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喬答應了韓天橋的請求。
晚上回到自己房間裡,姜喬又打開電腦,把韓峰碩的視頻搜出來看,希望能夠從這些視頻裡面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看了一會兒,姜喬就發現一個問題。
某一個視頻是韓峰碩自拍的角度拍出來的,當時他所處的地方是宿舍,當舍友推門而入的時候,叫了一聲“honey”,而韓峰碩回頭,似乎在嬌嗔式地說了一句“討厭,我在拍視頻呢。”
看起來,似乎只是兩個關係親密的舍友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在許多宿舍裡或許也會發生這樣的一幕。
但姜喬的心裡,卻突然冒出來一個猜測——這個韓峰碩,不會是……
第二天,姜喬來到韓峰碩的家裡,按照姜喬的囑咐,韓天橋並沒有在家,而是去公司忙工作了。
上次那個保姆,因爲韓峰碩自殺的事情受到了驚嚇,儘管韓天橋給了上萬的撫慰費,還是辭職了,後來又因爲韓峰碩的性情大變,誰也不理,韓家暫時也就還沒有請保姆。
整個家裡,暫時只有韓峰碩一個人。
姜喬上了樓,韓峰碩的臥室還是那一間,臥室的門關着,姜喬走上前去,按了幾遍門鈴,等了幾分鐘,臥室的門纔打開,露出面色蒼白、眼神空洞的韓峰碩。
看到姜喬,韓峰碩的眼裡似乎有一點點驚訝疑惑的情緒閃過,但也只是一瞬間,就恢復了牛愛國所說的“傻子一樣”的狀態。
“韓峰碩你好……”
“……”
“最近怎麼樣?心情還好嗎?”
“……”
“你知道我是來幹嘛的嗎?”
“……”
“你是不是以爲,我來到這裡是因爲你爸請我幫忙勸你?”
“……”
“不,並不是這樣,我來到這裡,只是爲了和你分享自己的一個秘密,一個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我爸都不知道的秘密,而我之所以要告訴你,因爲我覺得,我們會是同一種人。”
“……”這一次,韓峰碩雖然還是沒有說話,卻稍稍擡頭,看向姜喬。
在韓峰碩的注視下,姜喬微微一笑,輕聲道:“我要說的,是關於我的性取向。”
韓峰碩微微一怔,瞳孔一縮,緊緊地盯着姜喬。
姜喬的神情不變,依然在輕輕笑着:“很多人稱讚我,羨慕我,說我漂亮、性感、才華橫溢,是一個完美的女神,但他們不知道,我其實是一個百合、拉拉、蕾絲邊、girlslove……也就是,同性戀。”
姜喬面向他,眼睛卻並非在凝視着他,而彷彿是陷入自己的情緒一般:“這是我第一次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除了我自己和我的女朋友之外,你是第三個知道的人,因爲我覺得,你會明白我這種小心翼翼的心態。特別渴望大聲喊出來,特別渴望牽着戀人的手幸福地走在街上,來到父母的面前,甚至特別想和她走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所有的幻想都只能在夢裡實現,當陽光照耀的時候,我卻不得不像一隻渾身沾滿了細菌和垃圾的老鼠一樣,令人討厭,而不得不藏匿於暗無天日的下水道里,那種生活,那種環境,沉悶、潮溼、壓抑,就像有一隻大手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呼……呼……”
韓峰碩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的神情不再是那種麻木空洞,而是逐漸變得激動起來,甚至臉色也變得發紅起來。
他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姜喬,似乎是在審視姜喬的話,卻又蘊含着強烈的激動和親切的情緒。
而姜喬繼續說着:“那種滋味實在是太難受,太難受了,我有時候就想,如果自己是個男生該多好,那樣就可以和她長相廝守一輩子了吧……”
“可是,這種不切實際的想象又是毫無意義的,我無法左右自己的出生性別,也不可能毫不顧忌地去做什麼變性手術,所以有時候我就會想到自殺,如果我死了,下輩子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吧?”
“也或許,說不定,我會像那些網絡小說中寫的一樣,穿越變身了呢?”
姜喬悠悠地嘆息一聲,目光這才匯聚到韓峰碩身上:“韓峰碩,你明白我的心情,對嗎?”
“……”
韓峰碩沒有說話,他看起來非常激動,卻又沉默着,過了足足幾分鐘,他終於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你……我不信……你說的。”
“呵……”
姜喬的嘴角扯了扯,搖搖頭,從兜裡掏出來手機,翻出自己和蘇溪的幾頁親密的聊天記錄給他看了看:“信了嗎?”
“……”
韓峰碩的表情似乎有些驚訝震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他看來,同性戀都是像自己這樣,行爲舉止在生活中就顯得不太正常的,姜喬,好像並不太像。
事實上,誰見了這個平時充滿了自信陽光、落落大方的姜喬,都很難把她和同性戀的身份聯繫起來。
當然,這也和姜喬的年齡有關,她現在只有二十二歲,平時大大咧咧一些,不談戀愛,大家也只會覺得她性格如此而已。
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等到三十歲左右,依然不交男朋友,大家就會覺得有些奇怪了。
韓峰碩,就快到這個暴露的年齡了。
而事實上,他的自殺,和這個就是有關係。
當然,並不是說韓天橋發現了他是同性戀的秘密,而是他的男朋友的家人,發現了他男友是同性戀這件事,然後強迫他們二人在半年前分手了。
隨後,爲了強行把他男友的性取向給扭過來,家人給他男友找了個女朋友,安排了一次約會,並偷偷給他們下了藥,使得二人發生了關係並且非常巧合地一次懷孕了。
這下子,生米煮成了熟飯,在家人和女友肚子裡的孩子的多重壓力下,韓峰碩的男友選擇妥協,並在一個多月前舉辦了婚禮。
就是韓峰碩自殺的那天。
韓峰碩把自己的故事講給了姜喬聽,從他和男友的相識相知相戀,到自己的傷心自殺,講了足足兩三個小時。
姜喬就安靜地聽着,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接觸到同性戀羣體的內心世界。
雖然她自己也是,但她的靈魂是男性,所以在心態方面,和普通的同性戀還是有很大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