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很不對勁！
蘇禾懷疑的看着紀妃雪，這妖女竟然沒搞事，只是飄然而來，青蔥玉指在他眉心輕輕一點。
指尖如電，酥酥麻麻帶點兒癢，數道法決傳了過來。
上回給祭壇建設法說得過去，是爲了救芊芊子。這次龜蛇類功法就完全是蘇禾自己的事情了。
平白無故傳他七套功法，蘇禾心裡極不踏實。
眨眨眼，看着紀妃雪，頭頂氣泡冒出：“要不…你打我一頓？”
紀妃雪咯咯嬌笑，花枝亂顫，湊在他耳邊吹了口氣：“想不到小夫君還有這般愛好，叫爹爹、挨皮鞭。小夫君會的挺多呀。”
她聲音軟糯，聲音入耳蘇禾好似有螞蟻在身上爬過，渾身發軟。要反駁，便見紀妃雪手中不知哪兒抽出一條鞭子，兩隻手拽着鞭子啪啪響起來，目光幽幽看着蘇禾。
蘇禾眨了眨眼，一句國粹在舌尖打滾，留在千江的意識體如泡沫一般徹底散開來。
長月府秋湖下蘇禾睜開眼：想不到吧，爺會逃！
蘇禾嘿嘿笑着，龜殼上卻覺啪一聲，竟被抽了一鞭，一陣痛麻酥癢。下意識就要叫出，卻被人按住了嘴脣。
耳中傳來紀妃雪的聲音：“噓！別叫，小心被你家小娘子發現。”
這妖女居然追到家裡來了！
觸感一觸即沒，看不見人，但這妖女分明來了。蘇禾神識蕩過，整個水府只有他一龜。
“你在哪兒？”蘇禾小聲道。
沒有迴應。
秋湖上，紀妃雪一身紅裳，轉着圈向前跑着跳着，赤着足腳踝鈴鐺亂響。她喜愛這裡，水元充沛，又寧靜安詳。
一路從鮫人屋頂跑過，卻無人發現她。蘇禾神識來回掃過，依舊視而不見。
紀妃雪走走停停，似乎遊玩，卻也眨眼到了雪山之下，擡頭望一眼蘇華年，赤足而上。
雪山上，蘇華年閉目靜立，風吹過，捲起腳下積雪，積雪落下卻斬出一道劍氣，斬碎了一陣山風。
在她身邊，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皆是劍。
似是感應到了什麼，蘇華年睜開眼，看着登高而上的紀妃雪清聲道：“你來了。”
這位長公主，真人比蘇禾記憶投射的畫面裡還要絕色。
“你看得見我？”紀妃雪輕笑着。
蘇華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自從瑤光大世界前世記憶覺醒，眼睛就微微有些變化，似乎能看到一些，本不該看到的東西。
蘇禾無論變成什麼模樣她都認得出來，只是記憶一抹投影，她就從紀妃雪眼中看到了千年萬年，數不盡的故事……
“他在找你？”蘇華年看着山下，滿眼驚奇四處亂散神識的蘇禾。
紀妃雪咯咯嬌笑，像在顯擺什麼似的：“啊！剛剛抽了他一鞭子。”她擡頭看着蘇華年調笑道：“你，不會心疼了吧？”
一雙大眼好似要發現新世界，美目圓睜，閃亮着看着蘇華年。
蘇華年沉浸片刻：“打輕了。”
還能活蹦亂跳，真的打輕了，拈花惹草該打的更狠的，她下不了手，有他人代勞也好。
紀妃雪笑的更開心了。
看，咱們有共同語言了，多好的開端。
蘇華年看着她，直等她笑罷了才道：“你來這兒不是爲打他吧？”
這條母龍看似不正經，但蘇華年第三直覺告訴她，這女人必不是好事無聊之人，今日來必有必來的因由。
紀妃雪笑着：“辦正事前，先打他出氣！”
說着話指間輕輕一捻，摸出一張大紅錦書，凌空展開在蘇華年面前。
正是龍神祭當日，逼着蘇禾簽過的婚書。
紀妃雪輕捻秀髮：“籤個字吧，老這麼懸着也不是回事。”
沒在婚書落字，又怎算入了家門，總不能真做外室吧？
