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一北迴到家的時候，顧安平已經在等着她了。
“一北，這個平安符給你。”顧安平小心的取出一個平安符掛墜遞給她。
“嗯？”顧一北稍稍驚訝，立刻記起了昨天自己說過的話，溫和的笑着從顧一北手中接過那個平安符，“謝謝姐！”
又跟顧安平隨便說了幾句話，顧一北轉身去了書房，剛剛坐下還沒翻開桌案上的冊子，小風已經推開窗子身形輕巧的躍了進來。
“少爺！”小風總是笑嘻嘻的摸樣，又張了一張娃娃臉，給人的感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蠻可愛的那種
顧一北雙手交握搭在桌案上，彎了彎嘴角，“坐！”然後笑着問道：“今天跟着小姐出去，莫非還有什麼意外的小插曲不成？”
小風點點頭，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了，“今天可算是遇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大人物！是端王世子和王妃。”
顧一北眼睛一亮，心道還真夠巧的，下午她自己這邊跟徐斯一起就碰到了端王爺，顧安平去求個佛就能遇到同樣去禮佛的王妃，“怎麼回事？仔細說說清楚！”
小風“嗯”了一聲，道：“本來，一開始還沒什麼，我就是跟着大小姐去了潭拓寺。後來在清心院裡等着大小姐在裡面誦經的時候，又來了一對母子，都是一派貴氣的樣，我就多注意了一眼，然後，等那位夫人也進去佛堂之後，那家的公子就一直盯着我們。當時感覺那個公子的眼睛可很厲，被他盯着看了幾眼就好像渾身不自在的！
“聽你這麼說，端王世子，倒也是個厲害的！”顧一北漫不經心的笑笑，眼睛裡微微有一絲好奇的看着小風。
小風摸摸鼻子，露出一絲苦笑，繼續道：“等大小姐從佛堂裡出來，我就說少爺昨晚特意吩咐過，要去事先打理齋菜什麼的，藉故就跑了出來，打算去外邊看看情況。”
顧一北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雖然她讓小風跟在那些普通的護衛裡，就是怕出了什麼事，特意要他去保護顧安平的，但是，擔心也是擔心城外的路上，潭拓寺裡，小風走開一會兒倒是不要緊。相信小風也是知道潭拓寺裡安全，才跑去調查別的事情的。
“我跟潭拓寺的執客僧商妥好了齋菜之後，立刻就跑去了潭拓寺外邊打探了一圈。整整一隊的護衛，怎麼也有幾十個，都等在寺院外邊呢，我又特地跟旁人問了問，才知道，那些人都是端王府的，也算是常客了！”
“潭拓寺的常客？”顧一北有點興趣，眼睛轉了轉，說道：“有意思，莫非端王妃一心向佛，每每就去寺廟裡誦經不成？”
“可不是嘛！”小風繼續苦笑，“聽說那位端王妃每月初三都會去寺裡上香，十幾年的習慣了！我還聽旁人說，以前都是端王陪着，後來，世子長大了，就成了端王跟世子一塊陪着，要是端王抽不出空來，那世子也是必然要陪着的！”
顧一北默了一會兒，再想想剛剛一個飯桌上聊天的端王爺，輕笑道：“他們一家三口，還真都挺有意思的！”
“呃？”小風有些疑惑。
“沒事！就是想到了一點別的，其實吧，端王那人，也挺好玩的！”顧一北抿了抿嘴脣，單手托腮淺笑，小風在她面前不解的眨眨眼睛。
“小風，”顧一北還是有些懶散的悠然樣子，話語裡沒有絲毫嚴肅的樣子，只是輕笑道：“待會兒你去冠玉樓一趟，就在剛剛吃飯的時候，蘇管事纔派人跟我說，冠玉樓裡，那個花魁煙荷身邊的一個下人被人帶走了，我當時桌上還有客人呢，也不好多說什麼，而且，聽那意思，蘇管事對這事也是一知半解的，畢竟，當時那事我也沒特別的囑咐誰！”
顧一北稍稍停頓了一下，笑得隨意，“之前，煙荷的事情都是你和羅巖查的，現在，麻煩你再去冠玉樓瞧瞧清楚，我的印鑑，冠玉樓的嬤嬤都認識，先瞧瞧的查，查完之後，甭管請不清楚，都問問嬤嬤，聽聽她怎麼說。明早告訴我就成！”
小風眼珠轉了轉，未加遲疑的點點頭，笑起來的娃娃臉顯得尤爲單純可愛，“是，小風明白了！我立刻跟師兄打個招呼！”
顧一北坐直了身子點頭，然後擺擺手。
