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在新義州是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同時也是賭場的技術指導,是樸太龍的老師,樸太龍如何能夠容忍金九被一個女人如此呵斥,哪怕她是一個被高官領來的外商也不行。
從賭場到醫院,從醫院到這裡,樸太龍已經忍了兩三個小時,如今終於爆發了,挺身而出就要給蘇小小一點顏色看看。
“退下!”金九卻眼睛一瞪,擡手把樸太龍扒拉到一邊,然後笑容滿面的說道:“刁女士快人快語,老夫佩服的很。稍安勿躁,今天一切都要說個明白。呵呵,李處長,羅導遊,你們也請坐!”
“刁小姐,金爺可是一級國旗勳章獲得者,曾經受過領袖接見,在你們國家那就是全國勞模的待遇,請您務必尊重!”雷東誠惶誠恐,不住的擦汗,並親自爲金九拉開椅子,自己坐在下手。
金珠作爲翻譯別無選擇,只好坐在蘇小小身邊。
樸太龍強壓心中怒火,坐在了靠門的位置。
蘇小小對於金九坐在自己左手邊很不滿意,側過身子冷笑道:“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我們的勞模都是好人,是各行各業的能手,沒有一個人是賭徒,更沒有一個人會殘暴的把別人的手當成蘿蔔隨便砍!”
“刁女士遠來是客,對我國的一些特殊情況還不甚瞭解,生氣理所應當,我對刁女士的勇氣和正義感深表欽佩!”金九笑着爲蘇小小斟了一杯茶,說道:“實不相瞞,我砍掉黃英姬的手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是害她,是在幫她啊!”
“真會說笑,我砍掉你一隻手,讓你一輩子當殘廢,就是幫你了?”蘇小小心中憋着一股火,處處不饒人。
金九搖頭道:“那總比一輩子在監獄中度過,或者被直接槍斃強吧?”
蘇小小愣了一下,問道:“她犯了什麼法,憑什麼要關進監獄?”
“這就是你對我國不瞭解的地方了。”金九嘆息一聲說道:“黃英姬是調配工,來新義州國際大酒店賭場工作一年,馬上就要期滿,就要回去咸鏡北道的團結農場去了。”
蘇小小很不理解,說道:“那又怎樣?在農場雖然髒點累點,卻比這裡工作有尊嚴得多,至少上班的時候不需要脫光了!”
雷東心中卻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這裡的服務員都是政治犯的女兒啊,怪不得在如此保守的國度,竟然出現了近乎全+裸+陪+侍的情況,原來這些女人已經從根本上不被當做人類來看待了。
雷東知道,在這個神秘的國度,存在着許多所謂的農場和礦山。
雖然從字面意思上理解,這些農場和礦山和普通的農場礦山沒什麼區別,但只有深入其中才會明白,那其實就是一座座監獄,是關押政治犯和他們的家屬的地方。
這些地方大都有幾平方公里,甚至幾十平方公里,由軍隊重兵把守,和外界幾乎徹底隔絕,凡是被送進去的人,幾乎沒有活着出來的可能,不是被折磨致死,就是在裡面終老一生。
有些建立年代比較久遠的農場,裡面的政治犯甚至誕生了第二代或者第三代。
這是一個血統論至上的國家,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決定了高低貴賤,領袖的子孫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叛徒的子孫永遠是敵人,是必須要嚴密監控起來的,哪怕這些人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損害國家的事情。
雷東基本上可以斷定,包括黃英姬在內,賭場內的幾十個裸+體陪侍女服務員都是所謂的農場二代三代,因爲只有他們的尊嚴是可以被隨便踐踏的,國家爲了榨取他們血髓,男的在農場內當牛做馬,女的就在這裡屈辱的活着。
“金爺,農場的事就不要再說了吧?”作爲一個官員,雷東此時必須表現出更高的政治覺悟。
金九笑了笑,說道:“李處長不必擔心,有些話說不說其實外界都知道。”
“可是……”雷東看了一眼樸太龍。
“無妨,他是我的徒弟,什麼都不會說。”金九讚賞的看了一眼雷東,轉向蘇小小說道:“黃英姬的父母在團結農場生活了三十多年,他是在農場裡出生長大的,本來她在這裡乾得很好,一年期滿之後酒店可能再讓她延長一年,只可惜發生了意外。”
蘇小小沒聽明白,說道:“什麼意外,明明是你故意的!”