蘇華年看去，婚書上，男子側自是蘇禾的簽名，皺皺巴巴委屈醜陋的字體，佔滿了整個男子簽名空間，再擠不下一個字。
女子簽名處，紀妃雪的名字娟秀妖嬈，字裡行間吐露着一股嫵媚，好似妖女親臨，誘人可口。在她名字之後，蘇華年的名字正在生成，但生成又破碎，總不能徹底凝聚。
婚書上透露着淡淡的熟悉的氣息。好似這件法寶她曾見過，但始終想不起來。
這種感覺……前世曾經見過吧！甚至擁有過。
見蘇華年怔着，紀妃雪笑了起來：“怎的，後悔嫁他，還是……想和我爭個大小，想把名字寫在我前面呢？”
蘇華年笑了笑，手中劍氣凝聚在婚書上輕輕一點。
婚書上“蘇華年”三個字，即刻凝固穩定下來。
紀妃雪嫣然一笑，將婚書收了起來：“便宜他了！”
這是天地間第一份婚書所化。自有其法則在內，名字上了婚書便再也悔不得了。
蘇華年回頭，看着紀妃雪：“你與他之間的事，可講？”
蘇華年也好奇，一直不曾見面的兩人，又怎可能有故事發生？
紀妃雪身下積雪捲起，化作一張舒適的冰雪椅子，坐在椅子上輕輕蕩着腳丫，道：“我可講，你可聽，但若說出來你和他承受不住，天地鎮壓下，會死。”
她嘻嘻哈哈，眼神卻無比認真。
“那便不講。”蘇華年道。
不是所有話都能說出口的。鎮邪道宮的事情講不出，蘇禾會背誦的經文講不出。
便是她自己，也有些東西說不出來。不過他與蘇禾是說不出來，紀妃雪所知事情，卻是不能說。
這種情況蘇華年只知道一種。
天地視角！禱天告地時，有人可借天地視角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機密。
這些機密便不能說，說出來，會死！
不過這只是人人皆知的傳言，愈是境界低愈相信。境界高了反而不信。
到蘇華年的境界感悟天心便知道，無人能與天地共享視覺，人本天地所生，便是神獸位格都要低於天地——哪怕神獸道行高破了天，可隨意打碎這方天地，位格依舊不如。
就像凡間有九千歲一言可行廢立，但身份上太監永遠比不得帝王。
神獸或可打碎這世界。但只要它誕生於這方世界內，位格上便比不得世界。
共享視角便不可能發生。
類似的情況嗎？蘇禾和紀妃雪的事情，高度已經到了不可言的地步？
不知怎的，蘇華年心底竟有一絲絲……醋意？
蘇禾神識四處掃蕩，卻不見紀妃雪身形。意識重新進入千江，千江內蘇禾小島外依舊有云霧繚繞，看不清島內情況。
紀妃雪意識體就坐在他小島岸邊，水中蕩着一對兒玉足，聽着背後魂獸和修士們坦克碰撞的聲音。
心情似乎不錯。
蘇禾爬到紀妃雪身後，眉心一點星光落向紀妃雪飄去。
卻見紀妃雪秀髮微揚，將那星光打飛：“我不喜意念悄悄交流，千江開放。有事公明正大的寫出來！何必私聊？”
蘇禾：“……”
我信你個鬼！喜歡光明正大，你倒是把我島嶼外的雲霧撤掉啊！
他又一點星光飄向紀妃雪。那星光碰撞紀妃雪額頭，卻怎麼也鑽不進去。
紀妃雪回頭，看着蘇禾：“小夫君，你不是天星宮弟子，卻掌握天星宮秘法，會被追殺的！”
這星意決可是天星宮不傳之秘，能在玄界意念聲音交流的功法不少卻部部都是不傳之秘。
“不怕！”星意決再次被紀妃雪打飛，蘇禾便死皮賴臉爬到她身前，老老實實的氣泡文字交流。
“我是天星宮女婿——他們敢追殺，我就帶着他們往玄天門跑。”
天星宮和玄天門，口號中是十大仙門同道中人。實際上狗腦子都要打出來了。
除了在針對封皇大世界一事上統一外，其他任何事情都是絕對的對立——已經離譜到不管對錯，你反對我便贊成的地步。
