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清晨的一縷光映入了屋內,點亮了入室的視線。

喜東猶豫再三,還是來到了書房的門口,信陵君平時孤僻,不許人隨便靠近。可他自律得很,每日酉時必然回到自己的屋裡,準時就寢,一早也準時起牀,然而喜東昨天晚上在外間候了一夜,也沒等回主子,他回自己屋裡忐忑不安,叫翠環給他一頓笑,笑他想得太多了。

天大亮了,喜東轉了無數個圈之後,到底還是推開了書房的門。

他悄然往裡走,徑自走過一排排的書架,左右張望,書房內並沒有任何的異常,快步來到榻前,喜東忙低了頭去。狹窄的小榻上,男人裸着的後背正對着他,顧修側身躺在榻上,身上的薄被只蓋住了他腰腹往下,他長髮盡散開來,一隻胳膊攤開在前面,整個人都呈現着一副擁抱的姿勢。

幸好這榻上還只有他一個人,喜東鬆了口氣,連忙上前:“王爺,王爺該起了!”

顧修晚間醉酒,此時正在夢中。

不過喜東一叫他,人當即睜開了眼睛,夢境朦朧,男人手臂蜷縮起來,微微皺眉:“什麼時辰了?”

榻上只有他一人,顧修垂眸,坐了起來。

他整個手臂都麻了,喜東給他揉着:“快寅時了,今日不用早朝的。”

顧修的目光在榻上巡視,昨天晚上兩個人一起喝酒,李朝寧問他關於沈貴妃的一切事宜,也問了他許多前朝舊事,他還記得她酒量淺,把酒言歡之時知無不言,果然都沒有隱瞞。後來他問她爲什麼拒絕林十三,她擡起眼看着他,那雙眸子裡竟然全是柔情蜜意,不知是不是醉酒產生的幻覺,她的回答,他已經記不清了。

多少年沒有心悸心動的感覺,男人在那一刻,做的所有事,全是本能。朝寧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已經沒有印象了,唯一能記住的只有柔軟的腰肢和懷抱當中的那種暖意。顧修穿上衣服,洗了把臉,纔要離開書房,不由回眸。

榻上的軟褥當中,還似有女人的香氣。

他多少想起些東西來,走回榻邊一把掀開了軟枕,軟枕的下面靜靜壓着一條桃紅的絹帕,顧修拿在手裡,握在了掌心。他穿戴整齊,擡腳出了書房,東西兩院距離並不遠,顧修行色匆匆。

到了西院,已經小廝在院子裡灑掃了,顧修站在院門口,驚覺自己失態,當即頓足。

喜東多少猜到了一些,忙上前打探:“你家夫人在不在?”

那小廝還揉着眼睛:“今天一大早啊,就來了客人,我們夫人和公子都招待客人呢!”

顧修自然也聽見了,轉身離開。

喜東忙交代了一聲:“跟你們夫人面前的丫鬟都說一聲,說我們主子來過了。”

小廝連忙應下了,然後看着他們主僕二人消失在眼前。

院子裡的樹下,掉落了許多的果子,他想了想,還是先去打掃去了。西院裡只他一人,其餘的人有的在竈房裡忙着,有的在前堂裡跟着待客。陸成風到了燕京,正好補了府衙的空,受了封賞之後,他第一時間帶着禮品登了李家的大門。

日頭終於上了空中,院子裡也不知道什麼鳥兒吵得人頭疼。

林寶錚是被吵醒的,紫玉在一旁給她收拾着衣物,一擡頭看見小姑娘自己坐了起來,正狠命揉着腦門來回得晃呢!紫玉是從她回到燕京之後才伺候她的,和她並不熟悉,可只這兩日,也覺得這位寶姑娘有點和一般的姑娘小姐不一樣。

宅門裡的大家閨秀應該有的那些,她都沒有。

但是你說沒有吧,她接人待物很有禮節,也從來沒有架子,雖然從來不注重穿着打扮和裝飾,但是她動作之間就帶着那些瀟灑的勁,還有每次看見她吃東西,都是一種享受。

林寶錚頭還有點暈:“紫玉姐姐,我頭好疼啊!”

紫玉拿了手巾來給她擦臉:“小姐你以後可千萬別學那些文人雅士吃什麼酒,小姑娘家家的,吃酒酒相難看不說,醉了還耍酒瘋,昨天晚上你一個人,把所有的*害了你知道嗎?”

寶兒傻眼:“我把所有的人都禍害了?怎麼禍害的?這不可能我頭疼後來就睡着了的呀!”

紫玉嘆着氣,抓過她的手給她擦手:“你睡着之前乾的那些事還記得嗎?”