小風又打開窗子悄無聲息的跳了出去，看的顧一北稍稍無奈的嘆息，心中暗道：你說，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自己這裡也沒什麼人，走窗子和走門，反正都是要隨手開隨手關的，有區別嗎？搖搖頭，暗歎道，幹這行的，果然是隻認窗戶不認門，暗地裡待得久了，多少都有點習慣成自然的職業病了……
翌日一早，徐斯聽到齊瀾憂心皇帝聖體安危，有心請名醫爲陛下診治，便知道今天的早朝，怕是要糟。
果然，不消片刻，丞相便直言皇帝身體健朗，而他平日常送入殿的養生丹更是有延年益壽之效，反道齊將軍心懷不軌，大膽犯上，暗喻皇上身體欠佳。
不消分說，兩派的官員便開始你來我往，脣槍舌劍，索性在那正殿裡吵鬧不休。徐斯跟宋聞交換個眼色，悄悄的稍稍往後站了站，然後低下頭，默不作聲。
被兩派人吵得龍顏大怒，皇上竟是在朝堂之上，當場咳出血來。身邊服侍的內侍手腳顫抖着慌忙撲上前去，不知如何是好，剛剛吵得熱火朝天的兩派官員見狀，也同時安靜下來，不敢再鬧。。
剛剛被捲入口舌的二皇子李辰祁也隨之安靜下來，雖說頂了個太子的名分，可是，這東宮太子卻並沒有從皇帝手中拿到多少實際上的權力，他的母親出身平凡又並非當今皇后。如此一來，他這個太子當的，未免有些不尷不尬的味道。
加上剛剛二皇子李辰祁的態度着實古怪，先是幫襯着丞相那邊，等到皇帝當衆咳血，又立刻轉了話鋒，偏向了齊瀾這邊，高呼父皇要聖體爲重，希望齊瀾去請求神醫，爲皇帝求醫問藥。
在剛剛的爭論中一直沒吱聲的三皇子李辰翔依舊保持沉默，擡頭看向皇帝時，臉上一片憂心的樣子，低下頭後，卻是讓人分辨不清的沉暗。
想到之前李辰翔和齊瀾死纏爛打的硬要去自己家裡，之後，兩人在朝堂之上反倒是一派陌生的樣子，徐斯低垂的眼神微微一動，心下了然。
怕是，又是一出暗度陳倉的把戲！這三皇子李辰翔和大將軍齊瀾之間的關係恐怕不但不生疏，反而是早就相熟，如今在朝堂上的表現，也是早已商量好，演給別人看的把戲了。
一片混亂過後，轉而是一片沉寂。皇帝聖體欠安，索性直接結束了早朝，而在早朝之後，徐斯卻被皇帝連同身兼重任的老臣宋聞一共留下。其他的大臣們俱是安靜的離開，心中，卻是不免有些各自的想法。
跟在老臣宋聞後邊進了御書房，徐斯微微低着頭，在皇上沒有叫到他的時候，只是安靜的聽着，包括皇帝和宋聞之間的商量打算。
細細算來，徐斯在京城裡爲官的時候並不久，但是，曾經作爲陳相門人，後來卻毫無情面的給了陳相難堪，自那之後，徐斯就算是個沒了派系，在正京城裡無數世家官員勢力交錯糾纏的棋盤亂局裡，難得的一顆散子了。
加上外放錦州爲官的時候，有顧一北暗地裡不計成本的大手筆幫襯，那些個場面上的看法和百姓的信任上報上來，都是極好的。徐斯那個清正愛民的名聲，算是名至實歸了。
“徐斯，”皇帝突然開口，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徐斯擡頭，卻是恭敬的應了聲，“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皇上雖然尚不能算是老邁，但是，多年來夙興夜寐，又已經病了多日，此時看來，眼圈有些微微凹陷，雖然一身貴氣仍在，曾經的那股強勢氣度，卻是已經淡了許多，幾乎是看不出的了。
皇帝從桌案上推給他一個小小的錦木盒子，“這裡面的東西，你去查查吧！”頓了頓，終究是忍不住的輕聲喟嘆道，“也算是、算是了了一個念想……”
徐斯從善如流的接過那一方錦盒，心中，卻也是咯噔一下，聯想到今日早朝上，鍾家一派和大將軍齊瀾之間的口舌之爭，心底那絲震驚和恍然愈加明晰。
他收好錦盒的動作很穩，緩慢，卻輕手輕腳的，手指微微一動，便將那個小的錦盒藏在了自己的衣袖裡，旁人再也看不出來。
看着他的動作，宋聞微微點頭，臨陣不亂，堪稱大用！
皇帝見了，卻只是微微的閉上眼睛，嘆息一笑，也算是皇天厚愛，臨了，他手下的臣子，除了多年相交的宋聞，總算是還有一個年輕一代的徐斯，至少，沒有攪進那個位子的爭奪之中去。雖然，他亦明白，到了此刻尚不站位的，等到他去了，新君登帝，縱使礙於聲名暫且重用，徐斯此人卻也是決計得不了新帝的嫡系信任的。
除非，另有什麼特殊的際遇。只是，這等際遇巧合，又怎是尋常得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