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遇

江月柔本想上去給祖奶奶送糕餅,不小心聽到了祖孫二人的對話,她將糕餅遞給紅姨,自己在廚房收拾要帶去孤兒院的點心,她不安的絞着手指,她知道葉錚可能不歡迎她,如果自己家突然住進一個外人,任誰都會感到不舒服吧?

但祖奶奶一直強湊他們,葉錚估計已經是厭惡她,雖然早就知道明白,心裡也難免空落落的,他對她的出現明顯態度不善,她真的不希望,自己變成他眼中討厭的存在。

她同葉老夫人十分有共鳴,她、真的很喜歡這位老祖母。

這位祖奶奶的出現,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家人感覺。

她親切慈祥的笑容,就像久違的親人一樣,讓人不知不覺產生親近之意。

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在這裡好好看護祖奶奶。

只可惜這兒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天下之大,到底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望着手中的糕餅,江月柔不禁黯然神傷。

幼年經歷的種種,在她心裡,已很久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

這個詞,對別人而言是很普通的存在,但對她而言,卻像神話一樣,只能嚮往,卻遙不可及。

算了,葉錚討厭她,她就儘量避免出現吧,游泳池那裡也別再去了,在自己屋子裡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葉錚雖然答應了老祖母,但終究是企業管理者,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八點了,他甫進門,便聽見一片歡笑之聲,祖奶奶、方伯、紅姨和江月柔,正在客廳裡用闊葉編着什麼,一見到他,祖奶奶笑意更勝,而江月柔的笑容卻暗淡了下去。

他上前來,脫下西裝外套:“祖奶奶,我回來晚了。”

老太太嗔他一眼:“等着你呀,我這一天都無聊死了。好在月柔先回來了。”

方伯去幫老太太買種子是以並不知道,他轉過頭問溫溫默默的江月柔:“還是沒有消息?”

江月柔輕輕一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老太太道:“我就說叫老方想辦法嘛,美國我們也有些根底的·····”

江月柔笑着看了祖奶奶一眼,輕輕柔柔道:“不要麻煩方伯了,哥哥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向來最寵愛葉錚的兩位長輩,心思都放在江月柔身上,只有紅姨摸他的衣服一襲寒氣,無不擔心的問:“少爺還沒吃飯吧。”

葉錚應了一聲,坐到祖奶奶身邊:“紅姨,給我煮一碗粥就好。”

紅姨起身離去,江月柔也站起來:“祖奶奶,我明天想做些綿糕,紅豆我回來已經泡好了,現在應該去煮沙了。”

說着將剛剛編好的小籠子放在祖奶奶手心,祖奶奶十分開心,一疊聲叫方伯拿無香的蠟燭來,方伯找了半天,才找到沒有添加香精的,一點燃,火焰逼出葉子的香氣,果真清雅非凡。祖奶奶開心極了,叫方伯和葉錚再給她編一個大的,可是他們兩個誰也編不出來,氣的祖奶奶一疊聲指着兩個大男人哼道:“你!管着那麼大的企業,你!管着那麼大的家,一個個自負聰明過人,連個籠子都編不出來,還把我葉子都撕壞了!去去去!我不要你們陪了,月柔!月柔!”

最後還是江月柔用一勺熬得綿密甜軟的紅豆沙將祖奶奶哄好。

葉錚走到游泳池旁的芭蕉樹下點燃了一根菸,祖奶奶心情好,連帶着他也舒暢起來,他穿着黑襯衫,又在暗處,只有一閃一閃紅色的火點,他和夜色一樣安靜,真是難得安定的時光。

不多久他看見泳池對岸,江月柔走了過去,想必她適才哄睡了祖奶奶,此刻似乎想散散步,可走到泳池處,遲疑了一下又準備離去了。

“月柔?”紅姨叫住她“你不是晚上都要散步嗎?怎麼就要回去了?”

江月柔方停下,和紅姨一起走到座椅處,她俏皮的吐吐舌頭。

“今天有些累了,紅姨,我想拜託您一件事。”

紅姨笑道:“什麼事還用的着拜託,你說就是了。”

江月柔十分不好意思,商量着道:“紅姨,最近市場部有新的項目,我報名項目小組了,所以晚上加班的時候多,晚上就不要準備我的晚飯了,我會在晚飯後回來的,麻煩紅姨多照看祖奶奶。”

紅姨是東北女子向來開朗,大聲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最近都是你再幫我們照顧老太太呀,孩子你怎麼了,我看你今天回來就悶悶不樂,咋還參加項目小組了?和對象吵架了,還是缺錢?”

江月柔臉一紅:“什麼對象····”

紅姨哈哈一笑:“你這孩子,害什麼羞呢,你回去對着鏡子看看你脖子上,這是常事兒,也是好事兒,姨都是過來人,好好處!”

說着一拍她的手背,紅姨回去了。

江月柔莫名其妙,不自覺的摸了摸頸項。

她自然是看不到,可是對面的葉錚卻憑藉極佳的目力,在盪漾的波光中看的一清二楚,她及腰的長髮盤起來,引出一段纖細白皙的頸項,耳後寸許,分明有着一斑紅痕。

葉錚盯着那紅色的莓點,呼出一口煙,拇指和食指一擰,一把掐熄了菸頭。

江月柔從一疊堆得高高的文件中擡起頭來,才驚覺早過了下班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已人去樓空。

每個工作間都暗着燈,只有她身邊一束昏黃。

她真的很缺錢,但是她沒有和任何人說,只是默默地加着班。

看着身邊的工作,她嘆口氣,沒來由的覺得孤獨和委屈,那不是任何人給她的,是命運給她的,已經長成到能一肩扛起風雨的孩子,就那麼幾個,哥哥杳無音訊,甜甜又是那樣粗心張揚的性子,相比別的幾個,她已經算是孤兒院裡工作不錯的孩子,院長媽媽也只能依靠她。

昨天是哥哥的生日,她去了孤兒院,又去了孤兒院搬家前的老城區小巷子,還是沒有哥哥的隻字片語,如果哥哥在···她是不是就可以有人依靠了·····

她搖搖頭,哥哥就算在,他的羽翼也護不住自己一輩子,再說那樣高昂的治療費,哥哥負擔着也很辛苦。

口有點渴了,江月柔走入茶水間,倒了杯咖啡提神,她不禁又想起祖奶奶,晚飯有沒有吃好,有沒有飯後走個一百步,又想起葉錚,葉錚他·····剛剛浮現那個身影,就被她喝止。

她搖搖頭,拼命將腦子裡的男人甩出去,走出茶水間,來到公司寬敞的大廳,漫不經心的視線一擡,立即捕捉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高大的男子五官如塑、眉宇凝肅,穿著黑色西裝,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風中夾雜着淺淺的酒氣。

她腦中不斷想念的人,走進了公司,想來是應酬完又回來工作了,雖然很少看到這麼勤奮的總裁,但是,今天祖奶奶又沒人陪伴了!

算了,公司的業務蒸蒸日上,員工們也會得到更大的利益,她的錢多一些就可以多多寄回給養母和孤兒院裡了。

想到這樣的夜晚,在這間偌大而深靜的公司裡,有葉錚也在這裡加班,她的心緒涌起又綿又滑的愉悅,這樣的心情,喝止也喝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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