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的腳尖與讓。曰爾朗的身體相距不過五六釐米。
讓。曰爾朗跳起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腰身一扭,手掌就能觸到王成的膝蓋,接下來他會將掌心蘊含的強大力量全部釋放出去,讓對方的膝蓋關節碎裂,讓對方倒地呻吟……至於門口那位虎背熊腰的保鏢,讓。曰爾朗並沒有放在眼裡——也就比普通人強壯一點而已,他們這些變異進化者,是普通人能抗拒的嗎?
躍起的時候,讓。曰爾朗一直小心地關注着王成身上的能量變化,察覺到王成腿部肌肉開始收縮,他反而大大鬆了一口氣——這就好,他使用的只是普通人的力量……普通人,哼!
讓。曰爾郎的身子跳到半空,開始扭動,目光轉向王成的膝蓋與腰部,目光轉移的一剎那,他忽然覺得王成嘴角掛上一絲微笑,嘲諷的微笑,他以爲自己看錯了,但這時他的身子已經完成扭轉,王成的臉部已經出了他的視線,他唯有向前直衝,掌心衝王成腰腿部位按去……忽然間,他感覺王成腿部肌肉輕輕收縮,緊接着,肌肉收縮傳遞到腰部,雖然王成所用的只是普通人的力量,可是神經傳遞速度太快,在二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肌肉的收縮已經完成,讓。曰爾朗眼一花,面前已失去了王成的身影。
但這還不是最糟的,讓。曰爾朗本來是從地上竄起,斜斜撲向王成,目標消失後他身體前衝的姿勢還沒結束,大地正快速撲面而來,讓。曰爾朗伸手準備撐地再度跳起,忽覺得自己的腰部被人輕輕一撞——也就是用普通人的力量輕輕一撞,但讓。曰爾朗的身子頓時失控,他改變方向向天空飛去,大地變得越來越遠。
悲催的是:撞擊並未結束。剎那間讓。曰爾朗覺得自己變成一枚足球,王成化身爲球場練習生連續顛球,第一下撞擊王成是用腳尖完成的,第二下用膝蓋,第三下用肩頭。連續三下撞擊都很輕柔,完全是足球運動員顛球的力量,一點不多一點不少,讓曰爾朗覺得自己越飛越高……然後他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的肚子翻江倒海,腹肌完全失控使不上勁,然後——天花板迎面而來。
讓。曰爾朗心中一喜,他一擡手,在電光火石中抓住天花板的燈座,順勢一個翻身竄向照相館深處,腳尖一落地他迅速一扭身,再度改變方向,撞開攝影棚的薄板門,再度跳起的時候他撲向背景板,手指如鉤頃刻間洞穿背景板,再一翻身,他斜斜竄向後門……王成的速度他領教過,只是用常人的力量,王成的反應速度已超越最頂級殺手。讓。曰爾朗並不認爲自己能夠逃脫,畢竟從未聽說有人能成功逃離王成魔掌,但讓。曰爾朗此刻已經被王成嚇壞了,他努力過,想要反抗,但對方顯然不是自己能抗拒的,所以他現在只想逃。爲了能夠成功逃脫,他用盡全身每一分力量竄動,逃走的路線曲折多變。
撞開後門之後,讓。曰爾朗閃電般一扒門框,身子在空中倒立而起,腳尖一沾牆壁,再一個筋斗他已經翻到防火梯上,這連串的動作充分顯露出一個的頂尖刺客訓練有素……就這樣,讓。曰爾朗並不覺得安全,他不敢回頭望,不敢喘息不敢停頓,像只壁虎般快速沿着防火梯爬上樓頂。
等他開始在樓頂奔跑時,他依然不敢回頭望,只是用部分精力探查周圍的能量躍遷——他聽到空中蜜蜂扇翅膀的聲音,聽到風呼呼的刮過,聽到腳下石子快速滾動,聽到磚石碎裂的聲音,聽到遠處烏鴉的嘀咕……但沒有追逐的聲音。
讓。曰爾朗竄向攝影棚的時候,王成腳下壓根沒有動,倒是傭兵反應迅速,他快速將槍口對準竄動的讓。曰爾朗,但王成立刻阻止:“讓他走……我們是管道工,不是殺手!”
