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左舟閉上眼睛裝睡,果然聽到二大小聲的“噓”了下,一個人貓着腰走過來,當她正要嚇魚左舟時,魚左舟猛地坐起來,“啊”了一聲,倒把二大嚇了一跳!
“頭兒,你又嚇我!”二大捏了捏耳朵,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是誰想要嚇我來着?”魚左舟笑着深吸口氣,撲鼻的香味讓她感覺無比舒暢。她重新倚在鞦韆上,忽然問道,“二大,你可認得什麼善音律的人?”
“音律?”二大皺眉想了想,“我們西邊的人都是吹大索、打鼓的,內陸人的音律什麼的可弄不來!”
魚左舟點點頭,望向賊不偷。後者正雙手撐在石桌上打瞌睡,忽然感覺有人看向自己,一個機靈睜開眼,正要說話,卻見魚左舟將手指豎在嘴邊,讓大家安靜。賊不偷還在納悶,就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首曲兒。
那曲兒沒什麼調,很是隨意,但卻十分的舒服,宛如一條小溪,讓人跟着它或緩緩而淌,或急速轉彎,起起伏伏,卻酣暢痛快。
魚左舟轉頭看向一旁的花,手指無意識的跟着畫着圈,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來。待那曲兒停了,纔回頭對二大說,“不用找別人了,就他吧!”
“他,誰啊?”二大向四周張望着,卻沒看到什麼人。
魚左舟抿脣一笑,“初九!”
“初九?”二大和賊不偷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而魚左舟已經起身向外走去,半路又回頭對兩人道,“今天小聶讓人做了梨花糕,你們先去廚房幫我弄些出來!”
看着她走遠了,賊不偷便趴在桌上不起來了。二大從一旁揪了根草葉撥了撥他的耳朵,一開始他還受着,後來實在受不了,猛地擡起來,一臉怒容正要發火,卻見她嘴角含笑正看着自己,雙頰微紅,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美極了!
二大見他擡起來,目光迎上他的,見他眉頭慢慢鬆開,直直盯着自己,忙別過頭去,臉頰卻更紅了,“別睡了,你去廚房把梨花糕給頭兒弄些過來!”
賊不偷活了二十多年,眠花宿柳,可以說是風流快活,此刻看着二大,心中忽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似是狠狠抽了一下,然後慢慢柔軟下來。他乾咳一聲道,“這不小事嗎,我馬上回來!”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二大忙站起身,見賊不偷回頭看她,忙撅了撅嘴巴道,“我怕你又偷摸跑出去!”
賊不偷勾起嘴角一笑,點了點頭。滿園的鮮花在晨風中微微顫抖,逐漸生動起來,仔細聽,似乎能聽到花開的聲音。
魚左舟穿過山間的小回廊,見一處方臺上一人正在練武,不由躍身跳至方臺,在欄杆上坐下。她看着欄杆外山間翻騰的白雲,愜意的晃動着雙腳,而她腳下卻是萬丈懸崖。
“小魚!”小聶收起劍,走到一旁桌上倒了杯茶喝,擦了擦汗便倚在一旁舒了口氣。
“
你還真是會享受啊,這練武臺比三王島上的百花臺可有意境多了!”
“那是,人家短短几十年,不好好享受圖個啥啊!”小聶嘆了口氣,忽然臉上笑容一收,走到魚左舟身邊,小心問道,“過不久就是島主的生辰了,島主挺想你的,你……回去嗎?”
魚左舟嘴上的笑一僵,目光霎時變得鋒利起來,“到時候看吧!”
“小魚……”小聶還欲再說。魚左舟已經不耐煩的別過頭去,小聶的話只得咽回肚子裡。
眼下的深淵望不見底,只見白氣洶涌,山河共舞。魚左舟沉默了許久才似開玩笑般說道,“小聶,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活不成了?”
小聶一聽臉色一白,忙上前抓住魚左舟,“你瘋了?”
“哈哈……”魚左舟笑着搖搖頭,“我纔沒那麼傻呢,對了,你可有辦法找到《桃花吟》的曲譜?”
