座椅的右翼則是一個捲上了卷閘門的小商店,左右兩翼對我來說都沒有威脅,不過就是不*牆而已——關於*牆,我的班長李老東則有過這樣強悍的言論,他說,你們他媽的去餐廳吃飯都要選*牆的位置,至少,沒有人從後背偷襲你。

我覺得他的話算是有一定的道理,畢竟入伍之前,我就在無數的港臺劇中看到過類似的情景,一個黑社會老大坐在一個餐廳里正在大快朵頤,由於他的位置沒有*牆,致使一個殺手輕而易舉地就從他背後走了過去,展開了偷襲。

我的班長李老東還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在走過一扇窗戶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的聳肩低頭快速通過,我一直不知道爲什麼,於是我就去問他,不過他當時沒有說,惡狠狠地就我說,老子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直到駐訓那會,有一天我跟1班長王凱聊天說起這襠子事,一班長王凱才笑着告訴我,我的班長李老東曾經在一次與武警教官帶訓的城市巷戰的對抗中,就是在窗口被狙擊手爆過頭。

這是一次不愉快的經歷,當然也是一個寶貴的經驗,正在遐思之時我就走到了那個大鐵皮子圓筒前,伸出水壺口,湊上水龍頭,打開水龍頭一看,好傢伙,居然沒有水了,一手抱住大鐵皮子圓筒傾斜着倒水,我*,還是沒有,敢情都讓喝得一滴水都沒有留了。

我搖了搖頭,看了看正對面的廁所,是的,廁所裡有水龍頭,不過,我不敢喝。我的班長李老東也曾經教導過我,絕對不要喝生水,有一次訓練回來實在是渴,炊事班剛剛燒好的水還沒有涼,於是我偷偷摸摸的湊到飯堂前面的那排水龍頭那裡喝生水,不過水還沒喝,屁股上就捱了班長李老東一大腳丫子——關於爲什麼不能喝生水,我的班長李老東說,咱們不是M國,M國人在家除了衝咖啡從來不燒水喝,他們那疙瘩,自來水可以隨便喝,咱們國情就不同了,喝生水容易得結石,傳說曾經有一個牛逼的步兵軍爺尿結石發作,死掐着跑了一個五公里,然後站在廁所裡尿得那可叫一個鏗鏘做響擲地有聲,楞是將那瓷制的新小便池給崩了幾個口子,十分的牛逼。

我決定,還是聽咱老班長的話,那結石可是傳說中的疼起來真要命,沒水也沒辦法,忍一忍就算了,擰好水壺蓋,我就轉身走,這時候,一個聲音從我背後響起:“我這裡有水,來,拿水壺來!”

我轉頭一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站在我的背後,手臂上戴着一個紅袖章,一手拎着一個大掃把,一手拎着一個暖瓶,正笑着對我說道:“來吧,我是車站的,上晚班,開水還在燒着呢,我這裡剛好有一瓶,拿水壺來!”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謝謝了。”

頭髮花白的老人有些乾瘦佝僂,見我應了,幹皺得如同老樹皮的臉上頓時舒展開來,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便將掃把依牆給*上了,拎着暖瓶就往走了過來——是的,老人走路的姿勢有點彆扭,他的左腿有點問題。

“我自己來吧——”我趕忙迎着走上幾步,說道:“謝謝你老大爺!”

頭髮花白的老人笑着擰開暖瓶的蓋子,拔出軟木塞,一股熱氣蒸騰中,他笑着說:“來,沒關係的,好,你來你來,呵呵!”

我標準的蹲姿下蹲,接過頭髮花白的老人遞過來的暖瓶,把水壺放在地上,一邊往自己的水壺中灌水,一邊拿眼睛偷瞥老人的這條有問題的左腿,在老人的那雙皺巴巴的皮鞋之上,一小截慘白的假肢映入我的眼簾。

原來眼前這位熱心的老人是一個殘疾人,我趕緊將有些好奇的視線從他的腿那裡轉移,以免我的舉動刺痛了這位老人,擡起頭來,我朝這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露出了一個微笑。

是的,這是小胖子趙子君離開我之後,我第一個笑容,雖然有些僵硬,但是絕對真誠,原因無他,因爲我的孃老子有一個妹妹,也就是我的阿姨,她不能說話。

我一直不知道要怎麼去和我的阿姨交流,最後,還是我的孃老子及時的教育了我,她對我說:孩子,微笑就好——微笑,不是取笑,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做,至少我知道,我自己,就有一個身體有缺陷的親人,我對任何身體上有殘缺的人都保持着一種不是同情的感情,哪怕只是擦肩而過的萍水相逢,我都會報以真誠的,發自肺腑的微笑。

可能是我開始那好奇的眼神讓這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敏銳的察覺到了,不過看到我的笑容,老人也開始微笑起來,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一般。

相視一笑,我又低下頭去倒水了,只聽到頭髮花白的老人有些好奇地朝我問道:“小夥子,你是第幾年兵?第二年嗎?呵呵,如今的這肩章啊,我可算是看不懂了哇!”

“噢,這是新式肩章,我是第二年兵,上等兵……”我擡起頭來,驚訝地瞥了老人一眼,突然發現這其貌不揚的老人居然能說一口流利而標準的普通話。

我放下暖壺,疑惑地朝老人問道:“您,您當過兵?”

“是,是的,我當過兵!在我們那個時候啊……”老人笑着把手中暖瓶的軟木塞給塞上,說道:“一顆紅星頭上頂,革命紅旗兩邊飄……”

“那,那您是老同志了……”我點了點頭,將軍用水壺上用細繩子吊住的塞子塞上,說道:“老同志好,您是什麼兵?”

“步兵……”老人自豪的一挺胸,那乾瘦佝僂的身形頓時高大了許多,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軍旅歲月十分自豪。

我站了起來,詫異地說到:“哈哈,老同志,我也是步兵!”

