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池聽了黃安生的報告和對案情的描述,並沒有表現出十分的驚異,只是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緊鎖眉頭,半天沒有吭聲。沉默良久,才若有所思地瞅了瞅黃安生,問道:
“那個叫白果的人,你們問話了嗎?他咋會出現在案發現場哪?”
“這個還沒有。那人昨兒個在那案發現場當時就昏睡過去,剛纔咱過來時還沒醒哪!”
“他確實沒有受傷嗎?”張昊池有些個不解地問道。
黃安生搖頭。
“他和那個黃大寶打鬥的時候,咱們雖說並未到得跟前,但遠遠地也都看到了,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咱們這些個人就到了跟前了。他只是被黃大寶用右肩在肚子上撞了一傢伙。說來真真兒就是怪事兒!他被撞了之後,就站在那兒,好象傻了似的,一下子就被黃大寶撲倒了,他竟然就那麼挺着!這要不是有人打了一槍,他恐怕就沒了命了!”
“是誰打的那一槍?”
“是咱--”
黃安生本想說是咱科裡的人,可,是誰呢?當時由於情況緊急,注意力都在那兩個打鬥的人身上,並沒有注意到是誰打了那麼一槍。張昊池這一問,還真真兒就把黃安生問住了!
“是咱科裡的一個小子!”
到得這時,黃安生可就有點兒抻不住了!臉一下子有些個脹紅,自個兒也覺得這樣的回答很難讓人滿意。
在黃大寶與那個白果兩下肉搏之際,先後有人打了兩槍。頭一槍,並沒有傷着啥人,但卻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那個被壓在下面的白果反下爲上。第二槍打中了已反上爲下的黃大寶,黃大寶立時喪命。
張昊池眼盯盯兒地看着黃安生,說道:
“開槍的那個人就不怕一槍打着那個被壓在下面的白果嗎?”
聽張昊池說出這話,黃安生的心裡稍微平穩了一些個!他有點兒慶幸張昊池沒有追問到底是個啥人開的槍!
“這--”
“噝,那個白果既然並沒有受傷,那他咋會昏睡不醒哪?”張昊池問道。
“廳長,這個事兒,咱回去就到那個白果住着的房間去,他要是醒過來了,咱問一下子。他本人應該知道是咋個回事兒。不管咋說,那個白果也算是幫了咱們!”
“噢?噢!”
張昊池聽黃安生說出了這話,愣了一下子。遂再次沉默。過了一會兒,張昊池說道:
“安生啊!這個案子看起來較比特殊。你要問清楚,那個白果是哪兒人,到奉天來幹啥,是自個兒一個人來的還是和啥人一塊兒來的,這些個都要問清楚。 眼下,情勢總體向好,但有些個事兒那還是大意不得的!”
“是!廳長!”
張昊池頓了一下子,接着說道:
“那按你剛纔說的這些個情況,黃大寶和那個大和旅館的夥計可就都是日本間諜啦!你知道,那個黃大寶可是剛剛由咱省廳安排的東甸縣警察局負責人,這還沒幾天的功夫,卻成了日本間諜,這個事兒可有點兒讓人不太好接受!眼下,人家日本人可是着力在爲咱這滿洲國的和平進步努力着哪!出了這麼個案子,那無論如何是解釋不通的!處理這個案子可就得慎之又慎了!爲穩妥起見,這個案子的一應情況暫時封存,任啥人不得外泄!你呢,給你一週時間,把整個案情整清楚嘍!寫份報告!這報告不是結案報告,而是關於這個案子有關情況的報告,提出你們治安科的處理意見,列爲絕密,單送咱一個人!任啥人問起,你就回說,案件正在偵破!這不是咱故意對啥人保密,而是爲了滿日兩國的共同利益!”
“是!”
從張昊池的辦公室裡出來,黃安生真真就是非常佩服非常感謝張昊池!他佩服張昊池之處在於張昊池處理任啥事兒都是那麼果斷和老謀深算!他感謝張昊池之處在於張昊池並沒有太過細緻地追問案子的一些個細節。想來,張昊池也是知道,這才兩三天的功夫,就出了兩起命案!就這一宿的功夫,你讓啥人把這一應的細節都整得清楚楚兒的,那也是強人所難!
黃安生明白,張昊池所說的啥絕密,啥案情報告,啥正在偵破,這些個說辭是對着所有人,更是對着副廳長小原啦!這也正是黃安生佩服張昊池的地兒!這個事兒可是涉及到滿洲國與日本關東軍的關係,說得更進一步,更大扯一點兒,涉及到滿洲國與日本國的關係!這個事兒可不是一是一二是二那麼簡單明瞭!但這個案子上的事兒,黃安生推測,那要想不讓外界知道,一點兒風兒不透,恐怕不會那麼容易!黃安生想,就是咱這幫子人不說,那也會有人知道,並且已經就有人知道了!因爲那案發現場除了咱們這些個人,那不是還有其他的人嘛!那開槍打死黃大寶的人到底是個啥人,眼下尚一無所知!還有,就是張昊池問到的那一槍到底是啥人開的,也還是個未知數!當然,那幫子還在暗處的人倒也不一定就能往外說,這倒是真的!