這句話讓傭兵愣了一下,他不確定的望向王成,王成再度點頭肯定自己的說法,傭兵很彆扭的準備收起手槍,王成卻又說:“把指紋擦了……”
說罷,王成皺着眉頭望向到底的老阿姨:“下次我讓你開槍你在動手。”
這位傭兵不是跟隨王成去下水道的人,下水道戰鬥結束後,那位傭兵雖然沒有受太重的傷,但全身表面皮膚都因毛細管破裂而充血,變得紅通通的,風吹上去也覺得刺痛,所以他留在車內保護“娃娃”,順便把守大家的後路。而原先待在車內的傭兵則跟隨王成進入照相館。
這位傭兵不曾見識王成的厲害,而王成進入照相館後,表現的與常人沒啥不同,除了幾個顛球動作比較順溜外,其他再無亮點。目標逃走後王成連追逐的慾望都沒有,這傭兵覺得難以置信……但沒辦法,誰讓王成是僱主呢?這位傭兵只好怏怏擦拭手槍,將所有指紋擦去後,王成勾勾手指,招呼傭兵從照相館前門出去,然後——拐向附近的一條斜街。
路邊廂式貨車裡的娃娃與另一位傭兵見到王成出門,立刻啓動了汽車,但王成卻沒有與他們會合的意思,他打了個手勢示意車輛尾隨,而後在通話器裡詢問:“追蹤,立刻確定對方方位。”
娃娃回覆的很快:”他沒走遠,就在附近……哦,他停住了!“王成一副悠閒散步的姿態,帶着保鏢帶着錢包,施施然,很悠閒地根據娃娃的指點走過兩條街……隨後,他們發現街道不遠處的一起車禍。
一堆人圍在肇事車輛邊等待施救,車禍現場,一輛黑色奔馳迎面撞上另一輛褐色標誌車。黑色奔馳車涉嫌逆行,車身已經拐到對面車道。兩車碰撞很劇烈,雙方保險槓碎裂、引擎蓋完全翹起,發動機已經開始漏油。路邊的行人一邊倉惶撬開兩車車門,向下擡傷者,一邊用滅火器向引擎部位噴灑降溫。
傭兵敏銳地發現,奔馳車上擡下的傷者似乎就是讓。曰爾朗,那傷者穿着完全是讓。曰爾朗逃走時的衣物,只是已經面目全非,整個臉部血呼啦差的,辨不清眉眼,他走了幾步想確認一下,馬上感覺腰部被輕撞了一下,王成低聲吩咐:“把手槍扔進奔馳車,快點。”
傭兵立刻醒悟,他裝作好奇的擠進車禍現場,擺出一副活雷鋒姿態,熱心地過去搭把手救助讓。曰爾朗,悄然將槍柄往讓。曰爾朗手中一塞,槍柄上留下對方指紋後,傭兵假意被紛亂的人羣擠出,轉而熱心協助大家去撲滅火災隱患,來到奔馳車邊,趁人不備將手槍胡亂扔進車裡……等聽到遠處傳來隱隱的警笛聲,傭兵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高風亮節,功成身退。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這時候,“娃娃”開的廂式貨車已成功的繞開肇事車輛,正緩緩的在前方慢行,傭兵尾隨着車輛跑了幾步,車門嘩的打開,在數秒鐘間歇內,傭兵一閃身跳上汽車,廂式貨車毫不停頓的加速向前駛去。
屁股剛坐穩,傭兵耳朵聽到王成在哪裡解釋:“……我本想抹去攝影師的記憶,讓他變成一個白癡,事後不留半點記憶,但因爲前臺接待的大媽被殺,好歹攝影師也是個名人,這起死亡事件交代不過去,所以我只好改變計劃,用低頻振盪,很輕微的破壞了攝影師腦血管。哦,如果攝影師不劇烈運動,他也許很快會發覺身體的不適,趕緊去醫院還能挽救。但我讓他感覺到我能輕易抓住他,他不得不盡全力逃跑……”
全神貫注逃跑的讓。曰爾朗竄到附近街道,竊取了一輛車準備快速離開,行駛當中突發腦溢血,與對面車輛相撞。事後警察勘察現場,會發現車裡扔的手槍。研究彈頭軌跡後會發覺,前臺大媽嘴裡的那顆子彈是由這柄手槍射出的,槍現在在讓。曰爾朗車裡。最直截了當的推測便是:讓。曰爾朗槍殺了前臺大媽,而後倉皇逃走,因情緒激動,中途發生腦溢血。