“步兵好哇……”老人哈哈一笑,突然大喊一聲:“小兔崽子們,幹什麼?”

我驚異地往後一看,他媽的,這還了得,只見兩個頭髮染得黃黃的,穿着鑲嵌着亮片的T恤衫的年輕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的背囊那裡,正在賊頭賊腦的動我的背囊!

“放手!”老人急急的放下暖瓶就拖着腿蹬蹬地往前衝,我楞了一楞,趕緊跟上,他媽的,邪乎了,咱當兵的人的東西都敢偷,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看到我騰的一下就飛越了兩排背*背的座椅,一個年輕人一愣,頓時就停了手,嘴中罵罵咧咧道:“老不死的,喊什麼喊,不就看看解放軍的包嘛!”

我衝到那兩個年輕人的面前,另外一個正在翻我的背囊的年輕人被我嚇得一楞,頓時悻悻地住了手,朝後退了一退,我冷冷地說道:“幹什麼?連老子當兵的包都敢翻,想找抽是嗎?”

“解放軍叔叔,我們只是看着你的包好好看,沒看到過,忍不住就摸了一摸……”一個年輕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翻翻怎麼了?窮大兵,背個這麼大的包,就幾件衣服!”另外一個年輕人甩了甩頭上的一縷黃毛,很囂張地說道:“當兵的怎麼了,來啊,老子怕你啊!”

我操,不來幾動你不知道厲害,我目測了一下和兩人的距離,很好,一個先鎖喉,一個拽頭髮,一挑二,問題不大,剛好準備動手的時候,老人的手從後面搭上了我的肩膀。

“混小子!再不走我去叫警察了!”老人嚴肅地說道。

“哈哈!”兩個年輕人頓時爆笑起來,都笑得直不起身子,那個比較囂張的黃毛笑着指着我和老人說道:“哈哈,一個瘸子老兵,加上一個傻大兵,兩個解放軍叔叔在這裡,居然要去找警察叔叔來擺平……”

另外一個年輕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唉呀,瘸子老兵,說你什麼好呢,嗯,你去當兵去賣命,結果斷了條腿回來,誰他媽的管過你?到頭來還不是在站里弄個大掃把當臨時工!可你還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成天攆着哥兒幾個,哥兒幾個善良,不欺負你這瘸子!你滾開!”

“哼!瘸子!今年剛剛纔換上這條假腿就牛逼了,再擋老子財路就打瘸你另外一條腿,再讓你等上十年八年的再給你換條假腿!”另一黃毛囂張地說道,把拳頭捏得劈啪做響。

我詫異地回過頭去,看了身後的老人一眼,不,看了這位老兵一眼,從這兩個混小子的話裡,我獲得了一些信息,這位退役的老兵,竟然經受了命運的嘲弄,在部隊玩命斷送了一條腿,成爲了一個殘疾人,然後,回到地方生活艱難,一條假肢都他媽的等了十年八年的,纔在今年換上!

我突然感覺到心裡很痛,爲這位老兵的遭遇感到心痛,爲那些同樣遭遇的老兵們感到心痛,我們是最可愛的人,但是在我們離開部隊之後,誰又會記得我們的付出,我們的犧牲?或許,在某些官僚們的心中,我們甚至變成了最可憎的人,一年上頭老是給組織上添麻煩,出難題;或許,在他們的心中,最可愛的人應當恪守這樣一個道德標準,緊捂着疼痛的創傷,在某個不爲人所知的地方隱姓埋名,終此一生!

我有些憤怒了,甚至開始出離的憤怒了,但是我還是沒有能夠出手,因爲那隻搭住我的肩膀的手,活像是一把鉗子。

老兵把我拉到了身後,一瘸一拐的擋到了我的面前,說道:“你們兩個不要鬧事,是不是上沒錢了?來,我給你們!”

“不!不要……”

一聲汽笛聲響起,又有火車進站了,打斷了我的話,隨即,有人潮卷涌。

我默默地看着老兵從自己兜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拾塊錢遞了過去,這拾塊錢,或許就是老兵兩天生活費用,我覺得很鬱悶,所以我衝上前去,手死死的攥住了那個囂張的黃毛接錢的手。

“放手!這錢又不是你給的你抓住我幹嘛?”

“放開他,不放老子手裡的刀子可不認人,捅死你這傻大兵,來啊,你們兩個,瘸子老兵,傻大兵,你們一塊上啊!”一個黃毛氣急敗壞地掏出一把彈簧跳刀,氣勢洶洶地比劃了兩下。

是的,只比劃了兩下,兩下之後,這把看起來還不錯的彈簧跳刀就換了主人。

“誰說只有兩個兵啊?還有我呢!他媽的!”

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笑眯眯地,就像周潤發發哥扮演的小馬哥那樣笑眯眯的。

我慢慢地從我攥住黃毛的手中抽出了那張錢,那張皺巴巴的拾塊錢,遞給了身後的老人,然後湊了上去,語氣十分肯定地對這個古惑仔說道:“我等你,你去叫人,就我們兩個傻大兵,外加一個瘸子老兵……”

“不……不要,阿兵哥,不,解放軍叔叔,這事鬧大了也不大好吧,我們走,你放手……”

“我認得你了……”我湊過去,強忍着黃毛頭上劣質摩絲散發出來的餿味,附耳小聲說道:“你們要是跟瘸子老兵過不去,老子挑了你倆腳筋!讓你也試試被人叫瘸子的滋味!”