寶兒當然不記得,她另隻手抓着自己的頭髮,感覺自己好像渾身都沒力氣,窗外是嘰嘰喳喳的鳥叫,就彷彿也有個人在她腦海裡嗡嗡嗡地說着什麼,回眸看着紫玉,她有氣無力地哼哼着,最後將自己又摔回了軟褥當中去:“我是什麼也想不起來,算了,不想了,做都做了,想那麼多幹什麼?”

說着,閉上眼睛竟然想睡了,紫玉很是無語地看着她:“我的寶小姐啊,我看你和那院的大公子可要成冤家了,昨天晚上你可把他摔了好大一跤,估計沒有個十天八天的,他都不能消氣。”

聽見她說起顧蓮池了,寶兒當即清醒了些,她翻身過來來紫玉的手:“好姐姐,你快點告訴我吧,我到底怎麼禍害你們大家了啊,就是在田裡那些蟲子禍害莊稼才能叫禍害,我喝了點酒,也不至於吧?”

紫玉抿着嘴笑,這就挨着她靠了靠:“還說呢,你回來的時候還是清醒的,可是一會功夫不知怎麼了說頭昏,晃來晃去的清芷小姐和公子一去扶你,兩個人都被你吐了一身穢物。這給表小姐氣得啊,我們扶着你,她要打你你還裝哭,最後給她氣哭了,說你這個磨人精,趕緊去洗換了,不多一會兒那院的就來了。”

她往東邊一指,將寶兒又拉了起來:“我看小姐和他是八字不合,每次到一塊不是受傷就是差點傷到。昨天晚上一言不合又惹到大公子不樂意了,你坐在地上那會兒還戲弄你說要拉你起來,結果半路就鬆手了,給你摔了一下子。”

林寶錚表示贊同:“我懶得理他,可能真的是八字不合。”

紫玉眉眼彎彎:“他就是個小氣鬼,不過你也不差,真是能磨人,拽着人大公子不鬆手想要摔回去,結果沒摔回去自己還差點摔桌子上去,嚇得我肝膽俱裂啊,那桌子角那麼尖,真摔上了還能有個好?”

寶兒瞪眼:“然後呢?”

紫玉拍着胸口,彷彿昨晚發生的一切事情都還在眼前一樣,她起身去拿了新裙來給寶兒穿:“然後沒想到是顧公子拽住了你。之後可不得了了,你就問他爲什麼摔你一跤,爲什麼又不讓你摔這一跤,然後非要再摔他一下,喜童和我都去拽你,可誰也拔不開,你就抱着人顧公子不放手。他當然不能讓你摔了,三個人都不能按住你我當然更按不住了,就求他們幫我把你哄到牀上去睡,人家大公子可是盡了力了,但是按住了你兩手,你就用頭去撞人家,後來還咬了他,偏偏挨咬的沒怎樣,咬人的還又哭又鬧……”

還咬人了?

還又哭又鬧了?

林寶錚捂臉:“我咬他了?我還哭了?”

紫玉在下頜處比劃了一下,齜牙道:“那一口就咬這了,都出血了,你哭什麼,我看你一個眼淚瓣沒掉,裝哭呢!”

寶兒捧着自己的臉,懊惱至極:“酒真不是好東西,喝多了怎麼這樣?感覺好丟臉啊!”

紫玉笑:“這也沒完,橫豎不叫你摔一下,你是就不放開人家,後來啊沒有辦法,我看顧大公子也是無奈,到底配合你讓你摔了,結果你力氣沒了,倆個人都摔了地上,然後就全部結束了,我們忙得一頭汗,你呼呼睡着了。”

林寶錚穿上了新裙,自己想了下自己昨晚可能幹的那些蠢事,頓時窘了起來:“我摔地上,就睡着了?”

紫玉又給她穿鞋,讓她下牀洗漱:“嗯,你是直接摔了人大公子身上,趴着人肩頭睡着的,我們費了好大的勁,纔給你們兩個人分開,不得不說小姐你有的時候力氣還是很大的。”

寶兒簡直不敢想象,幽幽地看着她:“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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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聳肩:“我都看見人家公子身上有你的鞋印子了,不過也還好,至少你沒吐他身上啊!”

她按着寶兒,叫她坐在了梳妝鏡的前面,開始給她梳頭,想必這丫頭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一臉的笑意。寶兒後知後覺地在鏡子裡看着她,嘆着氣:“紫玉姐姐,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幸災樂禍呢!”

紫玉當即否認:“哪有!沒有!”

說完又不自在地低了頭,在寶兒耳邊小聲說道:“他害得你呀總是受傷,也的確是出了口惡氣麼!”

