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領了任務各自散去,鄭熙然和鄭鈞然也跟着去撈魚、捉雞了。
在溪流河塘裡捕捉野生魚他們都體會過了,還沒見過人工魚塘的捕撈呢,想想電視上看過的千萬條魚兒在網中跳躍翻騰的情形,就感到興奮。至於雞,什麼烏雞、山雞、珍珠雞,他們都沒少吃,可還真沒親手捉過雞。
畢竟是半大的孩子,一有感興趣的事情,就把那點點煩惱給丟開了。
鄭老爺子毫不理會衆人的忙碌,吃罷飯,把碗筷一推,招呼陳叔,帶上小兵團去野鴨塘了。荷花開得好,老爺子又起了興致,要收集一些荷花花粉。
小孩子們跟着,則是期望能夠下塘採幾個蓮蓬。橡皮艇因爲朱莉生產只用了一次之後,就被鄭老爺子收繳充公了,現在已經成了孩子們的一大玩具。依着鄭老爺子,是不磕打不成器的,但顧媽媽、周阿姨不放鬆,最後還是鄭老爺子放了把水,每次下水前都給娃子們穿上救生衣纔算達成一致。
周阿姨聽到鄭老爺子要去野鴨塘,從廚房裡跑出來大聲囑咐:“多采幾個蓮蓬回來,咱們熬蓮子粥喝。對了,也採些荷葉荷花回來。”
蓮子能做蓮子粥,荷葉荷花幹什麼?
鄭老爺子瞪了瞪眼,也只能搖搖頭走了。這些老孃們兒就是愛沒事兒忙,索性也不是多麻煩,有着她們折騰去!
顧爽也想起來了,這個季節的嫩藕正好,拿來敲碎了,用白糖一拌,細脆甘甜,最是清香美味的。
但周老太能朝着鄭老爺子吆喝,她卻不敢。只好緊跑幾步,追上陳叔,笑着拜託了。陳叔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笑着答應着去了。
走出大門,鄭老爺子問陳叔:“顧爽丫頭叫住你,又有啥鬼主意了?”
陳叔笑:“三少夫人說現在的嫩藕正當時,既解暑又降壓還和胃,拜託咱們採幾塊回去!”
鄭老爺子聞言就笑了:“還是這丫頭想的周到。嗯……這個季節的嫩藕是不錯,還是八幾年的時候去白洋澱吃過一次,用荷葉包了,用拳頭捶碎,拌了白糖吃,一點兒不遜於沙瓤大西瓜!”
“呵呵,三少夫人是孝順,做什麼事,總是先想着長輩。”
人家周阿姨說要點東西就是麻煩、事兒多,顧爽要點兒東西就是想得周到,明擺着也太偏心了!不過,作爲熟知老爺子脾性的陳叔卻不可能真的說出來。哄得老首長高興纔是他的工作首要任務!
“首長說起西瓜來,我倒是想起前幾天咱們瓜園裡看的西瓜,估摸着也該熟了,從塘子裡回來,不如去看看……呵呵,首長您挑瓜可是沒人比得上。”
聽陳叔這麼一說,鄭老爺子也想起這茬,立刻笑道:“哈哈,說起來,也有好多年沒親手挑過瓜了……原來,老唐、老權都不服氣,每到夏天總是咋呼着和我比,比了幾十年,都沒贏了我……”本來挺高興地話題,說到後來,鄭老爺子的情緒漸漸低落下去。
老唐、老權都是鄭老爺子的老戰友,都已經不在多年了。鄭老爺子要不是因爲去年冬天得了三少夫人的濟,如今還不知道……
說起來,鄭老爺子如今身體很好,精神也好,可就是老戰友走的差不多了,再也不能像當年那樣,和戰友們激昂慷慨,把酒暢飲了!好在,老爺子自己很看得開,把那一腔激昂轉到了山水野趣上,擺弄擺弄野趣,逗逗孫輩,也算是盡享天倫了。
陳叔正感慨着,就聽鄭老爺子嘆了口氣,又道:“說起來,我也該知足了。眼瞅着要死的人了,又撈了回來,如今能吃能喝,走得動睡的香,還有孩子們孝順着,比那些老戰友們福氣多了去了!呵呵,走,我多活一天就快活一天,也算是替那些老戰友多看一天世道的變遷。等將來見到他們,也好多和他們說說。”
聽老爺子自己想開了,陳叔暗暗鬆了口氣,笑道:“家族和睦,兒孫孝順,老首長這福氣,還長着呢!”