“好,好,我答應,我答應,解放軍叔叔,我一定當個好百姓……”

“放了他們吧,倆孩子,都是單親……”老兵長嘆一聲道:“刀子收起來,別嚇着人……”

我點了點頭,轉過頭去,鬆了手,兩個年輕人飛也似地朝着候車大廳外狂奔。

“睡我那裡去,值班室有張牀,你們跟我來!”老兵笑着說道,眉目間掠過一絲壓抑不住的痛苦。

……

“帥克,你說我那招空手奪白刃牛逼不牛逼?”

“帥克,這老人也當過兵?他的腿怎麼回事?”

“帥克,你他媽的怎麼了?一點都不活潑了,是不是剛剛被兩小蟊賊嚇傻了?”

“帥克,我操啊,你怎麼都不說話呢,你不是這麼沒勁的人啊!”

……

“嗯,我知道,孟曉飛給我說了,那啥,過去了就過去了……”

“小馬哥……”我看着一臉無奈的小馬哥,出神地說道:“你說我們這當兵的人,到底是可愛呢,還是可憐啊?”

半晌,小馬哥重重的拍了我的肩膀,很嚴肅地說道:“你這態度就不對了新兵蛋子,可愛個毛,可憐個毛!老同志今天給你上上課,這當兵,就是要當可歌可泣的兵!!!”

“可歌可泣?!”

我楞了一楞,像是有一隻一萬斤的鐵錘把我砸懵,我想,這很好,我覺悟了。

自詡爲最可愛的人,只不過是自我陶醉及自我吹捧;自詡爲最可憐的人,也只不過是自暴自棄及自憐自艾——這兩種態度,都不是一個真正的軍爺應有的態度,自從在流州火車站湊巧遇上了從我們駐地桂港趕過來報到的小馬哥,在那個不知名的傷殘老兵的值班室裡,小馬哥坐在牀上給我這個新兵蛋子上了一課,他說當兵,就是要當一個可歌可泣的兵——就像小胖子趙子君那樣,人們會爲保持一個託舉的姿勢而沉睡在洪水中的他,掉下眼淚,滾燙的熱淚。

於是我也就覺悟了,貌似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誇獎金盃銀盃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那都是他媽的屁話了,甭管是懺悔還是後悔,是激動還是感動,總而言之,能讓人們流下熱淚的兵,就是好兵。

我不知道因爲小胖子趙子君的離去我已經流過多少次眼淚了,但是當我和小馬哥在軍部威嚴的司令部大樓中找到報到的軍官然後取到介紹信趕往廣州之後,我就知道,是到了我必須擦乾淚水的時候了。

軍部司令部的那個接待我們的兩毛四(大校)把開好了的介紹信遞給了小馬哥,看着我們兩個很認真的說道:“小夥子們,這一次軍區組織的集訓,你們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訓練將十分的殘酷,但是我要求你們,絕不畏懼,絕不退縮!任何時候都要記住,你們是塔山鐵軍的兵!”

出來之後,小馬哥笑着對我說:“這怎麼跟我出來的時候,師部的首長對我說的一模一樣啊,哈哈!”

我趕緊問:“小馬哥,我沒有回部隊,直接在舞州接到的命令,咱們師首長到底怎麼說的?對於集訓,有沒有說詳細點?”

小馬哥搖了搖頭,說道:“師首長也沒怎麼說,反正就說是集訓,不過我想,每一個師就兩個名額,想想這集訓也就夠嗆……”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背後的司令部樓上似乎有人在叫我們:“馬嘯,帥克!”

小馬哥明顯的楞了一楞,這是軍部,流州的軍部,我們可都是第一次來,小馬哥看了一看身後,說道:“帥克,你在這兒有熟人嗎?”

我猛搖頭,也正納悶着,就見着一個身影從司令部大樓衝了出來,速度之快,以至於門口的警衛哨兵還沒來得及舉起手敬禮,這人就已經衝到了我們面前來了,一看,我*,原來是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是我在993山地演習中對於那個集團軍下來的一毛三肖飛肖參謀的外號,自打結束了993山地演習,咱們七班一直對這毛念念不忘,每當有人在戰術訓練的時候動作稍微大了點,我們就會開玩笑說:“操,還跳!小心黑山老妖點了你!”

肖飛依舊是那麼黑,不過貌似這一次他的眼裡蘊涵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我和小馬哥趕緊立正敬禮道:“首長好!”

“好個毛!”肖飛硬邦邦地堵住了我和小馬哥形式主義的吹捧,說道:“剛剛知道你們來了,沒別的,給你們說一下!”

我和小馬哥不自覺的立正,肖飛這張黑臉的嘴角頓時又有了一點小小的弧度,兀自板着臉說:“稍息!講一下!”

我和小馬哥趕緊稍息,聆聽集團軍首長肖飛的指示,卻不料迎來肖飛一陣狂:“他媽的,你們兩個傻逼,去集訓的時候就再也不要傻逼了!有道是東北虎西北狼,華南的狐狸中原的羊,你們那傻逼打法簡直是玷污了華南狐狸的稱號!開始表現他媽的還可圈可點,怎麼到了最後就那麼傻逼了呢?我說的就是993山地演習,最後一回合你們不知道去把咱們指揮部給炸了啊,站在那裡死掐有個屁用啊!啊?指揮部都沒了,任務沒地兒交了,兩敗俱傷就兩敗俱傷好了,誰也沒贏!傻逼!”

“別用這眼神看我,他媽的,給你們提個醒,幹什麼都要賊精賊精,要用腦子,你們這兩頭豬啊,尤其是去集訓,碰到什麼事先好好想想,別再傻逼了!”

“小馬,你還不夠,作爲一個老兵,你還不夠,幹什麼鳥事別瞻前顧後的,你那破事我都知道,別他媽的夾着尾巴,不就是上個軍校提個幹嗎,有必要那麼低調嗎?我承認上一個好的軍事院校,或許表現很重要,但是實力更重要!話就說到這裡,你自己看着辦!”