這丫鬟平時都做粗使的,能伺候小姐本來就有親厚的意思,兩個人的年紀也沒差多少,紫玉今年十五,才比寶兒大兩歲,說起話來也是沒深沒淺的,寶兒纔不在意,更喜歡這樣的人在身邊,當即笑了出來:“我喝醉了幹什麼事我可管不了,誰叫他來了。”

兩個人一頓說笑,紫玉給她梳了頭,還精心拿了腰飾給她戴上。

鏡子當中,當即出現了一個嬌俏少女,林寶錚纔剛任這丫鬟隨便擺弄,此時卻見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當即徹底從醉酒當中清醒了過來。她巴掌大的臉上,美目顧盼,左右來回地看,才發現今天紫玉可讓她美了一次。

頭頂取代髮帶的是一個鏡花水月水滴形的眉心墜,稱得耳邊的兩個辮子都美了起來。她微怔的時候,紫玉還給她臉上撲了點粉,寶兒很不習慣的偏過頭去,紫玉連忙扳住了她的臉:“別動,夫人可是說了,叫我看着你,也讓你消停幾日。既然我伺候你,就得伺候好了,先打扮得美美的,然後我們現在開始可以學着做一個大家閨秀。”

林寶錚伸手挑了下眉心墜,好奇地仰着臉看:“那就戴着這個,但是別擦粉了,我不喜歡。”

她是嫌棄太繁瑣了,腰間的腰飾也一一解了下來,就拿了表姐給她的錦袋掛了腰間,站起來轉了一圈,目光在精美的裙襬上一掃而過,紫玉特意給她選了件中長裙,裙長到踝,腰間的腰帶還特意打了個漂亮的扣子。

擡腳走了幾步,感覺自己都快不會走路了。

寶兒求助地看向了紫玉:“姐姐,你這樣讓我怎麼走路啊!估計要是跑起來就得摔跤啦!”

紫玉幫她整理了下後腰,用力給她繃緊了,讓她的腰看起來更細了:“跑什麼,走路都不能大步走知道嗎?燕京的貴人們別說女人了,你看那些公子們有的都穿長袍,走起路來這樣的走,風姿綽約的呢!”

林寶錚眨着眼:“風什麼?什麼意思?”

紫玉嘆了口氣:“還是夫人有先見之明,她說讓你去書院跟着上幾天學,也能安生些。”

上書院?

寶兒頓時蔫了:“我是真的很不想去,因爲一寫字一看見夫子就困怎麼辦?”

兩個人出了屋裡,外面日頭已經老高了,紫玉跟着她的身邊,看着她果然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抿着嘴笑。林寶錚有點惱,走兩步停一步,慢慢適應着這種小步伐:“你確定是我孃的意思?讓我學着這麼走路?”

紫玉笑:“小姐就忍忍吧,人家小姐都這麼走路。”

寶兒皺眉:“不行,我才還想要找我娘去說呢,我是要當捕快的人,還得跑起來抓壞人的,怎能穿這種東西!”她走得很慢,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堅定起來,“再說我娘都跟我說過,裙釵女裙釵女,這就是世人對女子的偏見,什麼燕京貴人,我走路什麼樣我穿什麼衣裙,幹他們什麼事!”

她越走心裡越是不快,到了院子裡,更是不耐煩起來,伸手提起了裙襬,快步上了石階。

紫玉忙追了上來:“誒呀小姐啊,前面有客人,被拽裙子啊!”

寶兒纔不管那些,這就到了堂前來,廳房的門只虛掩着,門口站着一個小廝,似乎從未見過。她看着他也有點眼熟,倒是陸成風身邊的人原來就認識她,規規矩矩地叫了她一聲林姑娘。

紫玉也連忙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是到京的陸大人,特意來拜訪夫人的。”

林寶錚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陸大人是誰,正是猶豫自己是先離開再說呢,還是先進去,就聽見母親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李朝寧的聲音聽着還微微揚着輕快的調調,是那樣的熟悉:“其實我是不在意什麼嫡子庶子的,陸大人府上的孩子我也都很喜歡,但是兩位大些的公子我瞧着和寶兒也不怎麼投緣,還不如陸離,她們從前就總在一塊,他似乎也很喜歡我們寶兒,既然陸大人有意提親,我倒覺得她們兩個也能合情合意。”

提親?

寶兒一下聽見了這兩個字眼,她剛要衝進去說她不定親,紫玉一把拽住了她。

與此同時,陸成風在裡面哈哈地笑,當即一口應下,又是好頓感激不盡。

李朝寧也笑了:“但是我寶兒年紀還小,不如我們定下五年之約。倘若五年之後,令公子和寶兒真能初心不改,那便是天賜良緣,若是另投桃枝,那便一拍兩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何?”

不如何,林寶錚伸手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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