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趙禎這一覺睡的很舒服,醒來時覺得有些熱。
等晚些宰輔們來外面稟告事情時,他說了此事。
“這被子蓋上熱的厲害,朕昨夜睡的極爲舒服,少有的舒服。”
真的那麼好?
稍後回到政事堂,歐陽修正色道:“老夫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
他前腳出了政事堂,曾公亮接着說道:“老夫身體有些不適,想去看看郎中。”
韓琦能說什麼?
難道他能說你們不能撒謊?
是的,他打賭這兩個老傢伙就是在撒謊。
稍後有消息傳來:“韓相,他們去了城外。”
老夫就知道!
韓琦很生氣,可卻無可奈何。
“韓相,二位相公帶着兩卷東西回家了……”
“那不是東西!”
韓琦鬱悶的道:“那是棉被!”
他也想要啊!
可他和沈安的關係就這樣了,哪有臉去沈家莊?
而後消息散開,沈安再無寧日。
“郎君,又有人來討要棉被!”
“沒有!就說沒有!”
沈安摸着僅存的兩牀棉被,對楊卓雪和果果說道:“這是咱們家的,誰也不給!”
楊卓雪想起沈安彈棉花的熟練,不禁讚道:“官人,您真是什麼都會呢!”
“一點點罷了。”
沈安想了想,覺得自己會的太多了,以至於生出了些俯視衆生的感覺,很不好。
他在莊子裡和妻子、妹妹逍遙度日,直至殿試前纔回京。
“怎麼纔回來?”
老包帶着人嫌狗憎的包綬來了。
“包綬,叫姐姐。”
果果很有大姐風範,把調皮搗蛋的包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然後帶他去後面玩耍。
包拯的精神看着好了許多,他和沈安在莊子上緩緩散步,不時看看周圍的田地。
“官家這兩日心情極好,御醫說病情好了許多,這都是你的功勞。”
沈安淡淡的道:“心情好,身體自然就好。”
包拯經歷過病痛,所以聞言就問道:“你是說……官家的病情是多年來的積鬱造成了?”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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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分析道:“官家在登基後被那位娘娘壓制了許久,心情鬱郁;登基後臣子兇悍,不能做主,心情鬱郁……”
尼瑪!
包拯乾咳一聲,眼中有些兇光閃過。
他就是兇悍的臣子。
沈安乾笑道:“還有就是無子,這是最大的壓抑。”
人長期處於壓抑的狀態之下,不生病纔怪。
包拯暗自點頭,回去就找到了韓琦等人說話。
“……沈安說官家生病多是爲此,咱們是不是變變。”
歐陽修嘆道:“罷了罷了,官家都成了這樣,我等難道還要強項?韓相?”
韓琦點頭,眼睛有些紅了,他擡頭看着虛空,“老夫卻也過分了,如此……”
幾人相對一視,都微微點頭。
……
“這個被子好,不過……洗不洗?”
趙禎這幾天都在琢磨着這牀被子,陳忠珩見慣不怪了,就說道:“官家,小郎君那邊怕是知道,要不讓他來?”
趙禎點頭,他撫摸着棉被說道:“若是天下百姓家家都有棉被,不受凍,那便是盛世……飢寒飢寒,沒了寒還有飢餓……”
陳忠珩出去了,有內侍就大膽的說道:“官家,不是有那個金肥丹嗎?”
“是啊!”
趙禎很是歡喜的道:“金肥丹我看過了,確實是作用不小,以後用於天下,這大宋就再無飢寒……盛世啊!”
“官家,聖人來了。”
“這便是棉被?”
曹皇后和趙禎很少睡在一起,所以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棉被。
“是,你摸摸。”
趙禎很是得意的指着棉被,等曹皇后試了一下後就問道:“如何?”
曹皇后歡喜的道:“軟,暖和。”
“這便是沈安弄出來的棉花?”
“對,收成不少,只是大多被他給藏了起來,若非是我逼着,那小子還不肯弄被子,哈哈哈哈!”
趙禎的心情極好,稍後趙仲鍼來了,他就和顏悅色的問道:“這棉被可要時時清洗?”
趙仲鍼說道:“無需如此,只要隔一陣子把外面的拆了清洗就是了。然後……隔幾年彈一次棉花。”
“那還好。”
趙禎越發的覺得這是個寶貝,稍後就吩咐道:“再躺躺。”
他說的很是輕鬆,就像是孩子得了新衣裳,迫不及待想穿起來的嘚瑟。
曹皇后捂嘴笑了,說道:“如此臣妾就不打擾了。”
趙禎遺憾的看着她出去,其實他更想和皇后一起滾棉被,只是大白天沒法開口。
躺在牀上,被子蓋好,暖意襲來。
“好東西!”