接下來警察會自動尋找槍擊案發生原因,但不管警察如何想象,這事跟王成沒關係了。最多,也就是讓娃娃再後續製造一點“真相”,“引導”一下輿論……廂式貨車繼續行駛,“娃娃”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又在快速閃動,攝影師的記憶開始存入電腦磁盤。車輛行駛到某個紅綠燈前,“娃娃”目不斜視搖下了車窗,這時候旁邊一輛雷諾恰好停穩,對方車窗敞着,汽車音響裡飄蕩着當紅女歌手拉娜。卡甜美的嗓音,深情款款地唱着法蘭西女子的浪漫情懷。雷諾車司機座上是個女姓,一副大墨鏡遮住了臉龐。在綠燈亮起的那一瞬間,這女人目視前方,手快速遞出一份郵包,副駕駛座上的傭兵接過郵包縮回手,廂式貨車左拐,雷諾車直行,雙方快速分道揚鑣。
雷諾車的女司機是百合,郵包裡裝的是兩位傭兵的僞造身份,以及持槍許可證,相關履歷,還有信用卡等等。娃娃的廂式貨車繼續前行,等下一個路口,兩位傭兵閃電般跳下車,四處尋摸一下,衝附近二手車銷售點走去。
廂式貨車繼續前行,“娃娃”關心的問了一句:“時間這麼緊,百合姐弄得身份證明不會有錯吧?”
王成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開始快速整理車內物品,將東西打包後裝入大號旅行袋,而後掏出梳子梳了幾下,頭髮變得微帶蒼白。再用梳子在臉上劃了幾下,臉上變的溝壑縱橫彷彿老人……車輛繼續前行,到了下一個街口,王成提着大旅行包山下汽車,他站在原地,彷彿與己無關般漠然看着廂式貨車繼續遠去,但車輛沒走多遠,娃娃猛一把方向盤讓車輛竄上路沿石。稍後,王成聽到車內“砰”地一聲響——這是娃娃破壞了車窗玻璃。
數秒鐘過後,娃娃一付沒事人樣跳下廂式貨車,蹦蹦跳跳像孩子似的跑向王成,她牽起王成的袖子,彷彿一對父女般相依相戀的走向街轉角,不一會兒,他們消失在茫茫人海。他們走後不久,一個路人探頭探腦的望着廂式貨車破碎的窗玻璃,發覺左右無人,他快速砸碎側門玻璃,上去撬走汽車音響……兩小時過後,廂式貨車只剩拆不走的車體仍遺忘在路邊,而車輪車燈倒後鏡等等,全不翼而飛。
傍晚時分,周冉下了課,她抱着書本揹着書包,一路跟同學聊天一路走出教學樓,走到大馬路邊,她忽然想起王成說過今天有保鏢接送,趕忙四處尋找接送的車輛。路邊停的接送車輛很多,每輛車前都抄手站着戴着墨鏡、一身黑西裝面無表情的大漢。周冉趕緊掏出手機,查看王成發來的相片,一低頭,一柄黑色雨傘遮住了頭頂的陽光,她擡起頭來,將手機舉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旁邊,對比手機上的相片發現,這人相貌上沒什麼差別,可是皮膚像剛煮熟的大蝦一樣紅彤彤的很嚇人。
見到周冉比對相片後皺着眉,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保鏢咧開嘴吐出一句俄語,周冉聽不懂,乾脆放棄追究,她揚起眉毛髮出詢問信號,保鏢手一擺,給她指明方向,而後,打着雨傘把她帶到一輛黑色瑪莎拉蒂汽車前,並殷勤地打開車門。
見到車內閉目養神的王成,周冉徹底放心了,她二話不說跳上汽車,保鏢轉到副駕駛座上,等汽車開動後,周冉好奇地問:“你怎麼僱了這麼一個保鏢?他剛從蒸鍋裡爬出來嗎?”