黑山老妖肖飛轉過臉來看着我說道:“帥克你就是太了,我唯一要提醒你的就是,你得忍,堅忍,隱忍,血氣方剛並不能造就一個優秀的軍人,真正優秀的軍人就是要堅忍,隱忍,帥克,你記住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那句老話吧!”

“肖參謀,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參加過這類集訓一樣啊?”我實在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坦白說,我也很想詳細的瞭解這種神秘的軍區級別的集訓。

“我……”

剛纔那個說話如同摟着一把輕機槍突突開火的肖飛突然沉默了,半晌,他看着我和小馬哥,說道:“嗯,我參加過,不過我被淘汰了……”

這話頓時就讓我和小馬哥虎軀一震了,這黑山老妖何許人也,993山地演習當中表現出來的單兵素質已經讓我們這幫子新兵蛋子找不着北了,這樣的牛人,居然在這樣的集訓中被淘汰了,當場我就目瞪口呆了,我操,夠嗆!

黑山老妖肖飛擺了擺手,說道:“行!反正你們記住,在那裡一天學到的東西比你們在老部隊一年學到的東西還要多就行了!”

“啊?魔鬼訓練?地獄訓練?”小馬哥喃喃說道。

肖飛輕蔑的朝我們一笑道:“我不奢望你們兩個傻逼能夠堅持到最後,反正你們能多呆一天算一天,多學一點!”

“行了,反正你們還有兩天時間,六月一號開始集訓,嗯,抓緊時間,想吃啥就吃點,想睡覺就睡一覺,我說完了——”肖飛立正,朝我們敬禮道:“預祝六一快樂!”

我和小馬哥面面相窺,看着黑山老妖彪哄哄的背影消逝在軍部司令部大樓當中,這才把敬禮的手放了下來。

小馬哥呻吟一聲:“夠嗆……”

人生何處不相逢,這是一首老歌了,我覺得這首歌很能形容我的際遇:一開始,我在舞州的城西就遇上了老八的老鄉,師特務連的孟曉飛,沒有他的證詞,說不定我現在就拷上銬子拎上了軍事法庭爲了小胖子趙子君的事情接受審問;然後,我在舞州的一所高等院校裡又遇上了那個小紅帽,說一定會抓到我這個壞兵的魯冰花,現在還不知道小胖子趙子君送給我的大角螺方大山給我要回來沒有;再然後,我在流州的火車站候車大廳裡面遇到了小馬哥,我們倆個一起來到了軍部報到;最後,我和小馬哥居然又在流州的軍部裡面遇上了那個在993山地演習中把我和小馬哥收拾了的黑山老妖肖飛——借用星爺一句經典的臺詞,大意就是:人生真是他媽的太奇妙了,他媽的太刺激了,簡直就是一個接着一個。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我又遇到了一個。又受到了一個刺激。

當我和小馬哥風塵僕僕地站在軍區的大門前面屁顛屁顛給那個不苟言笑的執勤的哨兵毛遞介紹信,屁顛屁顛地給那個毛上煙的時候,一輛掛着軍牌的三菱哧溜一聲開了過來,稍微的減速,然後鳴笛,狗日的毛哨兵攔都沒攔,而是啪的一個軍禮丟了過去,姿勢忒標準。

我當場就楞住了,傻乎乎地站在那裡,傻乎乎地呼吸車子放出來的黑屁。

我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熟悉到刻骨銘心的人,她用手托住了腮,若有所思的正在想着什麼——雖然她用手托住了腮,但是我還是一眼就把她給認了出來。

不對,我應該說是看到了兩個很熟悉的人,在她的身邊,還坐着一個兵,一個同樣讓我刻骨銘心的人,因爲我第一次扣下扳機爆的頭,就是這兵的頭。

天氣很熱,這個城市,原本就是一座火爐。

我感覺我的汗水在這一瞬間從體內全部奔涌而出,我感覺我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全部凝固!

程小鐸,劉正政!

我多麼希望,是我看錯了而已,看花了眼而已,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和程小鐸一樣美麗的軍中綠花,也有很多和劉正政一樣噁心的兵痞兵渣。

但是,我與車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那個很像是程小鐸的女兵似乎發現了我,車子進入到軍區大門,我看到她探出了頭,是的,我憎恨我的眼睛,我憎恨我的聽力——我看到了,她是程小鐸,我聽到了,她張皇失措地叫了我一聲:帥克。

我是個步兵,但是我絕對沒有把握去追上一輛汽車,更重要的是,門口的那個哨兵居然還他媽的翻來覆去地察看着我和小馬哥的士兵證和介紹信。

我冷冷地,很認真地對着那個哨兵說:“你他媽的最好快一點,再磨磨嘰嘰的我揍你你信不信?”

我相信小馬哥也看到了程小鐸和劉正政,他也冷冷地,很認真地對那個哨兵說道:“你他媽的最好快一點,耽誤了時間,你要負責任!”

哨兵不可思議地看着我們這兩個灰頭土臉的兵,兀自彪哄哄地說道:“我操,這是軍區,不是你們鄉下那一畝三分!幹什麼都要講程序,得掛個電話才行!”

正忍無可忍之時,崗哨中打電話的另外一個哨兵蹬蹬地跑了出來,怯怯地看着我們,小聲地說道:“進吧進吧,他們是來報到參加集訓的!”

哨兵明顯一楞,趕緊把介紹信和士兵證還給了我和小馬哥,立正敬禮道:“哥們兩個原來都是牛人,請進!”

我和小馬哥不約而同的一聲冷哼,把背囊一背,徑直走人,背後傳來那鳥兵的聲音:“我說哥倆個,注意下軍容……”

我們整理着裝,並肩前行,步速很快。

“看到了?”小馬哥微微側過頭來,朝我發問。

我目不斜視地說:“看到了!”