“我說的意外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父母。”金九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昨天得到消息,她的父母因爲散播侮辱領袖的言論,已經被當做叛徒在農場被執行槍決了。而她作爲叛徒後代,也將從三類囚犯變成一類囚犯。”
這裡的囚犯是分級別的,三類囚犯受到的控制最低,擁有相對的尊嚴和自由,甚至可以擁有少量的個人財產。
不用問,黃英姬以前就是三類囚犯,因此纔有資格以某種特殊的方式離開農場,雖然只是暫時的,但總算是見到了一些外面的世界,比在農場內部終老一生好多了。
難怪她如此堅強,被砍掉一隻手還能保持平靜,原來她已經麻木了啊!
而黃英姬的父母可能是二類囚犯,沒有行動的自由,除非特赦,一輩子都要在封閉的農場內辛苦勞作,沒有任何個人財產,自然也不會存在任何尊嚴。
而一類囚犯幾乎就是死囚的代名詞,他們會被送入暗無天日的礦洞,沒日沒夜的挖礦,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身體強壯的,或許能堅持幾個月甚至一兩年,而像黃英姬這樣的女人,個把月就可能被累死了。
也正是如此,金九砍掉了黃英姬的一條手卻無人問津,因爲已經沒有人把她當做正常人了,而是把她當做敵人。
而敵人是人人可以得而誅之的,更何況砍掉一隻手了!
雷東知道蘇小小心中有很多疑問,於是問道:“金爺,既然是三類囚犯,和你砍掉她一隻手有什麼關係呢?”
“我不想讓她回去,因爲回去註定就是死亡。”金九花白的鬍鬚抖動了幾下,說道:“黃英姬來這裡快一年了,對工作認認真真,對同事畢恭畢敬,每個人都很喜歡她,包括我在內。”
蘇小小好像明白點了,問道:“砍掉一隻手,就可以裝可憐,就可以避免被處死了嗎?”
“當然不能。”金九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看看蘇小小和雷東,又看看金珠,說道:“要想讓他不回到團結農場,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功,而一旦她成爲功臣,就證明她的政治覺悟達到了一定高度,證明她對領袖的忠誠是經得起考驗的,就可以和她的過去,和她的家人進行徹底切割!”
雷東心中暗贊,這老傢伙的謊言太奇葩了,放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度中都不可能被人相信,而在這裡,卻偏偏有那麼一點道理。
金九繼續說道:“這就是我今天爲什麼要宴請諸位的原因。李處長,羅導遊,如果你們兩個能夠證明,是這個刁女士在賭桌上贏了我的手,而黃英姬同志爲了保護我這個糟老頭子挺身而出,自願用她的手代替我的手的話,我就能夠爲黃英姬同志請功。只是不知道,你們兩個的意見如何?”
金九的手可是曾經和領袖的手相握過,獲得了某種璀璨的光環,因此黃英姬的確可能因爲拯救了這隻尊貴的手而受到嘉獎。
金九根本就沒有要求蘇小小作證,因爲在這個國度外國人的證言被採納的可能幾乎爲零。
“金爺,這事操作起來恐怕有些難度。”雷東是官,自然要拿出官員的覺悟來,因此說道:“我能做的,只是在總結報告中不提這件事情。但如果軍警前來詢問,我還是會如實以告的。”
“這就足夠了,我保證在新義州,沒有任何軍警會找你們覈實情況。”金九滿意的點點頭,轉向金珠。
“我聽李處長的。”金珠只是翻譯,什麼都不參與。
搞定了兩個“自己人”,金九很高興,衝着樸太龍招招手說道:“樸主任,明天給李處長和羅導遊五千歐元的籌碼,讓兩位尊貴的客人好好玩玩!”
一出手就是普通人幾十年的工資總額,在這裡估計也就是這個具有領袖光環的金九有這種氣魄了。
“刁女士,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把黃英姬同志送到人民醫院而不是友誼醫院了吧?”最後,金九轉向蘇小小,說道:“因爲友誼醫院可以把她的斷手再接上去,那樣的話她就不再是殘疾,也就無法申請立功獎勵了。而一旦沒有立功,像她這種手腳不太麻利的人,立刻就會被送回團結農場,她的生命也就走到盡頭了。”
“隨便你怎麼說!”蘇小小帶着一腔怒火而來,雖然心中已經判了金九死刑,但卻知道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因此冷笑道:“對於你們這個奇葩的國度,我沒興趣瞭解,連你們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我操哪門子的心思?不過,我在新義州這幾天,要每天都要見到黃英姬,我要確認她活得很好,沒有被你們迫害。至於我走了之後,你們立刻把她槍斃,我也不管了。”
“刁女士女中豪傑,老朽佩服佩服!”金九站了起來,側身,抱拳,表情驟然變得十分嚴肅,說道:“黃英姬的事情我解釋清楚了,現在,你應該說說你的真實身份了吧?”
“我的真實身份?”蘇小小雙眉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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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