鄭老爺子哈哈大笑,登上警衛員準備好的車子,直奔野鴨塘而去。
九月初的天氣已經微涼。送一撥一撥的人離開,顧爽也有些沉默。
今年延長了暑假,不再是九月一日開學。九月十日也要開學了。
寶寶和四個小蘿蔔頭兒不但都要離開,鄭熙然、鄭鈞然也都要離開了。還有鄭老爺子,可能也要跟着寶寶進京……都走了,這裡也就冷清下來了。
鄭卓然走過來,給她披了一件薄開衫:“我看有些陰天,預報有雨的。走吧,我們現在去機場吧,十點多的飛機,現在該去了!”
顧爽回頭朝鄭卓然一笑,隨着他往外走。
依着身後堅實的臂膀,顧爽也漸漸地把剛纔那片刻悵惘拋開了。老爺子和寶寶走了,不過是在京裡。等品茶會結束,她也就沒事了,兩邊跑着也方便,原來可能覺得進京一次是件大事,如今看起來,開車也不過四個小時,比去本省東部沿海都近便。也算不上什麼了。
想着想着,顧爽仰頭對鄭卓然道:“我聽說好多人買私人飛機的,好像也不貴,要不咱們也買一架?”
鄭卓然低頭看着顧爽殷切的目光不由失笑,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笑道:“國內的情況,之所以購買私人飛機的不多,並不是因爲私人飛機多貴,買不起,而是國內的制空控制的比較嚴格,想要起飛還要提前申請航線,即使我們這樣的家庭也很麻煩。好在民航、軍用都方便,也就乾脆不去買飛機當擺設了。”
買個私人飛機居然還要申請航線……顧爽不由瞪大了眼睛。她之前還以爲,購買了私人飛機就可以任意在天上飛呢!
看她這副驚訝的模樣,鄭卓然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許,緊了緊手臂,笑道:“你不想想,若是可以隨意起飛,只怕那些煤老闆什麼的,早就買上飛機了,都亂哄哄地飛來飛去,早亂套了!”
顧爽紅了臉,她之前還以爲空中又沒有道路限制,奔着目標直線飛行就行呢!根本沒想到管理和事故的問題……汗,看來站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就相差巨大啊!
算了,如今也有這人字牌商旅車,座位舒適,空間寬敞,而且,有李剛和陳樹民這樣的好司機,連車都不用開,四個小時就四個小時吧,又沒啥急事。
正低着頭自我安慰着,又聽到鄭卓然柔聲道:“若是你喜歡,買架飛機也無妨。大型的也就罷了,買輛小型機掛在j軍那邊,要一條固定航線也可以。”
顧爽想起曾經在某景點坐過的直升飛機,那噪音、那顛簸……身體稍微差一點兒的上去就很可能下不來,還不如坐車舒服呢!
搖搖頭,顧爽道:“算了吧,我也就是心血來潮那麼一說。以後,我們在兩地住着,來回開車,也不比飛機慢多少。”
說起來,從西郊去北郊的機場要一個多小時,到了京城,再從機場到家最少又是一個多小時,再加上飛行的一個小時,還真不比開車的四個小時快多少。
聽她這麼說,鄭卓然也只好作罷。
兩個人驅車直奔機場,路上也沒怎麼說話。顧爽在心裡盤算着,曾淑君來除了做嘉賓和看牛牛外,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鄭媽媽雖然有些大家出身的傲氣,但經過幾次接觸,對她算是真心接受了,不但維護她,還非常疼愛寶寶。鄭立賢那人,冷硬剛強,能不當面指責就是接受了,而且,一旦接受一個人,就是真心真意的那種,也不用擔心。顧爽現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曾淑君了。
曾淑君就像鄭家的其他媳婦一樣,也是出身名門,自己也算是有才有貌,也生了牛牛這個兒子,說起來,作爲鄭家這一代的長房長媳,已經近乎完美了。但顧爽在寥寥的接觸之中,卻隱隱地感到曾淑君溫婉的笑容下,似乎隱藏着一絲怨氣。而且,鄭毅然對待老婆也很傳統,不冷不熱的,幾乎看不到照顧體貼之舉……是他們感情有問題,還是鄭毅然習慣於背後疼妻子?