“你和那程小鐸,到底,嗯,是不是……”

我咬牙切齒地說道:“是!”

小馬哥突然長嘆一聲道:“帥克,你看看,那劉正政有的是背景兒,而咱們呢,操,只有背影兒!”

“狗日的說他一定要和程小鐸調在一塊兒!”我眨了眨眼,讓一滴汗水從眼皮上改了道,說道:“狗日的做得出啊!”

“慌個毛,他們也肯定是來報到的,去問問就知道了……”小馬哥安慰我說道:“是你的,跑不了!”

我點了點頭,仍舊快步……

我得承認,這是一種讓我極爲痛苦的情緒,當我眼睜睜地看着劉正政和程小鐸坐在一臺極其牛逼的軍車裡面從大門裡穿行時,我的心裡最柔軟的那部分彷彿**上了一顆鋼針,還是他媽的帶毒的那種,不,應該是一柄三棱軍刺!

我不斷的提醒自己,要鎮定,可是我就是他媽的鎮定不下來,一直到我和小馬哥找到了報到的地兒我還是鎮定不下來,當小馬哥把我們的介紹信遞給了那個接待我們的司令部參謀的時候,我就迫不及待地開口發問道:“首長,請問,剛剛是不是我們師裡面還有兩個兵也來報到?”

這個參謀人不錯,笑着說道:“是啊,前腳剛走,你們後腳就到了,不過他們開的是調令,不像你們是參加集訓,我說你們師還是藏龍臥虎人才輩出的啊……”

“首長,他們調到哪兒?”我急急地問道。

“噢,你們認識是嗎?”參謀好奇的看着我說道。

小馬哥趕緊出來說道:“呵呵,老鄉來着,呵呵……”

“哦,這樣啊,我看看啊……”參謀掏出一個黃皮大本兒,說道:“噢,他們全部調到了老幹中心,劉正政,小車班,程小鐸,醫療隊……”

參謀闔上黃皮大本兒,笑着說道:“得,他們都去五號招待所了,你們這批集訓的,也都是安排到五號招待所先住下,你們集訓的人還沒到齊呢,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和你的老鄉聚一聚吧……”

我趕忙道謝:“謝謝,謝謝首長……”

參謀笑着說道:“呵呵,你那老鄉就是那女兵吧,挺漂亮的,呵呵……”

我想,漂亮是漂亮,可是就他媽的不夠堅貞啊,老子一會兒沒有盯,他媽的就找人私奔了——我日!

我用一包小胖子趙子君的媽媽買給我的中華煙賄賂了五號招待所的那個胖乎乎的勤務兵,得知程小鐸在四樓406房間,劉正政在三樓307號房間,我和小馬哥也在三樓,我們在301號房間。

已近黃昏,我決心開飯之前就給劉正政來一動,於是我在房間裡抽了一根菸,掐掉菸頭之後就往外猛拱,一直看着我的小馬哥都沒有把我拉住。

307號房間門沒關,我聽到裡面有聲音,是劉正政的笑聲,狗日的還談笑風生,我衝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劉正政,剛剛準備揮起拳頭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房間中的另外一個人,他媽的又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又碰到了一個熟人,以致於我楞了一楞。

是海軍陸戰隊的小鯊,我們海訓時的教官小鯊。

我想我終於明白了他對我說的那番話,當初就是他對我說,看我這鳥兵也算是有追求有嚮往的,不像是個在部隊渾渾噩噩混日子的孬兵,老同志他給我指條路,那有什麼比武啊比賽啊好好表現,玩命的拼,爭取到更多的機會去參加更高級的軍事訓練……原來,他或許也參加了一次選拔,加入到了這次統一由軍區組織的集訓了。

“帥克?”小鯊驚呼一聲,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說:“小鯊你走開一下,有啥事咱哥倆呆會再扯,我和這鳥兵有點私事想談談先!”

小馬哥緊隨着我衝了進來喊:“帥克,你別衝動!”

我知道小馬哥這一拉住我,我就幹不成了,還沒等小馬哥從背後抱住我,我就徑直閃過杵在原地傻乎乎的小鯊朝劉正政撲了上去,說時遲那時快,我施展了平生第一次連擊,左手鎖喉,右拳朝那張令我憎惡的臉重擊,從牀鋪間飛越的時候順便來了一記飛膝,最後就是一記肘擊——劉正政的反抗顯得那樣無力,我他媽的終於一招制敵!

小馬哥和小鯊這纔將我和劉正政分開。

劉正政被小鯊拖到了房間*窗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則被小馬哥扣住脖子拖到了雪白的牀上,我就這樣兇悍地瞪着我的這個情敵。

“你們,帥克,你……”小鯊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反倒是劉正政笑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慢慢地推開攙扶着他的小鯊,笑着坐好,像一個首長那樣坐好,然後笑着對我說:“很好,我就喜歡看你受刺激,來啊帥克,繼續打我啊,我保證不還手,反正勝利屬於我,先讓你解解氣!”

“你他媽的!”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泄了氣,冷冷地說道:“你他媽的真卑鄙!”

“小馬哥,你放開他,我讓他揍,他揍得越兇,有些人就會離他越遠!哈哈!”劉正政哈哈一笑,朝小馬哥說道。

劉正政定定地看着我說道:“呵呵,你生氣了帥克,可是,你他媽的有沒有想過當初在993山地演習中我有多麼生氣?好,你來集訓,你和小馬哥,還有這個海軍陸戰隊的兄弟,你們都來集訓了,都牛逼了,我呢?我只不過是一個你的手下敗將而已!很好,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你牛逼,但是,我絕不能允許自己輸掉另外一場戰鬥!”

小鯊楞楞地看着小馬哥說道:“兄弟,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麼事啊,我怎麼就聽不明白呢?怎麼一見面就死掐呢?”

