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裝瞎裝到什麼時候？”
鄭秋格一邊剝開周佳亦牀頭牀頭的橘子，一邊掃一眼周佳亦，不知道這個外甥女這次是又想到什麼法子？
“裝到韓雅澤不耐煩的時候。”周佳亦倒是目的明確，“誰願意照顧一個拖油瓶，等到他厭倦了我這個殘廢，肯定會因爲愧疚放我走，到時候說不定會給我一筆醫藥費也說不定，只要捱到那個時候就可以輕鬆離開了。”
不知道爲什麼，想想也許會被嫌棄拋棄，她竟然覺得悲傷。真是奇怪的感覺，韓雅澤不會喜歡去一直照顧一個拖油瓶的吧？
“你算盤打得真是精巧，不會半路又殺出什麼奇怪的人或者事情吧？”鄭秋格將一瓣橘子塞進自己的嘴巴，然後又塞到周佳亦嘴巴一瓣，開口，“這樣的話很可能就會讓你沒有辦法成功逃走哦。”
“哪裡有這麼多措手不及的事情殺出來啊。”周佳亦不以爲然，“我看這次根本就是天——”
“周小姐的病情非常穩定，韓先生現在可以進去看她。”
醫生的聲音隱隱傳來，周佳亦的話在喉嚨裡卡了一下之後，急轉話鋒：“小阿姨，韓雅澤要進來了，你去牀底下躲一躲。”
“不用了，我要走了，你保重。”鄭秋格不知什麼時候順來一件護士的衣服，竟然迅速的換上就大方的推門出去。
真百變的小阿姨啊！
周佳亦馬上拿着橘子恢復到一臉悲傷麻木的樣子，韓雅澤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早就已經收拾妥當。
“病情非常穩定是什麼意思？”推開門韓雅澤看看周佳亦的表情頓住腳步，側頭問旁邊的醫生。
“這個……”醫生頓了頓，纔出聲，“就是說她有可能會一直保持這樣的症狀。”
周佳亦的嘴角抽搐一下，意思就是她可能會一直失明下去吧。
醫生走出病房，韓雅澤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看向周佳亦的目光有憐惜跟自責。
周佳亦還是努力保持着沒有表情的麻木感覺，韓雅澤走過來，彎腰在周佳亦的面前晃了晃手指。
這傢伙應該在試探她是不是有所好轉，周佳亦目無表情的眼睛直視着他的手，手上開始剝橘子。
晃了一晃，韓雅澤就把手拿開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看見她在彆扭的剝橘子，韓雅澤動作輕柔的從她的手裡拿出那個橘子，然後剝皮，重新塞到她的手裡。
“想吃橘子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了，我剝給你吃。”塞給周佳亦一個，韓雅澤垂着眼睛繼續剝另一個。
悉心的將橘子上的白色紋道都一一清去，一連剝了五六個，才停下手溫柔的將周佳亦垂落耳邊的頭髮順到耳後。
“不要擔心，把你害成這個樣子，我會一直照顧你。”
周佳亦感覺自己的心房重重顫動了一下，竟然會覺得感動。
也許真的要等他不耐煩才逃得走吧，這樣的富家少爺僅有的耐心能照顧一個失明的人多久？
十天八天就差不多了，最多半個月吧？
周佳亦最終還是發現了自己低估了韓雅澤的耐心，他的耐心比她想象的還要長。
清晨的空氣確實比較清新，周佳亦呼吸着這樣的清新空氣，能發
覺春天的感覺漸漸稀薄，夏天的感覺漸漸強烈起來。
“是不是感覺空氣清新多了？”韓雅澤將輪椅停在草坪邊，繞到周佳亦的腿邊，細心的將她滑下來的薄毯子拉上去蓋好。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你給我蓋毯子會很熱啊。”周佳亦不滿的嘟嘟囔囔。
韓雅澤耐心的擡頭看着周佳亦解釋：“雖然已經是夏天，早上還是會有點冷，蓋上比較好。”
“我只是瞎了又不是瘸了，你讓我坐在輪椅上幹什麼？”周佳亦還是喋喋不休，好像不把韓雅澤逼到不耐煩就不肯罷手。
“你想走走？”韓雅澤的半蹲在周佳亦的面前，看着她依然琉璃一樣動也不動的眼睛，微笑。
周佳亦撇撇嘴：“當然，就算是有導盲犬跟盲杖，以後還不是要靠我自己的雙腿來走。”
韓雅澤的臉色有微微的變換，嘴角的笑意好像生生定格了幾秒，然後變得更加溫柔的耐心將手放在周佳亦的胳膊上，握住：“那好，你站起來。”
周佳亦的眼睛眨了一下，終於能自己下來走走了，老是坐輪椅腿都快萎縮了。
“坐輪椅的話也不用擔心腿部肌肉萎縮，我天天都有給你按摩是可以預防的。”
周佳亦不動聲色的督他一眼，你還真是細心，但是每次捏的我的腿都好癢。
“好了，抓緊我的手，開始向前走。”
周佳亦被他溫柔的嗓音蠱惑，總是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什麼時候這個傢伙開始學着溫柔的對待別人？
周佳亦側着頭，黑色的眼睛看着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愣，韓雅澤以爲是周佳亦不敢往前走，聲調柔和的安慰：“不用害怕摔倒，我就在你身邊。”
