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憂很清楚,剛纔的戰鬥打到現在還沒有死人,而黑耀的這一發子彈只要打到驅魔師身上,那他和教會可就結下血仇了。
但洛憂也沒有辦法,現在是教會這邊先動手,非要擊殺他們眼中的“異端”瑟西婭。
如果單就洛憂一個人,他可以用“共和之輝紅軍上尉”的身份尋求政治談話,相信十字教會也不會冒着巨大的外交風險對他動手。
但目標是瑟西婭就不一樣了,作爲吸血鬼女王,瑟西婭在十字教會是禁忌般的存在,教會有十足的理由下殺手。
這就相當於讓洛憂選擇,要麼放棄瑟西婭,要麼帶着瑟西婭殺出去。
作爲洛憂重要的扈從,第一個選項不在考慮中,那就只有第二種了。
如果非要有一邊死人,洛憂不想,也不會當死掉的那一方。
不過,事情並沒有像預料中那樣發展,就在洛憂即將射出這發子彈時,一個聲音突然自騎士陣列的後方響起,這個聲音很柔和,但卻隱匿着無法抗拒的威嚴,像是撕裂了整片空間,直接在人的腦海中響起:“放下武器,我的騎士們。”
當這個聲音響起時,再欲上前廝殺的騎士都將武器收回了劍鞘,猶如海面上的浪花般一列列地單膝下跪,皆數俯首,連正在和瑟西婭纏鬥的蘭斯洛特都後撤一步,轉身單膝下跪,將右手扣在胸前行禮。
騎士陣列的後方,在莊嚴的行進隊伍中,一個巨大的王座正由16名強大的侍從擡着,緩緩向前行進,它由純粹的聖銀製成,散發着讓邪惡生物望而生畏的氣息,沉重的威壓正如其巨大的質量,浩瀚涌來。
王座之上,尼祿二世身着獨角獸皮毛製成的白色教皇袍,額上戴着神聖的十字王冠,白皙的皮膚更甚於嚴寒冬雪,她高傲地坐在王座上,透露着拒人千里的冷漠,甚至不願與足下的廢土接觸,連出行都要讓身軀遠離塵世,就這麼俯瞰着衆生。
待行進隊伍停止後,十字教會軍團長霍安裡森恭敬地走上了王座,單膝跪在了尼祿身邊,伸出了覆蓋着沉重黑甲的手,待尼祿的小手搭上後,纔將她輕輕牽引起來。
尼祿屹立於王座前,偶而有一縷純白的輕紗在秀足上劃過,那雙不帶任何情感波動的眼眸掃視着黑雲壓陣般的騎士陣列,視線越過了這片漆黑的海洋,落在了洛憂和瑟西婭身上。
在注視了一會後,尼祿的眼眸微微側移,看向了身邊的霍安裡森。
霍安裡森會意,優雅地行了一個騎士禮,脣角上揚起了柔和的弧度,充當了尼祿的發言人:“洛憂先生,來自東方的朋友,我對您現在的遭遇表示遺憾。”
洛憂可以很確定,霍安裡森在笑,笑得很優雅,沒有任何敵意,那種氣質就和高潔的蘭斯洛特一模一樣,但就是莫名地,他一看到這個人就心裡不舒服,沒有任何原因。
洛憂沉默了一會,黑耀在手中轉了一圈,放棄了瞄準射擊,但依舊握於手中,冷笑道:“原來我還算是教會的朋友,你們的待客之道很特殊。”
“以主之代言人尼祿的名義,退下,騎士們。”霍安裡森附着黑甲的手在空中一揮,前方的騎士部隊就像摩西劈開的紅海那樣,向着兩側緩緩退去。
騎士們分開陣列後,雙方之間相當於沒有了任何阻礙,尤其是還有瑟西婭這種危險的吸血鬼在場,這種距離就是一息的事,可以輕易攻擊到尼祿。
霍安裡森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他敢這麼做,只能證明這位軍團長有自信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騎士們有責任與義務保護主的土地,以長劍與勇氣對抗異端,他們沒有錯。當然,你也沒有,只是我們對信仰的理解不同罷了。”霍安裡森的說話藝術非常奇妙,既保住了騎士們的自尊心,又沒有侵犯洛憂。
洛憂給瑟西婭使了個眼色,後者冷笑着呲了一下口中的尖牙,化作蝙蝠消失在空中,回到了洛憂的進化樹狀圖。
這也算雙方各退一步,避免矛盾升級。
“這一次,教會不僅要向你道謝,或許還要向你致歉。”很快,在危機解除後,霍安裡森巧妙地轉移了話題,“我們沒有意識到線人出現了問題,導致你身處險境。”
洛憂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皺眉道:“那個小野貓是怎麼回事?”
如果在以前,霍安裡森是不會公開談論這個話題的,畢竟知道線人身份的人越少越好,不過現在她已經死了,也就沒什麼好隱藏的了:“她是教會多年前安插在棄誓者內部的線人,一直在爲我們獲悉情報,但她究竟是何時叛變,這已經不得而知,也許幾天前,也許幾個月前,又或許在前往梅里特的一刻就已註定。”
突然,霍安裡森頓了一下,深邃地說:“當然,與其說是叛變,我們更覺得她是遭到了邪惡力量的侵蝕。”
“高階吸血鬼都有收捕血僕的能力,就比如你的那位扈從,但她那種等級的血僕都是沒有自主意識的生物,被殺死後以鮮血形態儲存於體內。”霍安裡森說的顯然是“女王軍勢”召喚出來的那些怪物,一羣沒有自主意識的行屍走肉。
“但始祖這種頂端的吸血鬼可以對人類釋以‘初擁’,賜予人類血族的力量。初擁過後,這些人類依舊擁有自己的自主意識與記憶,但卻已經無法抗拒始祖帶來的血統壓制,更無法抗拒鮮血的誘惑。”霍安裡森一提到小野貓,神情變得有些黯然,“很遺憾,我們的線人從主的懷抱被奪走了。”
按照霍安裡森說的話,小野貓是在某個時間點被始祖“初擁”,也就是說,她剛和洛憂見面的時候就不是人類,而是受始祖控制的吸血鬼。
那麼後面的事就不難理解,從最開始的碰面就是小野貓布好的陷阱,她只是個任始祖擺佈的可憐蟲罷了。
霍安裡森繼續說道:“至於可憐的梅里特,我們一直接收到的是線人的錯誤情報,誤以爲那裡是一座城市。事實上梅里特早在好幾年就已經成了死城,只剩下黃土與屍骸。”
洛憂不禁皺眉:“但我在那裡看到了一座地下城市。”
“你的眼睛欺騙了你。”霍安裡森深邃地說了這句話。
洛憂沉默了,如果說梅里特的景象從一開始就是始祖製造的幻象,他只是步入了一個精神控制的領域,那就是說,那些看到的棄誓者侍衛,繁華的街道,忙碌的市民,追奶酪的攤主,開旅館的老闆,全部都是假象。
當時的梅里特是一座巨大的墳場,真正的活人只有洛憂和小野貓,不,嚴格意義上說,只有洛憂是“人”...
一想到這裡,他不禁有種劫後餘生的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