小馬哥苦笑:“這,兄弟,說來話長,先讓他們冷靜冷靜……”

“來揍我啊,我保證不還手,帥克,你記不記得一句臺詞啊,哈哈!”劉正政笑着說道:“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你面前,可是你他媽的不懂得珍惜!”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成功了?”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身體鬆弛下來,冷冷地說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沒有我攻克不了的堡壘——”劉正政傾斜過身子,看着我,笑着說道:“嗯,這樣說吧,帥克,我比你會心疼女人!就現在開始,我認爲我們還是挺公平的,我和她拉近了身體之間的距離,我相信,過不了多久,我也會拉近我和她心靈之間的距離!”

“那你沒什麼機會了!”我冷冷地說道:“她是我的!”

“哼,我得承認,她是比較喜歡你,可是這是過去了,你這樣的兵永不安分,永遠自私,你從來沒有關心過她,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好吧,我就這樣跟你說吧,在她生病的時候你在哪裡?在她需要一本考軍校的複習資料時你在哪裡?我告訴你帥克,你不在,我在!她以前很討厭我,但是現在不討厭我了,我的真誠讓她接受了我,作爲一個朋友!”劉正政笑着說道:“我操,這是一個小小的勝利,但是註定了我將獲取更大的勝利,同志哥,咱們走着瞧吧!”

坦白說,劉正政的話句句敲擊在我的心上,我發現,事實是這樣的,我彷彿離程小鐸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了,無論是心靈,還是身體。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突然覺得,我雖然狠狠地揍了劉正政這鳥兵,儘管表面上看,我是贏了,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第一,他沒有還手,第二,他的言語更像是一記重拳,完全的把我打趴了。

這時候,有人在下面吹哨,大叫:“集合,開飯!”

劉正政慢慢的站了起來,說道:“呵呵,我去洗把臉,洗完下去開飯,走吧兄弟們,帥克,想揍我吃了飯再來,你丫越來越沒勁了,這集訓你夠嗆!”

小馬哥和小鯊楞楞的看着這個場面,面面相窺。

小鯊拍着小馬哥的肩膀說道:“這他媽都是怎麼回事啊我操,兄弟,吃完飯咱們嘮嘮嗑,他們要戰就繼續戰,管他媽的!”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劉正政在洗手間裡洗臉,他擰緊了水龍頭,把溼漉漉的頭髮猛的甩了幾甩,水滴飛濺到我的臉上,劉正政仔細端詳了一下鏡子中的自己,目不斜視地說:“小鐸住在406,晚上你去找她,我不攔你,不過千萬給老子記住,這他媽的得到真正的愛情,並不是佔據他媽的!”

開飯了,五號招待所開飯了,我清晰地看到程小鐸和另外一個女兵站在一起,然後走進了飯堂,程小鐸顯然是違反了隊列紀律,在這個軍區機關裡,她回過頭來朝我看了一眼,眼裡居然有些笑意。

除了我和小馬哥,小鯊,我們這次來集訓的兵也七七八八到了不少,大概四十來個的樣子,不過身上的軍裝就五顏六色了,堪稱是海陸空三軍都有,甚至我還看道了兩個身穿武警服裝的鳥兵,只見程小鐸回眸一笑,狗日的隊列就亂套了,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心裡有些苦,有些澀。

“呵呵,帥克啊,原來他媽的你也挑選進來了啊,海訓的時候你咋就不說呢?”小鯊站在我身後,湊近我,笑嘻嘻地小聲說道:“剛剛小馬哥跟我說了,那女兵,確實漂亮,不過,你他媽的太沖動了,我看那劉正政不還手,就知道你丫輸了一招,不成熟的表現啊!”

“嘿,你倒是說話啊,傻不拉嘰的,我還可以替你支支招呢!我是海軍,海軍知道不?”小鯊彪哄哄地說:“陸軍土,空軍洋,海軍是個大流氓,說的就是陸軍土得掉渣穿解放,空軍戴一大墨鏡兒穿緊身小皮夾克兒,咱們這海軍東跑西跑的,還出國訪問呢——話說我這招數可挺多的呢!”

“小鯊,最近我可是下了點功夫練了練拳腳,你要不要試試,咱們單挑?”我澀聲說道。

“他媽的,又不成熟了……”小鯊搖頭道:“打打殺殺的,妞不喜歡!油嘴滑舌的才成!”

說話之間,我們魚貫而入食堂,領取了一個明晃晃的不鏽鋼飯盆,排着隊伸出飯盆子打飯打菜,完了之後,就集體站着,直到一個胖胖的兩毛三大喝一聲:“開飯,坐!”

軍區的伙食開得不錯,這搞法像是吃自助餐一樣,可是我沒什麼胃口,索然無味的咀嚼着,然後煩躁地扔了飯勺,端起了湯,不料看似已經冰涼了的冬瓜排骨湯居然下面還是滾燙滾燙,一不留神燙着了嘴,放下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看到程小鐸居然還望着我這邊吃吃的笑,我知道她一定是看到我了,她還是笑得那麼好看,可是在我心裡卻堵着無數個問號,我想問她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事情,可是她就跟個傻妞一樣在那裡傻乎乎的笑,見我看她,程小鐸的臉紅了一紅,朝我扔了一個衛生眼,這一下,我突然又有了些信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女兵原本就胃口不大還是因爲其他,程小鐸和那個同桌的女兵很快地就吃完了,端着一盆子幾乎沒有動過的菜就往外走,她們一定是去洗飯盆子了,說時遲那時快,頓時就有幾個鳥兵沉不住氣了,勺子一扔,沉聲道:“豬食!”然後屁顛屁顛地就隨着兩個女兵往外跑。

“還吃個毛!出去吧!”小馬哥推了推我的手肘,順便一勺子剷掉我的那個大雞腿,說道:“人家都使眼色了!”

