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爲了能在天黑前到達覃莊,吃完晌午飯就從荊家溝蹽出來了。白果腿快,雖說走在路上還得時不時地注意那些個日本關東軍覃縣守備隊的巡邏隊,別走個對頭碰兒!這個時候在覃莊城門守着的那些個日本關東軍守備隊大兵,一個個的揹着長槍,眼睛不停地在那些個進出城門的人身上身下地踅摸,就象看賊似的。看到哪個不順眼,立即上前查驗身份證件,那是真真兒不客氣,說把你渾身上下翻個遍兒就翻個遍兒!
白果擔心出現意外,到得城門前,並沒有直接進城,而是站在離城門不遠的地兒瞅着,等待機會!等了一六十三遭,等來了!一掛大車悠悠噠噠地走了過來,幾個人跟在了後邊兒!白果跟在了那夥子人的後邊兒,挺順溜兒,沒費啥事兒就進了城了!白果在夥兒的時候就到覃莊去過,夥兒被日本人放火燒了一回,自個兒蹽到了茨溝,爲了修繕茨溝廟所需的那些個東西以及日常生活所需,覃莊是去過幾趟的,對覃莊那已經就是較比熟悉的了!雖然沒在覃莊鴻濱樓吃過飯,但可是從那樓門前的街上走過的!進了城門,白果就奔鴻濱樓所在的那條街上走了過去!要說,白果是跟着一夥子好象是運啥東西的那些個人一塊兒混進了城門的,那夥子人前頭是一掛大車,車後面跟着三四個人,年輕力壯,應該是搬運工。趕車的是個歲數已經不小的小個子男人,戴着一頂兩隻帽耳往上翹的那種狐狸皮棉帽子。一個趕大車的能戴上這麼一種皮帽子,那已經就是在趕大車的這個行當中混出樣兒了的人啦!那車老闆子別看堆兒不大,那車趕得是一個好!也不咋張揚,悶着頭走道兒。一匹駕轅的馬和兩匹拉套的馬也是不聲不響地一個勁兒的低着頭向前趟,可能也是跟這時候的車是空車有關。想來,應該是那車到啥地兒去送貨,這是往回走了。
進了覃莊城門,白果遂大步流星地走到那輛大車的前面去了,直接就奔鴻濱樓所在的那條街走了過去。
恰逢其時,到得鴻濱樓所在的那條街上,天兒已經就黑下來了,街燈點亮起來。白果除了身上揹着他那個小包袱,基本就是空着兩手了。到得那鴻濱樓的門前,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看了看,撒目了一回,就徑直走了進去!張口問那站在門前盯着賓客的鴻濱樓的夥計,說,請問,縣警察局是不是有一夥子人在這鴻濱樓吃飯?是在哪個房間?那夥計是個年青人,一看也就二十歲不到。那夥計瞅了瞅白果,答應,呀!是有一夥兒,好象是在樓上,噝,是在樓左手最裡邊的那一間!白果謝過那個小夥計,上了樓。在樓梯口,正趕上一個夥計爲哪個房間的賓客送菜。白果對那個送菜的夥計說道,咱想找一個人。那夥計問,你找誰?白果說,咱想找縣警察局在這兒吃飯的那夥子人!那夥計瞅了瞅白果,你到底是找一個人還是找一夥子人?啊?咱想找咱的一個朋友,他現在正同一夥兒縣警察局的人在咱這鴻濱樓吃飯哪!啊!那你就找去吧!最裡邊兒的那間!白果瞅了瞅那個夥計,說道,老弟,都是一幫子警察,咱就不過去了,麻煩你幫咱找找不行嗎?那夥計斜楞着眼睛看着白果,心裡話,這人咋這磨嘰哪!這要不是白果說他要找的人是縣警察局那夥子人中的一個,這才勉強忍住,要不早就--但也有些個不耐煩,快說找誰?咱這還得送菜哪!
那個夥計還算行,到了縣警察局包下的那雅間兒,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姓石的警官,外面有人找!
石壘正坐在羅永的右邊兒,一聽就知道是荊家溝來取藥的人到了,遂拿起放在一邊兒幾包捆在一處的中草藥,站起身來,對羅永說道,啊,咱科長讓咱給他大爺捎過來幾副中藥。羅永說道,啊,荊科長啊!哎呀!喝兩副藥還用從奉天帶過來呀!說一聲,咱讓人辦了就得了!這也太--石壘瞅了瞅羅永說道,聽說,好象咱縣裡的藥鋪都踅摸遍了,就是有兩味沒有找到,這才讓咱科長從奉天給抓的!噢!原來是這樣!還是大地兒好啊!東北人管買藥叫抓藥,說的當然是中藥啦!想必是中藥的每味藥得過秤,得去那些個裝着各味藥的小抽屜裡用手抓出,因此才稱之爲抓藥的。
石壘走到門口,只見兩個站崗的警察,遂問道,人哪?一個警察說道,到別的屋兒送菜去了!石壘說道,咱是說,找咱的人在哪!那個站崗的警察說道, 噢,可能是在樓下!
石壘一走下樓梯,就看見白果站在大堂的一邊兒。石壘說道,喲,這不是白果大哥嘛!等了一會兒了吧?走,上樓吃點兒飯去!白果衝石壘拱了一下子手,說道,不啦不啦!咱已經吃過啦!真吃過啦?真的!吃過了!白大哥,這是咱科長讓咱給他大爺帶過來的藥。白果笑了,悄聲說道,這一段兒,縣裡不讓屯子裡的人出門,那東山上日本人正在施工,聽說是啥戰略物資儲備基地,還是啥日本關東軍中高級軍官訓練場,就只得麻煩志國兄弟從奉天買了藥,還麻煩您給捎過來!謝謝了啊!
石壘將白果送到了鴻濱樓的大門口,辭別後,白果就一個人向這條街的北邊兒走了過去,他得找個睡覺的地兒!現在看來,要想夜回荊家溝是不大可能了!白果知道,向北不出一里地,就有一個小旅店。
白果從鴻濱樓裡出來時,正是這鴻濱樓最熱鬧的時候。事兒辦得順溜兒。白果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從鴻濱樓出來,走出去也就七八丈遠的時候,有一個人從鴻濱樓大門旁的一側閃了出來,若繼若離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那個人跟蹤白果到了那家小旅店,在小旅店的前面挺了一忽兒,待確定白果已經就在那家小店住下來了,遂返身閃回了街上的黑暗之中。
那個人跑到了與鴻濱樓相距也有三條街的一個拐角處,那裡有一個小院兒,院門一側掛着一塊木牌,上面寫有幾個字,碩發貨棧。
那個人走進貨棧,正對着門的是個不大的屏風,拐過屏風,就是一間不大的屋子。此時,屋子裡正坐着一個人。坐着的那人一邊兒擺弄着手裡的算盤,一邊兒時不時地揚頭看看天蓬。
“掌櫃的,今兒個有喜事兒,有喜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