黃安生想的一點兒沒錯。
大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機關長王儒在昨兒下晌兒就知道了大和旅館又發生了槍戰了,而且知道自個兒手下的兩名特工爲大日本關東軍,爲大日--玉碎了!這兩個特工應該說都是老牌兒間諜了!野村多年來以大和旅館夥計的身份潛伏,幹得都是那些個普普通通的小差事,沒有啥轟轟烈烈的事蹟,但他細緻認真,任勞任怨,每天上報那些個大和旅館裡的情報,從未耽誤過啥事兒!至於代號爲拳頭的春田四郎,也就是那個黃大寶,那可就更不用說了!春田四郎從十一二歲的時候從本土來到這中國東北,成功潛伏,且擁有很少有人能夠企及的實戰能力!春田四郎身上的功夫,也就是那忍術啦!王儒是認可的!要是在古代,春天四郎這樣的忍者是應該被晉封爲武士的!春田四郎確實是一名武士!讓王儒甚爲痛惜的是,就這樣一個出色的人才,按照中國人的說法兒,就這樣一位才俊,翹楚,竟然不得不玉碎在自個兒人的槍口之下,這可真真兒就是那種可歌可泣的悲愴之事哪!
王儒確信,妹妹王娟秀槍殺春田四郎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兒!反正不管咋死,那都是玉碎,都是爲國捐軀,都是值得的!在大日本國家利益面前,別說一個春田四郎,就是咱,只要是大日本關東軍,大日--需要,咱也會義無反顧的!國家利益就是道義,國家利益就是正義!
王儒想,春田四郎要是不死,他還要讓春田四郎承擔更重要的任務哪!可就在這麼個時候,春田四郎又不得不死!這世上的事兒真真兒就是奇怪,讓多少英雄人物垂額低眉!到得這時,王儒真真兒感受到了中國曾經有過的那麼一句啥朝代的啥人寫下的詩句所表達的那種意境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王娟秀向她的哥哥王儒報告,春田四郎死得非常壯烈!他本可以戰勝對手,可當時,對方的人太多,春田四郎終因寡不敵衆,受制於人,被敵人壓在了身下,動彈不得,眼看就要生生被擒,在那麼一種情勢之下,爲了大日本關東軍,爲了大日--她不得不開了槍!
王娟秀向王儒報告了一應的事兒,但她並沒有說出心中的疑惑。王娟秀還有一事不解。
當時,她躲在那衚衕口兒,親眼所見春田四郎--這是在她向王儒報告了一應情況之後,從王儒口中知悉的名字--同那個滿洲國人的搏鬥。從功力上說來,春田四郎的敵手明顯要高於春田四郎,這,她是看得清楚楚兒的!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春田四郎在向那個人撞過去的時候,那人卻並沒有閃躲,而是把身體轉向了春田四郎,在那兒迎接春田四郎的撞擊!這是爲啥?王娟秀琢磨了半天,她認爲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人並沒把春田四郎放在眼裡,或者那個人認爲撞擊過來的這個人是不可能通過這麼拙劣的招法傷害着自個兒的!那麼,會是那個人並沒有看清春田四郎的真正擁有的技擊能力嗎?看來不象!應該是那個人並沒有預想到春田四郎的撞擊會有那麼巨大的能量和功效!
在這個事兒上,王娟秀心中還有一條疑惑。同春田四郎搏鬥的那個人並不就是這中國東北,這滿洲國的普通民衆,也不僅僅是被稱爲會點兒武把操兒的那類人!王娟秀懷疑,春田四郎在撞向那個人的時候使用了某種邪術!在大日本國,忍術古已有之,歷史久遠,各個門派各個家族那也是各有所長,但其中也孳生了一些個爲人所不齒的招法和門派。春田四郎到底在當時使用了啥樣的邪術陰招兒,不親自接招兒,那是無法知悉的,這個事兒那要想知悉,就得根據當事兒人說出自個兒的感受才能夠做出判斷!
王娟秀認爲,春田四郎沒有錯!敵人之間,絕不留情!中國古代的兵法中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兵者,詭道也!戰勝對手,任啥招法兒那都是可以用的!勝敗論英雄!
王娟秀覺得,春田四郎雖然敗了,但也算得上英雄!面對那麼多的敵人,春田四郎勇往直前,不懼不餒,雖敗尤榮!願天照大神眷顧,春田四郎在上天能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