顧爽很想問問鄭卓然,鄭毅然和曾淑君是怎麼認識的,他們的婚姻是不是大家族的聯姻產物。可,別說自己還沒有正式過門兒,就是正式過了門,弟媳婦打聽大伯子的婚姻似乎也有些不合適。
算了,自己多長點兒眼色,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吧!
看顧爽自從上了車,就一直沉默不語,鄭卓然不由擔心,是不是剛纔買飛機的事情讓顧爽不高興了。
“怎麼了?不舒服嗎?”看着顧爽終於睜開眼睛,鄭卓然關切地問。
顧爽回頭,朝鄭卓然一笑,搖搖頭道:“沒有,我剛剛在想,品茶會的安排可有疏漏之處……對了,這一次採的秋茶比之前母樹採的茶也不差什麼,媽媽姑姑和大嫂來了,你說我給她們這個做回禮好不好?”
聽顧爽如此明顯的轉移話題,鄭卓然也不再追問,笑着點點頭:“怎麼家的禮尚往來,你做主就好!”一副男主外女主內的樣子。
顧爽笑着嗔他一眼,然後轉回目光,看着前方道:“老爺子這幾天,天天去收集荷花粉,我知道老爺子是替我準備回禮呢!說起來,咱們家裡,除了自己養的種的,也就這一線雪能拿的出手了。”
一直以來,鄭卓然在顧家從沒感到意識、習慣、交流有什麼障礙,這個家溫暖和諧,老老少少的,都天天笑口常開的,讓他越來越眷戀。看顧爽一直都是溫婉平和,沒有什麼嗔怒哀怨,也從不在他耳邊說什麼,他也就自以爲是地覺得顧爽也像他一樣,對於鄭家也沒什麼接受障礙……可今天聽到顧爽這句話,鄭卓然才幡然驚悟,顧爽看起來每次開開心心地入京,平和而溫婉地和鄭家人認識熟悉,其實,心底竟是有如此忐忑的。就連送什麼禮物,都要如此仔細斟酌,只怕落了笑柄!
唉,女人本就比男人敏感細膩,更何況顧爽之前的經歷和家庭背景……之前,是他太粗心,疏忽了!
猛然間認識到自己的疏忽,鄭卓然很想停下車子來好好地和顧爽交流一番,安慰一番,讓她放開那些煩憂,真正地開心起來。可……最後,鄭卓然還是隻擡起右手,握了握顧爽的手,連句話也沒有說。
車子,已經到了機場。
顧爽微回頭,反手握了鄭卓然一下,笑道:“到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些吧!”
鄭卓然也沒法再說說什麼,只凝視了眼前這張溫婉清麗的臉片刻,點點頭,收回手轉彎,拐進機場入口。
停好車,鄭卓然就和顧爽匆匆趕往接機口。鄭媽媽一行的班機到港時間是10:15現在已經是9:50了。兩個人儘量早一點趕過去,以免讓鄭媽媽久等。
下了車,天色越發陰沉起來。
南市的機場並不算如何繁忙,接機口處卻站了不少人,好多年輕人舉着橫幅標語,捧着包裝精美的鮮花禮物,正在翹首以盼。這些人以十五六歲的少女爲多,嘰嘰喳喳的嘈雜的厲害。聽她們說話,一個國內才躥紅的新星要來南市開演唱會,也碰巧了這個時間到達。
那些表情激動的追星族們,不時發出一聲聲尖叫和爆笑,還不時因爲打鬧引得人羣涌動。
站在接機口,顧爽倚在鄭卓然臂彎裡,眺望着出口處,有些不安道:“天怎麼突然變了呢……你說,媽媽坐的飛機不會受影響吧?”