我也沉聲怒道:“豬食!”馬上起身,端起盆子往外走,小鯊狂鄙視道:“小樣,有本事大聲點啊,炊事班的鍋鏟都舉起來了呢!”

走出飯堂,只見一排鳥兵就已經圍聚在有**的洗碗的水槽那裡開始搭訕了,我走了過去,已經插不進去了,個個水龍頭都有兵霸住,程小鐸和那個女兵肩並着肩佔了兩個水龍頭,在那裡洗着,旁邊有兵油嘴滑舌地不知道的忽悠些什麼。

我把飯菜倒掉,慢慢地走了過去,剛好程小鐸言笑晏晏地回頭瞟,看到我過來了,嫣然一笑。

讓我感覺到比這太陽還要溫暖的是,程小鐸朝排在兩個男兵身後的我伸出了一個白皙的手,的手,說道:“拿過來,我來幫你洗!”

頓時男兵們就朝我投來無數道刀光,並起哄道:“也幫我洗了吧同志!”

“煩人!”看着程小鐸笑呵呵地接過另外一個兵的飯盆子,我就開始莫名的傷心了,他媽的,不堅貞啊。

我站在屋檐下的陰涼地裡摸出來一支菸,看着這個血色黃昏,心裡突然有些有些蒼涼,我操,我只要你對我一個人好呢!

“呵呵,洗好了帥克,給你!”程小鐸笑着說道:“呵呵,我看到你了,呵呵,在門口!”

“謝謝!”我結果程小鐸洗好了的飯盆子,落日的餘暉讓不鏽鋼的飯盆子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我說:“嗯,我也看到你了!”然後我擡起頭,小聲說道:“我看到你和劉正政了!”

“我,我和他一起來報到的!”程小鐸的聲音明顯有些心虛:“我……我調到了軍區的老幹中心……”

“嗯,我知道!”我打斷了程小鐸的話,冷冷地說道:“和劉正政不遠吧,他在小車班,這調動,也是他幫你辦的吧,很好啊,軍區,首長機關,進步的機會很多啊!”

“你!”程小鐸氣憤地說道,這下引來了衆兵們好奇的目光。

看着程小鐸的樣子我突然又心軟了,覺得自己的話也是忒帶刺了,甚至有些陰陽怪氣了,苦笑一聲,說道:“呵呵,我嫉妒而已,你們倆坐車子進來,我和小馬哥被堵着,嫉妒,嫉妒啊,對了,考軍校怎麼樣?我給你打過幾次電話……”

“你,你還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啊……”程小鐸無意識的擦拭着不鏽鋼飯盆子,幽幽說道:“我很好,不勞您老人家操心,考得不錯,報的就是廣州軍醫大學,調過來,也呆不了多長時間……”

看着劉正政含着笑,端着一飯盆子從飯堂裡走了出來,舉起一個飯勺子向我揮手致意,我強烈的剋制住自己,扭頭對程小鐸小聲說道:“晚上我去找你!”

程小鐸小聲的應了一聲:“好!”

這一個好字,頓時讓我挺直了腰桿,掛着一個微笑,挑釁式的舉起自己手中的飯勺子,迎着劉正政走了過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們不約而同的停了一下,劉正政說:“記住我說的話啊!”

我點了點頭,獰笑着說道:“不勞您老人家操心!”

夜幕降臨,住宿在五號招待所的精力過剩的鳥兵們開始了一撥兒一撥兒的串門,有兩個鳥兵,我認出來了,就是程小鐸吃晚飯的時候順帶着幫着洗了他們飯盆的鳥兵,一個一個眼冒小星星地就往我和小馬哥住的301拱,不停地和我套近乎,其實原因就一個,他們想知道程小鐸的名字。

我說:“嗯,呃,啊,這個啊,好像名花有主!”

其中一個鳥兵無恥地說道:“名花雖有主,我來鬆鬆土!”

然後我就記住了他,這鳥兵是空降兵,叫做高克,他的臂章很有意思,上面一個圓形,寫的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漢語拼音,下面一個圓形,寫的是紅色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漢字,中間是藍底白字的三個字,空降兵,然後畫着一個降落傘,降落傘的中間有一個八一軍徽,不知道這空降兵是不是牛皮都能吹上天,這鳥人說,本想着是窩在部隊改天有機會了跟M軍101空降師較較勁,不過最近閒得慌,這纔來集訓的。

不堪騷擾,我趕緊說去洗澡,四海曾經對我說過,這當兵,個人衛生也很重要,訓練場上一身泥一身汗是他媽的彪悍,但是泡妞就絕對不行,尤其是咱們步兵,好不容易把妞哄上了牀,42碼的軍鞋一蹬,回頭一看,這妞就已經被臭暈過去,沒勁——對於四海的這番話,我十分贊同。

因此,我洗了四十分鐘,好好的把自己拾搗了一陣,在我心中有一個很卑鄙無恥的念頭在作祟,我想,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程小鐸放倒,只要她是老子的人了,老子就可以放心的去集訓了。

至於劉正政說的那什麼他媽的得到真正的愛情,並不是佔據他媽的的言論,我嗤之以鼻,貌似我黨我軍光輝的戰鬥歷程上那麼多的伉儷情深,模範的五好家庭,相當部分都是他媽的先俘虜再俘虜心靈——踏着先輩們的足跡前進而已,我認爲,對於這個問題,加強學習是很有必要的。

我的藉口是晾曬衣服,出去七手八腳地把衣服晾曬好了之後,踢了踢水桶,我就瞅準一個沒人的時機拱上了四樓,探頭一看,程小鐸居然也用的是晾曬衣服這一招,她依着欄杆仰起頭看着繁星點點的夜空,清幽的月光沒遮沒攔地灑在她白皙的臉上,溫柔的夜風把她鬆散開來的頭髮吹得微微飄舞——是的,她很漂亮,我必須承認。

我輕輕的敲擊了一下樓梯間的鐵欄杆,程小鐸回頭一看就笑了起來,我做了個手勢,往五樓走的手勢,我已經詢問過了那個我用一包中華煙就賄賂了的5號招待所的胖子勤務兵,他說五樓沒人住,那地兒想必很安靜,然後我就徑直拱了上去。

程小鐸一上來,我就猛地的把她摟住,摁到藍一截白一截的樓梯間牆壁上就一陣狂吻,這是我有預謀的,我承認。

我簡直是咬她,咬她柔軟的脣,柔軟的舌頭,我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憤怒,我知道這是爲了懲罰她不經過老子的同意就和劉正政同行!

