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北方軍大帳。
漢斯單獨召見了杰特。
兩人一坐下。漢斯就開門見山地打開了話匣子。
“我對你今天的表現十分滿意。”
“但我們仍然是失敗了,我們軍團還死了兩個師團長……”
“不,從戰略的角度來說,我們今天是大獲全勝。尼亞哥夫已經失去了反擊的力量,剩下是單純的消耗戰,攻陷希曼要塞只是時間問題了。要塞已經被成功地破壞到無法修復的地步了,即使希曼發來十萬援軍,我們也一定可以攻下它。”
“……那,請問今晚大將軍叫我來是爲了……”
“我們單獨兩人的時候,叫我漢斯就行了。”
“這……”
“沒關係!”
“可是……”
“你疑惑是嗎?爲什麼我對你這麼親切、這麼好?那我也不瞞你,你很像我死去的兒子。”
“……”杰特選擇了沉默。
“我以前那個兒子也像你一樣勇猛,殺敵的時候從來都是衝在最前面的。也像你一樣,喜歡出奇謀打敗敵人。可是……他太沖動了。瞞着我,爲了自己心愛的女子,私下和一名貴族聖騎士決鬥。他……死了,臨死前重創了那傢伙。但他,他死的時候和你一樣大,他才……才……二十歲……”說到這裡,漢斯已經泣不成聲了,淚水順着飽經風霜的臉孔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大腿的盔甲上。蒼白的雙鬢在燭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黃光。如同蒼鷹般銳利的雙目現在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是那麼的黯然、那麼的無神。低垂的雙肩在不斷地發抖。
這就是那個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威風八面的大將軍嗎?不是!現在,坐在杰特面前的,只是一個痛失兒子的年邁老人罷了。
杰特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在那裡獨自哭泣。
就這樣,兩人無語,只有低聲的抽泣聲。
許久,漢斯漸漸地平復了心情。
“杰特……我可以直呼你杰特嗎?”
“……可以。既然這是你希望的,我也直呼你爲漢斯了。”
“謝謝!今晚我叫你來是正式通知你:收編第三師團六千八百名殘部,下次你代替戰死的第三師團長卡亞魯笛,帶領九千人和佛洛蘭科合作攻城。這只是臨時性的任命,如果你無法立下戰功的話,戰後你仍然是大隊長而已。”
臨時性的任命,卻包含着無數的內容。這分明是變相升官,以杰特的實力,是可以輕易立下大功,正式升爲師團長。
“什麼?這……”
“怎麼,害怕遭到同僚的嫉妒嗎?”
“嗯……畢竟我參軍不到三個月,就成爲了帶領一萬人的將軍了,這也升得太快了吧!更何況,我只是平民出身……”
“呵呵!不用擔心,我們北方軍團只是地方性質的部隊,裡面一個貴族也沒有。當初我升到這個位子也只是用了兩年左右的時間。但由於沒有貴族身份,所以做了代軍團長五年,立下武勳無數,上面纔不得不給我一個大將軍的官我做。”
看到杰特臉上那疑惑的表情,漢斯微微一笑,接着說。
“由於我們全是平民出身,所以我們軍團裡的軍官,從來都是憑實力爬上高位的。同時,我們的軍官都習慣在戰場的第一線指揮,所以陣亡的機率也是非常高的,這也讓有實力的年輕人有晉升的機會。”
杰特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
“杰特你也不用太高興,就算你真的立了大功,上頭不會這麼容易批准你的升官的。何況我們北方軍團只是八大地方軍之一,跟王國直屬的十八個軍團沒法比,更別說首都的那羣傢伙了。簡單的說,我們的一箇中將比不上公爵家裡的一隻狗。”
“那爲什麼今次作戰是你做總指揮呢?爲什麼東北和東方軍團沒參戰呢?我一個小小的准將有什麼用呢?”杰特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呵呵!你要知道,打勝仗的話,提案打仗的傢伙可以分到一半功勳。打敗仗的話,倒黴的只會是總指揮。至於東北和東方軍團,它們三年前幾乎被尼亞哥夫全殲,到現在還在重編中。所以,假如你是打敗尼亞哥夫的大功臣的話,對你日後的仕途是很有幫助的。你最後的問題,纔是我們提拔你的關鍵所在。”
漢斯頓了一頓,小聲在杰特耳邊說到。