鄭卓然緊緊手臂,安慰道:“別擔心,一般的航班,只要不是大雨、大霧或者雷暴天氣,一般不會影響。現在還沒下雨,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顧爽稍稍安心了一點,乖乖地靠在鄭卓然的臂彎裡。出口處走出來一羣人,顧爽離開鄭卓然的懷抱,想要踮腳看看,有沒有鄭媽媽一行。那羣追星族粉絲卻突然如瘋了一樣,潮水般向前擁擠過去,尖叫着,蹦跳着。
這場擁擠來的太突然,打了鄭卓然和顧爽一個措手不及。鄭卓然只來的及在擁擠中扯了顧爽的衣襟一下,就被洶涌的人潮擁擠開來,而顧爽就像一條被汪洋洪流裹挾了的小船,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被裹進人潮之中,並裹挾着直往前邊涌去。
顧爽的個頭本來就比較嬌小,經過改造後,也只有一米六五多點兒,在這羣吃激素長大的孩子羣裡,她這個嬌小的身體使得她完全處於了劣勢,再加上,今天爲了來見鄭媽媽她換了一身比較淑女的裙裝,穿了一雙八分的高跟鞋。
人潮一擠,她的一隻鞋子就被擠脫了,不知道被踢到哪裡去了。顧爽瘸着一隻腳,裙襬又狹窄的很,哪裡還使得上力!
耳畔聽到的都是一聲聲高喊和尖叫,眼睛能看到的只有一張張興奮地近乎發狂的年輕的臉,她被裹挾着,唯一能做的只有雙手攏住自己的長髮,不斷地隨波逐流,一面努力地平衡着自己的身體,不至於讓自己被人流擠倒,照眼前這些人的興奮程度,即使又被擠倒的人,她們也根本顧不上理會,那被擠倒的人會是什麼下場,也就不言而喻了。
顧爽此時真是又悔又驚,悔的是,不該心急離開鄭卓然的懷抱;驚得是,早就聽說過追星族的粉絲瘋狂,可不親眼所見,她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些孩子們的狂熱程度,簡直就像被下了某種邪咒一樣,無所畏懼,無所顧忌!
好在,顧爽的心理比較強悍,被人羣裹挾後,經過最初的驚恐之後,她的理智也漸漸迴歸,人也漸漸冷靜下來。
這一冷靜下來,顧爽就忍不住苦笑了。今天出門真該看看黃曆,沒想到接個機還能遭遇到這種無妄之災!
一邊苦笑着,顧爽一邊開始運用其探查的能力,透過人羣察看周圍的情況。
說起來,顧爽之前算是幸運的,沒有嘗受過在人羣中擁擠的滋味兒。曾經在大學的時候,最初新生被排擠,打個飯都要擠半天,她因爲性子清淡,家庭條件又不好,每次打飯都是撿着沒人買的窗口,隨便買點兒饅頭鹹菜度日。那些味道好的窗口她從不光臨,所以避開了一擠。因爲她選了離家最近的南市上大學,即使春節放假也只需要坐汽車,而不需要坐火車,所以又避開了另一擠,擠火車。
可,今天,在她擺脫了貧困,自己擁有幾輛車,可以任意選擇出行工具,出入也是高檔餐廳,不可能再去擠什麼餐廳窗口的時候,她卻突然遭遇橫禍,被一羣瘋狂的追星粉絲給裹挾了。
顧爽不由苦笑,難道,這擁擠還是人生必經之劫嗎?
她現在的探查能力比最初強了不少,兩百米內的情況,不論有無建築物、人的阻擋,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顧爽刻意把探查的範圍壓縮在了一百米之內,也就是接機口的直徑之內,這樣範圍小了,探查的速度和清晰度都會高很多。
不過一兩秒鐘,顧爽就把周圍的情況探查了一圈,然後,很欣喜地看到她此時所在的位置,右側隔着十幾個人就是一片空地,那邊是接機口通往辦公區域的一個工作通道,平時有門關着的,但此時,那扇門開着一條十釐米左右的縫兒!