這賴皮的樣子，讓紀妃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此刻竟然半點兒不妖，反而有幾分淑女的感覺。
偏偏這種和平素嫵媚妖氣的差距，讓蘇禾覺得她的妖意更濃了幾分。
“你在哪兒？”蘇禾氣泡發文字，立刻又補充道：“長月府裡的你！”
不強調鬼知道這母龍會給他亂扯什麼，說不定會告訴她本體在雲夢澤洗澡，要不要一起。
蘇禾該答應還是該拒絕？
紀妃雪踢踏着腳，似乎心情不錯：“雪山之巔，同蘇妹妹聊會兒天。”
蘇……妹妹？
蘇禾一時沒反應過來，片刻臉色微變：“別鬧！你是不是去了鎮邪道宮？”
既然來了長月府，鎮邪道宮絕對瞞不過她——便是道宮奇特可以隱藏行蹤，雷叔留在道宮外鎮封道宮的符籙也會暴露道宮的存在。
既然發現了，按着妖女性子就不可能不注意，似紀妃雪這般境界，說不定能硬破開道宮大門，強行進去？甚至能將鎮邪道宮隱藏的秘密全部挖出來？
“誰鬧了？”紀妃雪看着他：“我與妹妹交流甚好，已經確認共同愛好，又定下長幼。”說着她白了蘇禾一眼，真真便宜這傢伙了。
我信你個鬼！你敢去蘇華年面前，便是境界不如你，她也敢一劍斬你，你信不？
這倆女人怎可能和平共處！
蘇禾不信任的看着她，紀妃雪甩了甩腳丫，哼聲道：“鎮邪道宮我進不去，龍族有條傻青龍進過了，我呀，進不去了！”
蘇禾驟然擡頭。
“你知道？！”
鎮邪道宮事情不能對外講，進去的人說不出來，沒進去的不知其內狀況。紀妃雪怎能知道？
“當然！”紀妃雪哼一聲，驕傲的挺起胸膛，木瓜大的身子，驟然一彈差點兒撞在蘇禾鼻子上。
一抹淡雅幽香飄入鼻孔。
“那蠢龍就是惹了我，被我追殺着逃進鎮邪道宮的，我還能不知道？”
蘇禾一時間竟有些無語從鎮邪道宮的留影來看，那條青龍確實有些蠢蠢的模樣。
“青倉前輩？看着不像啊！”蘇禾氣泡裡文字虛虛的。
據說到了這般境界的存在，提起名號便有感知，蘇禾心虛。
紀妃雪好笑看他一眼：“龍族被我打的，又不是青倉一人。凡是真龍，除了兩位老祖哪條我沒打過？”
這話霸道，但是蘇禾不信。除了兩位老祖，你連親孃都打過不成？
紀妃雪看着他，雙眸中一抹怪異閃過：“打過！”
“讀心術？”蘇禾一驚。
“不是。”
“讀臉術？”蘇禾更驚恐了，這比讀心術還可怕——龍龜臉怎麼可能被讀出來？滿臉鱗片，根本沒表情可好？
紀妃雪一指戳在他眉心，咯咯嬌笑起來：“你又不是那頭蠢白澤，怎麼可能讀臉？便是不用術法，就你那點兒小心思，我便猜不到嗎？”
蘇禾沉默，是靠人生閱歷啊。
這技能更討厭了，他忽然恍然記起一件事，他所熟悉的人，隨便拉出一人來，存在時間都是按萬來記的。便是蘇華年都有三百餘歲了。
這般人生閱歷，蘇禾一聳他們就知道他要邁哪條腿了。以後連撒謊的機會都沒有了。
會被人當笑話看的。
蘇禾擡頭，看着紀妃雪：“姐姐你多大了？”
古洛說他還未成就龍龜前，這一位就已經是雲夢澤長公主，那就至少有三十萬歲。
鳳祀同紀妃雪乃是熟識。那是上一代荒祖時期的人物……
五十萬？六十萬？甚至更大？
紀妃雪擡頭，巧笑嫣然的看着蘇禾，青蔥玉指在他眉心畫着圈圈：“小夫君，尚未拜堂，便要讓我們姐妹倆守寡嗎？你怎的這般狠心……”
說罷了，幽怨的看蘇禾一眼，一種蘇禾要拋棄她們的眼神，我見猶憐。
感知着眉心冰冷，蘇禾激靈靈一個冷顫。
真有殺意！