“這是個機密,只有我和佛洛蘭科知道。當今的三王子——拉茲·利卡納殿下就在這次出戰的其中一個軍團當中。就是有他在,我們才能招滿兵,領取足夠的軍械,糧草無憂。按照慣例,每個王子在十八歲成年的時候,都可以獨立組建一支自己的直屬軍隊。所需軍官都是在現役軍官中間抽調,半年後王子就滿十八歲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杰特點一點頭。果然,朝中有人,特別是在當權者的身邊有自己人的話,日子肯定好過得多。這幫老一輩的軍官是沒有希望的了,而英勇殺敵的自己卻是最大的希望。永遠衝在最前面的自己,和那個在三公里外只會叫罵的龍達·龐勒斯伯爵,可以說是最鮮明的對照。
這樣,自己的快速升官之謎也解開了。
在經過短暫的閒談後,杰特告退了。
在往後的幾次攻城戰中,雖然要塞的城防已經被嚴重破壞,但在尼亞哥夫的指揮下,希曼軍在戰鬥中仍然表現出驚人的韌性。不過,在要塞失去了大部分遠程武器的掩護後,雙方的損失比已經達到:每死三個利卡納士兵就可以換來兩個守城希曼兵的生命。
杰特的萬人師團在攻城戰中的表現更是突出。衝上城頭後,只拿一面大盾的士兵負責頂住希曼的重步兵,由長矛兵和軍中的神射手進行反擊。輕步兵就跟着杰特四處破壞和放火。
“既然要塞不能一天攻下來,那就一點一點破壞它。”這是杰特教導部下的原話。
不過,在士兵中傳着傳着,就變成了:“既然一隻蟑螂一天不能吃完一個大蘋果,那麼就叫一羣蟑螂來,分幾天來把它吃完。”
其他部隊的傢伙嘲笑杰特的部下:“你們這羣笨蛋,不知不覺也把自己當成蟑螂了。”
但是,得到的回答是:“我們寧願跟着拉洛將軍做打不死的蟑螂,也不要做戰死的將軍。”
的確,杰特部隊的傷亡率是全軍最低的,但它攻打的那部分城牆總是破壞得最厲害的。所以,一度出現有別的部隊要求和杰特交換地方攻城的事情。不過,一心要培養杰特的漢斯大將軍,“理所當然”地以交換戰區影響攻城效果爲由,制止了這一個變相搶功勞的舉動。
“毛蟲大作戰”後的第四次攻城。
“大家快上!趁着友軍還沒潰敗,盡情地破壞吧!”杰特高聲大叫。身穿的銀甲上那代表將軍身份的雙頭金鷹,在陽光照射下,反射着燦爛的光輝。
身先士卒的將軍總是能最大程度地激勵士兵的士氣。英勇而服從命令的士兵,則能夠把將軍的指揮才能發揮到極點。
“如果不是大人左邊的戰區是那羣貴族笨蛋的話,我們早就攻下了要塞。”杰特的部下在私底下都是這麼說的。
士兵們的話也不無道理。每次,衝得最快的都是貴族兵團,不過是毫無隊形,稀稀落落地衝過去,而杰特則是帶領部下作集團式的衝鋒。退得最快的也是貴族兵團。爲了不被包圍,杰特每次也不得不放棄擴大戰果的機會,把部隊撤下來。
突然,一道寒光向杰特襲來。
有人偷襲。
眼看自己的劍快刺到對手了,希曼劍士心中一陣激動。這可是己方懸賞五千金幣的敵方將軍啊!
不過,他高興得太早了。杰特右手把長槍一翻轉,槍從腋下穿過,反刺向那個希曼劍士。就在杰特中劍的前一秒,那傢伙才發現自己的劍比杰特的槍慢了一點。但太遲了,強大的衝力把他的胸口撞向杰特的槍尖。
長槍穿胸而過。
那把長劍在離杰特不夠五釐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就是不能再進一步了。劍的主人雙眼圓睜。
這就是戰爭!在想殺人的同時,自己也要做好被殺的準備。
在攻上城頭的同伴多了之後,杰特也開始同這種有一定實力的傢伙廝殺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避重就輕,因爲這種傢伙不死,死的就會是自己的部下。
希曼的神射手基本上死光了。內城的弓箭手也被自己人壓制了。所以,在外城牆上一般只需把注意力放在肉搏戰上就行了。
這時候,一個巨大的、用泥土做成的大蓋子突然憑空出現,把杰特和十來個纏鬥中的雙方戰士罩住了。
此時,突然所有希曼士兵都採用了同歸於盡的招數,把劍刺入對手的胸膛的時候,自己也被對手殺死。
一下子,蓋子中只剩下杰特一個人站着了。
一把聲音傳來。
“這是專門爲勇士單挑而研究的土系魔法——戰神擂臺。所以,只有在裡面只剩下一個勝利者的時候,魔法纔會自動消除。”
同時,地上一具屍體慢慢地站了起來。
“是你!”杰特的瞳孔猛烈地收縮,同時發出驚人的殺氣。
不錯,這具“屍體”就是上次暗算杰特的傢伙——希曼帝國第一軍副軍團長卡茲亞盧。
“你的命的確很硬,怪不得所有人都叫你蟑螂。爲了對付你,竟然要我們放棄一公里外牆的魔法防禦,集中十個魔法師發動這個魔法……”
“你的話太多了!”杰特突然發動,長槍直刺卡茲亞盧的喉嚨。
沒有虛招、沒有花巧,有的是速度、有的是力量。
長槍如流星般刺中了卡茲亞盧的——左肩,他主動犧牲左肩封住了杰特的長槍,並且他的左手牢牢地抓住了槍頭。
這時候,杰特突然想起了佛洛蘭科的那一招。
“哼!這次我帶來了蟑螂藥。”
杰特突然發現卡茲亞盧那把六十釐米的短刀閃耀着烏黑的光澤。
有毒!在這個念頭從杰特的腦中閃過的時候,卡茲亞盧的短刀向杰特的喉嚨疾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