趙禎就這麼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了。
他眨巴着眼睛,迷惑的問道:“怎麼是清晨了?我一覺睡到了現在?”
邊上的御醫說道:“官家,您睡了兩日。”
“哦!怪不得腰痠背痛的。”
趙禎想起來,可才一動就頭暈的厲害。
“我有些頭暈。”
“官家,相公們來了。”
趙禎笑了笑,見御醫面色不好看,就低聲道:“我還好,還好,不關你的事……”
治不好皇帝要背鍋,當然不會如以往和以後那樣擔心流放或是掉腦袋,可終究是壞事。
御醫垂眸,外面傳來了韓琦的聲音:“陛下,今日……”
開始稟告了,趙禎凝神聽着。
“……此人貪腐一萬餘貫,臣等以爲當流放瓊州。”
趙禎看着虛空,嘴邊掛着微笑,說道:“瓊州一去再難回……”
外面的韓琦說道:“官家,那要不就在西南吧。”
咦!
趙禎覺得有些奇怪,按照往常來說,韓琦應當要據理力爭,而且要把他說的啞口無言纔是。
他怎麼那麼軟和了?
隨後又是幾件事,趙禎都按照自己的思路一一給出意見,可奇怪的事發生了……
稍後他叫來了曹皇后,說道:“他們今日很和氣,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韓琦連聲音都壓低了……這是怎麼了?”
趙禎有些心慌,他覺得這是自己不行了,所以宰輔們才如此溫柔對待。
曹皇后一臉懵逼的道:“官家,御醫說您這病就是慢慢的養。”
御醫點頭,可趙禎的疑心病犯了,當即吩咐道:“御醫全部來。”
命令下去,御醫們傾巢出動,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都以爲官家要完蛋了。
趙曙也有些慌,他叫來了趙仲鍼,說道:“官家怕是有事,快走!”
父子倆在宮中狂奔着,那些宮女內侍見了更加的心慌。
趙仲鍼跑的遊刃有餘,趙曙卻不行了,最後兩個內侍架着他跑。
等到了福寧殿時,見外面沒有人看守,趙曙就懵了。
“官家……官家如何?”
“官家無事。”
陳忠珩看着這對父子滿頭大汗的模樣,心中不禁腹誹着趙禎的謹慎。
“無事?”
確實是無事,裡面一羣御醫輪流診治之後,都給出了無事的結論,趙禎這才放心。
司馬光得了消息很生氣,於是就上了奏疏,勸諫趙禎好生養病,別折騰。
“官家這是病久了,你何苦進諫。”
程顥和司馬光在學術上有共鳴,所以關係不錯。而司馬光的職務是知諫院,算是他的領導之一。
司馬光板着臉道:“開了頭,以後就沒法收尾,作爲御史,遇到這等事不可退縮,要用奏疏告訴官家,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這時外面進來一人,稟告道:“龐太保去了……”
“什麼?”
司馬光的身體一下就軟了,然後淚流滿面。
“你……他果真是去了嗎?”
來人點頭,“龐家已經舉哀了。”
龐籍於他而言就是第二個父親,他的宦途一路都在龐籍的保護之下,堪稱是無微不至。
程顥嘆息一聲,起身告退。
回到御史臺,正好遇到楊繼年,他就攔住了拱手說道:“楊御史,令婿的文章如何?”
這是暗示:你那女婿做學問嗎?
先前他去找司馬光,兩人爲了當下的學風問題探討了一番,結論就是所謂的題海之術危害最大,引得天下學子忘卻了學問,一心只求富貴。
楊繼年皺眉看着這個新同僚,說道:“他當然做學問,否則太學此次如何能再次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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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顥一怔,說道:“那是取巧。”
他覺得題海之術完全就是在取巧,把學問弄成了爛大街的貨色,當真是讓人忍無可忍。
若是可以,他甚至認爲沈安是千古罪人。
“從題海之術出來之後,學問蕩然無存,你也是多年寒窗出來的,以爲如何?”
但凡是十年寒窗出來的官員,對儒學總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不肯褻瀆,所以他以爲楊繼年該做出正面反應。
楊繼年木然的道:“讀書苦。”
程顥含笑道:“是啊!”
他想起了自己多年的苦讀經歷,不禁有些唏噓。
楊繼年依舊着木然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會成爲大儒……”
程顥點頭,“大儒大儒,所謂大,就是難,難啊!”
“既然不能成爲大儒,那爲何要皓首窮經?”
程顥愕然。
楊繼年說道:“讀書明理,但還需要營生,要去養活妻兒,日日抱着書本讀書,誰養你?”
程顥驚訝,繼而想反駁,可一時間卻不知如何說起。
邊上有兩個官員也在驚訝。
“這是楊繼年?”
“那刻板的模樣,讓某以爲他不會爭辯呢!沒想到一張口就堵的程顥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