只要,她斜着擠過去,躲到那扇門後,她就可以脫險了,然後聯繫鄭卓然什麼的,也就可以從容應對了。
瘸着一條腿,可想而知行動非常不便。但被人羣裹挾着,顧爽卻根本不敢彎腰去脫另一隻鞋。沒辦法,顧爽也沒辦法顧忌身邊的少女們了,用上力氣,彎着一條手臂,手肘朝外,側着身子往看好的方向擠過去。
顧爽看起來清瘦,但身體的力量卻絕不比一個勇武的男人弱,再加上看到了希望,她幾乎是毫無保留地運用了最大的力量,那些十幾歲的女孩子們,畢竟沒經過什麼陣仗,更沒做過什麼苦力,即使個頭高出一大截,但力量上終是無法與顧爽相比的。
顧爽這一擠,本就洶涌的人羣就出現了一陣不小的波動。
身邊的人紛紛發出驚呼、驚叫、甚至破口大罵,但顧爽卻根本不予理會。
她被裹挾已經夠倒黴的了,她如今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儘量不把人擠倒,其他的,是真的顧不上了。
經過一番掙扎、拼擠,顧爽終於從人潮中擠出一條‘血路’,這話絲毫不誇張,顧爽親眼看到,因爲她的手不小心打到了一個女孩子的鼻子,使得那個女孩子已經鼻血長流了。
掙脫了人羣,顧爽擠進那扇門,嘭地一聲把門關上,然後,就雙腿一軟,毫無形象地癱坐到了地上。
背後依着門,顧爽喘息了片刻,待氣息稍稍平復了,這才從隨身的包裡拿出手機。顧爽此時無比慶幸,自己如此狼狽,包還沒有被擠掉!
打開手機,就看到手機屏幕上十幾個未接來電,打電話的無一例外的都是鄭卓然。
顧爽心頭一暖,立刻按動按鍵撥了回去,但話筒中傳來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顧爽又連續撥打了幾遍,竟都是一個回答。
門外,不時地有人流涌過來碰撞發出的嘭嘭聲,顧爽都不予理會。
她堅持不懈地撥打了十來個電話,得到的回覆竟然無一例外地都是電話正在通話……
突然,顧爽心頭一動,停止了撥號的動作。
正在通話,是不是鄭卓然正在給自己打電話呢?若是如此,她一遍一遍地撥打,對方不也正好打不進來嗎?
抱着希望,顧爽按捺下焦急的心思,耐心地等待起來。
平靜下來,顧爽也想起自己的形象只怕狼狽的可以,若是鄭卓然已經接到鄭媽媽,然後一起趕過來的話,看到自己瘋婆子一樣……實在是太丟臉了。
不得不說,女人只要沒了生命危險,第一個想到的就會是形象問題。
她從包裡摸出一面化妝鏡,打量了一下自己,呼,還好,除了頭髮亂點兒,臉上並沒有什麼髒東西。她又沒有化濃妝的習慣,臉上不髒也就沒什麼異樣,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把小牛角梳,攏了攏頭髮,看着自己還算能見人了,這才慢慢地從地上起身,用金雞獨立的姿勢站起來,背靠着門板,再次掏出了手機。
剛剛自己想到撥不通的原因,是不是鄭卓然也正好想到?然後,兩人心有靈犀地等待對方打電話過來,結果又白等了?
這麼想着,顧爽苦笑一下,再次開始撥打電話。
翻出電話號碼,還沒等按下發射鍵,一陣腳步響起,一個人從通道中走過來。
顧爽驚魂初定,一聽到腳步聲,就立刻擡頭看過去,卻看到讓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張熟悉的面孔。
“尚凡?你怎麼在這裡?”顧爽驚訝地問。
尚凡好看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聽到顧爽的詢問也不回答,只三下五除二脫下自己身上的襯衣,直接走過來披在顧爽身上。
顧爽覺得奇怪,雖說陰天有些涼,可也沒覺得冷啊。尚凡這是……
不由自主地低頭一看,頭嗡地一聲漲了好大,臉也登時火燒火燎地燒了起來。
她身上穿了一條真絲短旗袍,外邊罩了件薄開衫,本來很傳統很嚴實的衣服,卻不知何時右側的側開口被扯開了,生生扯到了臀部以上,剛剛她雪白的大腿和粉色的小內內就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她還不自知。
難怪,裙襬那麼窄,她剛剛坐下去的時候都沒感到阻礙。原來竟是這樣……
衣衫破裂,不能遮體,本身就夠慘夠狼狽了,更狼狽的是,居然還被自己熟悉的人看到,還是自己熟悉的年輕男人,還是曾經自己有好感的年輕男人……
顧爽囧的根本擡不起頭來了,低着頭狠狠地盯着仍做金雞獨立狀的腳尖,恨不能在地上找條縫兒鑽進去,土遁了!
“呵……”一聲輕笑從頭頂上傳來,尚凡堅實的手臂也伸了過來,扶住已經有些支撐不住的顧爽,輕笑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勇敢了……”
汗,她這哪裡是不勇敢,是很丟臉好不好?