我就在你的身邊……
已經一個月，這個傢伙還是沒有把不斷找麻煩的她丟掉，而她卻不知不覺就漸漸依賴上這個接觸起來才發現他內在其實是個溫柔的男人的人，喜歡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好像被緊緊吸引住一樣，只要睜開眼睛就會想要第一眼看見這個男人。
這是愛上的感覺嗎？
“周佳亦，你怎麼了？”周佳亦許久不說話只是看着自己，韓雅澤忍不住擔心“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回去檢查。”
周佳亦掙扎了一下：“放開！”
不知道周佳亦爲什麼突然發火，韓雅澤卻不容她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攬住她的腰就把她打橫抱起：“先回去再說，我帶你去檢查。”
“檢查個頭啦，放開我。”
“乖乖聽話，不然你會變成整個醫院的焦點。”
周佳亦安靜下去，她一點都不想變成笑柄被人當猴看。
可是這樣被抱着的感覺怎麼會覺得幸福的想要尖叫？
醫生把周佳亦的眼睛撐開看了看，然後表情平淡的轉身對韓雅澤開口：“周小姐的情況……還是非常穩定。”
周佳亦在心裡怒罵，這些個庸醫，連她已經恢復到看蚊子有幾隻腳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了，竟然次次檢查還是非常穩定的總結。
是說她的眼睛看東西非常穩定嗎？
韓雅澤有點失望的送走醫生，坐回周佳亦的身邊，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優雅的舉止得當且帶着貴族一樣的從容。
但是他的指尖微微有點涼，落在周佳亦耳側的時候，順着她垂落的髮絲接觸到了肌膚。
周佳亦在心裡暗暗嘀咕：這傢伙是不是冷血物種啊。
周佳亦覺得他的指尖涼涼的，但是接觸到自己肌膚的地方確實火熱熱的感覺，從哪個小小的點一直擴散到全身，都帶着熱辣辣的溫度。
“把手拿開，我變成這樣可全是你害的。”周佳亦用不耐煩的口氣冷冷吐出這句話，然後一把掃開他的手。
“醫生說病情很穩定，你——”
周佳亦打斷他的話，惡狠狠的開口：“是很穩定，穩定到一輩子當瞎子嘛！”
氣氛因爲這句話驟然冷下去，臉空氣都冷漠的嚇人，周佳亦臉上還是極力保持着不耐煩的怨恨表情。
韓雅澤的臉上依舊是冷冷一片，像個沒有感情變化的冰雕。
周佳亦會變成瞎子，會一輩子都什麼東西也看不見，會一生都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他默默的想着，擡頭看向周佳亦。
周佳亦剛掃了他一眼，以爲他發現了什麼，臉上的表情冷然的僵住不再動，眼睛也嚇得轉都不敢轉一下。
“我會在你身邊的。”
這算是什麼話，連瞎了都不放過嘛？
“周佳亦……”
周佳亦顫抖了一下，轉頭向韓雅澤的那個方向。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這句話已經重複了兩次，這是什麼意思？
“我愛你。”
周佳亦訝然的微微長大嘴巴，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都衝到了腦子裡，連心臟跳動的時候都在因爲失血而感覺呼吸困難。
我喜歡的這個傢伙竟然首先想我表白了？
周佳亦在心裡一次次的重複着這句可以普天同慶的話，眼珠用了很大的力量纔可以維持住一個瞎子應有的目無表情的樣子，但是臉上驚訝的表情卻是一覽無餘。
“你看不到的東西我都可以講給你聽，只要周佳亦你一直在我的身邊，我會好好疼愛你照顧你。”
韓雅澤的眼睛帶着深情，周佳亦怦然心動的同時生出一種強烈的歡喜。
但是這歡喜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間，接下來她想到的是溫婉，宮敏芝。
她們每一個都比自己更有資格去愛韓雅澤，一個是他的未婚妻，一個是他曾經付出了深愛現在也不肯放棄的女人。
她現在收到的表白，是因爲什麼？同情悲憫還是愧疚自責？
“呵。”她抑制不住的笑一聲，然後躺下拉上被子，“你還真是夠花心的。”
韓雅澤僵住，看着周佳亦躺下去的背脊藏在被子裡，眼睛裡有掙扎的光芒跟糾結一閃而過：“周佳亦你怎麼選？”
周佳亦你怎麼選？
這是一道選擇題嗎？
周佳亦裹緊了被子，閉着眼睛不說話。
我喜歡你，但是你有未婚妻，你有宮敏芝，甚至……你有步樂樂。
但是，我又不忍心拒絕自己想要答應的心意，我不能拒絕，也不允許自己拒絕。
因爲愛情這種東西，也許錯過了就會永遠的錯過。
所以我不想拒絕你，韓雅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