不是掉進蒸鍋裡,是掉進下水道里了。
王成閉着眼睛,懶洋洋的回答:“哦,爲了讓他乾乾淨淨上崗,我讓他洗了個桑拿,確實,蒸的時間久了點。”
周冉發覺王成的臉色也有點紅潤,身上似乎灑了過多的香水,雖然香水很高檔,香味並不刺鼻,但實在濃的讓人喘不過氣,她伸手按動天窗玻璃按鈕,讓天窗開了個縫,新鮮空氣涌入車內,周冉用感激的語氣關切地說:“你也洗過桑拿吧?你今天剛回來,不用專門來接我的。”
王成神色不動:“我們去阿爾貝管家培訓班餐廳,我今天預定了松露。”
松露這種食材只需要一點點碎屑,香氣便可以飄蕩整個餐廳,甚至隔着一條街道都能聞到那股特有的濃郁香氣。今天王成訂購的是法國黑松露,香氣更是遠超意大利白松露。當菜餚端到餐桌上的時候,周冉深深的吸了口氣,心中的忐忑不安悄悄放下。
再度來到這家餐廳,周冉不禁回想起昨天傍晚的緊張追逐,她擔心侍者和她談論昨晚的狼狽,擔心別人記得她渾身散發下水道臭味創出餐廳的狼狽,今天負責招待他們的還是昨天那位侍者,幸運的是這位侍者似乎完全忘記了昨天的周冉,他殷勤小心地將餐盤擺放好,流暢的更換了舊餐巾,擺上新餐刀餐叉,柔聲詢問了還需要什麼服務,等一切妥帖後,若無其事的閃到一邊,隨時等待召喚。
松露牛蛙配的是乾白,周冉學着王成的樣子,進餐時儘量不讓刀叉碰上盤子發出響聲,她吃的很小心,咀嚼了幾口菜餚後松露的香味充滿了整個鼻腔,味蕾彷彿迷醉,渾身充滿熏熏然的幸福感,刀叉懸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氣後,她想說:松露的味道就是與黑蘑菇不一樣,我以前吃的分明是黑蘑菇渣……但話沒說出來,她聽到王成的餐刀發出輕微一聲脆響,睜開眼睛,發覺王成已經將刀叉交叉疊放在盤子上,他微微欠身遞過來一個禮物盒,臉上難得帶了一絲微笑,說:“我去倫敦給你買的克什米爾羊絨衫,你現在可以拆禮物了,請原諒,我稍稍離開一下,幾分鐘後,我回來,咱們繼續。”
周冉並不懂克什米爾羊絨衫的珍貴,但王成第一次出差就記掛着她,能想到給她順路買禮物,這讓她很開心,接過禮物後,她興奮的開始拆禮物包裝,混沒注意到王成已經邁着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餐桌。
進到餐廳後的走廊,一貫冰冷刻板的瓦連京彷彿換了一個人,他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表情,輕佻的吹着口哨,樂曲也是一首玩世不恭的音樂——LinnziZaorski演唱的《死了最好》,這首歌每個音符都上挑,彷彿漫不經心的玩弄着每個單詞、每個字眼,充滿頹廢,充滿迷茫,充滿對生活的不經心。
“永遠不要對我太好,
這麼的友好,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爲什麼我應該留在你身邊?
我很寂寞,在我的牀上?
憂鬱和悲傷充滿我的心,
和留在你身邊相比,
我死了也許會更好……”
王成吹着口哨進了洗手間,尾隨他的紅臉保鏢立刻橫着身子,叉手用熊一般的身軀堵住洗手間大門,王成身子跟着口哨音一頓一晃的扭着,彷彿在跳爵士舞,他走到洗手檯前,擰開水龍頭,口哨聲更響亮起來。稍停,他用歌唱般的嗓音,彷彿在唱歌詞一樣唸叨:“高檔餐廳不裝監視頭、洗手間裡更不裝,從來是這樣、現在就剩你和我了、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你要去告密、我很難受,在我的牀上、和留在我身邊相比、你死了也許更好……”
“咚”地一聲,洗手間其中一個隔斷內突然聲響,似乎是慌亂中蹬腳,踢到了隔斷的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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