程小鐸開始很抗拒我的粗暴舉動,一開始使勁地推開我,使勁的用腳踩我,後來,她就也開始咬我了,咬着咬着,這氣氛就開始曖昧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都很溫柔了。

在我心裡升騰,膨脹,我甚至笨手笨腳的撫摸她,不過手被她死死的抓住,動一下就抓緊,我親吻幾下又放鬆,然後我再動兩下又被抓緊,搞得我十分鬱悶。

她小聲地罵我流氓,這加劇了我的衝動。

我說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打電話給你又找不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你。

她說我不想你,一點都不想你。

我說我很恨你,非常非常的恨你,爲什麼要跟劉正政混在一起?

這句話,就讓程小鐸的反應冷淡下來了,她不動了,也不掙扎了,就只是別過臉去,讓我親,一語不發的讓我親她的臉,十分的不爽一樣。

我覺得很鬱悶,也很懊惱,我鬆開了她,澀聲說道:“他喜歡你,他對我說過要動用關係,把你們調在一起,他,他做到了。”

“帥克……”程小鐸轉過頭來,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不覺得你太讓我失望了嗎?你怎麼不想想,我考完軍校等到9月份就可以入學了,我呆在那裡不一樣呢?更何況,我是一個兵,我要服從命令,是劉正政活動之後安排的調動這沒錯,但是這是命令,你每次出去,都說是命令,你怎麼不想想我呢?我也是一個兵!”

“我就覺得這鳥兵不安好心!”我憤憤不平地說道:“人家有的是背景兒,我呢,我只有背影兒!”

“這不像你帥克,你以前不是這麼沒有自信……”程小鐸擡起頭來,看着我說道:“老實說,今天能碰到你,我很開心,你不知道,我真的很開心,但是現在,我覺得你讓我很失望……”

程小鐸咬着嘴脣,說道:“你變了。”

我慢慢地退了開來,在退潮,心慢慢地在沮喪。

我慢慢的後退,一直退到樓梯間的另一面牆壁之上,腦海中一片空白,就這樣漠然地站着。

我和程小鐸就這樣站住,相距2米,這一段距離似乎是全世界最遙遠的距離。

程小鐸走了過來,走到了我的面前,眼裡似乎蘊含着一些閃爍着光芒的東西,她對我說:“帥克,與其猜疑,不如回憶……”

這一次,是她主動親吻了我,我並不覺得這很刺激,相反的我覺得很冷,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吻別。

不知道是處於何種卑劣的心理,我把手伸進了程小鐸的軍衣,侵略了她的高地,在些微的抗拒之下,也不知道她是處於何種心理,最終停止了抗拒着的努力。

好,就讓我留下一段他媽的賊美好的回憶!

我熱烈地回吻着程小鐸,像個兵痞那樣油嘴滑舌地說道:“列寧同志說過:‘從一切解放運動的經驗來看,革命的成敗取決於婦女參加解放運動的程度’,革命還未成功,我盡最後的努力!”

這個時候,程小鐸卻開始了激烈的抗拒,可惜的是,我比她有力氣,我死死的將她固定在這堵藍一截白一截的牆壁之上,用自己的身子牢牢地將她壓住。

她有些凌亂的頭髮被夜風吹拂到了我的嘴角,我咬住了她的頭髮,定定地看着這個讓我很在意很在意的女兵。

我不顧一切的挑釁,我知道她不會叫,我解開了她的夏常服的衣釦,我甚至解開了她的軍褲的褲釦,這是一場無聲的搏鬥,她死死的一口咬住了我的肩膀。

很痛。

最後她哭了,她就這樣不出聲的流着眼淚。

最後我也累了,停止了侵略,默不作聲地看着她。

我們又吻了,這一次,我們很溫柔。

程小鐸捧住我的臉說:“帥克,我給你!”

導致這次戰鬥結束的情形發生了。

程小鐸流着眼淚吻着我說:“我知道,老八給我說了,孟曉飛也給我說了,我知道你的戰友在舞州死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知道你的心裡很難過……”

我慢慢的放開了她,冷冷地說道:“那麼,你是在同情我嗎?是在安慰我嗎?”

有夜風吹過,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我孤獨的去尋找小胖子趙子君的冷雨夜,風很冷,雨很大,我很累。

我很認真地對程小鐸說道:“謝謝,我不需要!”

我想,我是一個孤獨的步兵,我的戰友離我而去,我的愛人也離我而去,我是一個孤獨的步兵。

夜風突然猛烈起來,當我從四樓的樓梯間走下去的時候,突然就看到程小鐸洗好了晾曬在陽臺上的醫用白大褂兒猛烈地被風吹得脫離了衣架,上升着捲起。

這是一個白衣飄飄的年代,白衣飄飄,祭奠着我的兄弟,我的愛情。

我想,從今以後,我就是一個孤獨的士兵,孤獨的步兵!

(請各位十年盤點活動中流浪的軍刀《憤怒的子彈》一書,謝謝!)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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