顧爽有些怒了。這個人即使好久不見,仍舊是那麼可惡,一張嘴巴毒的堪比眼鏡王蛇!
顧爽擡起頭,毫不怯弱地瞪回去:“你怎麼在這裡,不會專程過來看我出糗的吧?”
沒想到,尚凡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很坦然地點了點頭,見顧爽又有發怒的趨勢,輕輕一笑道:“好不容易看到美女落難,我這不上趕着跑過來當一把英雄了嘛!”
顧爽哼了一聲,別開頭,乾脆不再理這個人,也不再讓他扶着,單腿向前跳了幾步,八寸的高跟鞋單腿跳,技術難度實在太大了,顧爽乾脆把僅剩的一隻鞋子也脫了,赤着腳踩在地上,往前快步走去。
尚凡的個子高,他的襯衫穿在自己身上,完全可以遮擋住裙襬撕破的窘況,雖然穿着一件寬大的男士襯衣……這形象也好不到哪裡去,但總比直接曝光強的多。
尚凡看着倔強的清瘦背影,腰板兒挺得直直的,雖然光着腳,雖然穿着一件寬大的男式襯衫,可卻絲毫沒有狼狽之意。相反的,那寬大的襯衣把一雙纖細修長的腿襯得更加美好……本來是一步步倔強地往前走,卻偏偏生出一種飄逸翩然的另一種柔弱無骨的嬌媚和性感來!
胸口一陣發悶,尚凡強迫着自己挪開了目光,深深地吸了口氣,這纔將心中驀然升起的旖旎之思甩開來,然後大踏步地追着已經拐過牆角的顧爽,跑過去。
“喂,不過是一句玩笑,你還真生氣啊?”尚凡追上顧爽,伸手就將直直往前衝的她攔了下來。
然後,也不管顧爽仍舊彆扭着,伸手將她的肩膀圈住,笑着道:“你確定往那邊走?”
“確定!”顧爽沒好氣道。
“呵呵,那邊你知道是哪裡?”尚凡忍着笑問。
顧爽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被氣得跳腳,衝起來就走,真沒注意自己走的是什麼方向。
這時,回頭四下望,卻見一條寬闊的通道,不遠的盡頭處,似乎有些穿着藍色工作服的人在來來往往地忙碌着什麼。
尚凡輕笑着,扳回顧爽的臉,看着她笑道:“那邊可就是機場的行李分檢中心了。嚴禁外部人員進入的。”
顧爽愣了愣,再回頭,才發現自己剛剛錯過了一個通道口,竟已經走錯了路了。
“好了,走,我帶你出去!”尚凡笑着攬住顧爽的肩頭,帶着她轉身,走向剛剛錯過的出口。
走了幾步,尚凡停下腳步看了看直接踩在地上的潔白可愛的一雙小腳,蹙了蹙眉頭,然後,一言不發地,俯身就把顧爽打橫抱了起來。
“啊,尚凡,你幹什麼,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顧爽被突然抱起來,趕緊掙扎解釋。
尚凡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終於忍不住了,黑着一張臉冷聲道:“出口離這裡還有幾百米,然後,還有室外的一段路……你若是想這麼赤着腳一直走過去,我也沒意見!”
曾經,她和尚凡不可謂不熟,甚至,她還爲了這個男人稍稍有那麼一點點心動……她以爲自己已經夠了解這個男人的了,可今天看到他黑着臉,聲音也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的時候,還是一下子怔住了。
這個男人,看起來冷酷的讓人害怕,彷彿下一刻就可能會伸手扼住她的咽喉一樣。
這樣的尚凡,是她從未見過的!
微微愣怔間,尚凡卻腳步未停,大踏步地向着出口走去。
到了此時,顧爽也終於知道,恐怕是自己的掙扎和拒絕傷到這個男人了。曾經,她接受他的幫助,可是從來不說什麼感謝,更沒有下意識如此激烈地拒絕過的。
算了,衣服也穿了,抱也抱了,曾經又不是沒抱過,更何況是如今這種情況……又不是古代,抱一下就失去貞潔名聲什麼的……
想開了,顧爽也就安穩了,甚至爲了減輕尚凡抱着自己的重量,配合地往他的肩膀上依了依,然後,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鴕鳥地閉上了眼睛。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尚凡看着懷裡復歸乖巧的,像一隻貓咪似的依進自己懷裡的女人,脣角一勾,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