頭頂氣泡都開始發抖，語無倫次了：“不是，等下，姐姐饒命！擦掉，擦掉！”
蘇禾此刻萬般希望自己有三相大師的手段，可以將氣泡發出的話再抹掉。
“那個……咱繼續剛纔的話題……你先前就知道長月府有鎮邪道宮？”
紀妃雪輕笑，手指並未收回，反而撫在蘇禾頭頂，一點一點的，點的蘇禾心驚膽顫，只怕她一不小心將好大一顆龍頭戳出個洞來——蘇禾這點防禦，尋常踏天三重絕對破不了防，但在紀妃雪面前，和紙糊的沒有任何區別。
紀妃雪笑着白他一眼：“長月府就在我家門口，我若連家門口的事情都不曉得，這長公主豈不白做了？”
蘇禾眨眼，微微歪頭，不留痕跡的錯過了她的手。
“那你怎麼沒煉化長月府？”這洞府不錯啊！
紀妃雪窒息，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說洞府鑰匙，煉化長月府要一對情人同時出手，你是計劃讓我同別人來煉化？”
誰像你，沒良心！才和我簽了婚書，轉頭就同別人煉化了長月府。
蘇禾訕訕。卻更加疑惑了，沒煉化長月府，但長月府總阻止不了她來去自如：“你沒從長月府通道進過鎮邪道宮？”
青龍通道被佔了，長月府的又沒人佔。
紀妃雪噗嗤一聲笑了：“長月府是白虎通道，你看我哪裡長的像白虎？”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任何一條通道都能進去喲！
她將身子一挺，任蘇禾分辨。
蘇禾眨眨眼，沒有透視眼，看不出來。
頭頂氣泡閃爍：“總覺得龍龜有點兒弱，什麼都不知道。”
龍神祭龍門之後有白虎存身，而龍族還姓孟。紀妃雪對白虎也沒有半點兒陌生的意思。
偏偏龍龜一族，似乎對四聖從未了解。
紀妃雪笑的愈加花枝招展了，她知道蘇禾在說什麼：“誰說龍龜不知？龍龜不知你背上靈蛇哪裡來的？”
龜一族分明走到所有人前面了，你卻不自知。
龍龜真不知道，靈蛇一出泰祖立刻帶着全族不管不顧獵殺騰蛇？連鎮壓無塵海的荒祖都被扔了兩條騰蛇？讓全族同時進階。
這要多大魄力？復歸成蛋融合騰蛇，此刻脆弱無比，真當龍龜一族憑個名號就能震懾所有敵人？
恐怕他是不得不做！
紀妃雪不知具體原因，但全族進階，最好的辦法當是逐一進階。但泰祖偏偏選了最不該的方式。
那頭老龜不知存活多長時間了，絕不會有這般疏忽，那就只能是迫不得已。
其他龍龜或許不知玄武，泰祖一定知道！最多隻是不知玄武靈蛇自何而來。
直至白靈七絕秘境試驗成功，蘇禾有了靈蛇，青雷有了半成品靈蛇。這才驟然發動全族，舉族進階！
蘇禾一怔：“龜蛇同體只是白靈推斷出最適合龍龜的形態，可是白靈連玄武名號都不知道！”
七絕秘境丹爐旋鈕上，都是蘇禾告訴白靈玄武這個名字的。
紀妃雪搖搖頭：“那兒的白靈不過本體留下的一道意識體，她又能知道多少？”
那意識體，除了會爆炸還會什麼？連本體何在都不知道！
六千年不止龍龜一族在調查白靈，紀妃雪更在，甚至她所掌握的信息遠遠超過龍龜一族。
比起龍龜一族的雄龜長輩，白靈更喜與她談心——雖然那傢伙的秘密，就是紀妃雪都挖不出來。
玄武，白靈必是早就知道的。
蘇禾沉默片刻，或許白靈真知道。鎮邪道宮玄武通道已經被人佔了，除了白靈，蘇禾想不到其他人。
白靈知道，紀妃雪也知道……蘇禾直視紀妃雪，這七部龜蛇合擊的功法是她早就準備好的？
專爲他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