小聶白了魚左舟一眼,卻再不敢逼她了,只說道,“可以找找,當年桃池的妻子創作一曲《桃花吟》,因知音難求,便叫人將曲譜抄了,希望可以有人可與她同湊。只要民間還有,我就有辦法將它找到!”
“最好要趕在玉龍子大壽前,不然不就白忙活了?”魚左舟翻身跳至方臺上,向迴廊走去。
小聶忙跟上去,“放心好了,我鼠洞想要的東西就算得不到,不還有你的鷹巢嗎?”
這日夜裡,魚左舟躺在牀上睡意慘淡,從枕下掏出一錦囊,將那半尾龍魚拿出細細看着。這幾日在小聶這住着覺得輕鬆很多,此時心中久久深藏的疑惑再次凝聚。
不知不覺夜已深,她才慢慢迷糊起來,隱隱約約又回到了三王島。她自小極少下山,山上的角角落落她都熟記於心。此時三王島上也是滿天繁星,或許因爲這裡地勢高,離星星更近,以至於這裡的星星都格外的明亮。
她正在屋頂上看星星,嘴角連着眼角都是笑意,感覺霧氣越來越重,便沿着屋頂一路向自己院子走去。忽聽得隱隱有對話聲傳來,倒像是爹爹和木瓜,她一時興起,便蹲在屋頂準備聽牆角跟。
可離得太遠,只隱約聽見“雪城”“伊簿”等詞,她見此又向那邊靠了靠,這才聽清了,可兩人的語氣卻令她心頭一驚。
常時爹爹爲人雖隨和卻總透着股冷清,而此時他的語氣卻低沉,倒像是和自己說話時的樣子,只是有些無奈罷了。而木瓜則和以往的平和不同,話語裡竟滿是憤怒和嘲弄,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於是立時豎起耳朵來。
“青音,你真的決定了?”
“不瞞島主,已經等了二十年,該做的準備也已做好,此時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知道你的境地,只是……就算我求你,放過小魚可好?”
魚左舟聽到這裡已是渾身冰涼,她緊緊的抓住領口,她忽然不敢再聽下去,可此時卻連動也不能動了!
木青音當下冷笑一聲,“放過她?我如何會放過她!此時她只有跟着我,才能保命!”
“若小魚在這島上不出去,我還不相信有人可能傷害她!”
“可依她的
性子,你能栓她一輩子不能?她是鷹,自是要有一片天的,而我能給她這一切!”木青音聲音涼淡卻又堅定。
“可你瞞着她,能瞞一輩子嗎?”
“我自有道理,就不勞島主操心了!”
“可是,你要記住,小魚是無辜的!”
“無辜?當初你們選擇了她做替身,她不無辜嗎?這天底下又有誰不是無辜的呢?”
……
接下來他們還說了什麼,魚左舟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眼淚猝不及防的流下來。沒想到,她做夢也沒想到,一直以來最寵她的兩個男人竟這樣防着她瞞着她,還有什麼比這更可笑的?
“放過她?我如何會放過她!……”
魚左舟只覺胸口被一把刀狠狠刺了一下,那錐心之痛讓她整個人都抽搐起來。她猛地睜開眼,驚醒翻坐起身,只覺出了一身的冷汗,才知道又是那個夢,嗓子乾的難受,不由喚道,“初九!”
只覺眼前有人影晃動,初九已點上了蠟燭,倒好了茶,放在牀邊的矮桌上,揹着她而立。魚左舟這才鬆了口氣,喝了茶再次躺下,卻不敢再閉眼睛。
初九側耳聽了聽,便走到前面桌前坐下,從腰間摸出一支柳條去骨而做的笛子,放在嘴邊輕輕吹起曲兒來。這曲兒與今日中午吹的不同,更加輕柔,就像是春風中飄舞的柳絮,讓魚左舟漸漸安下心來。
許久,初九聽得魚左舟呼吸漸平穩,纔將手中笛子放下,微微側首看過去,只見暖黃的燈光下,睡熟的魚左舟仍皺着眉頭。他站起身,提腳向前走了兩步,卻終是停下。
幾日匆匆過去,這天剛亮,二大便招呼着魚左舟起來,千叮萬囑將賊不偷留在小聶身邊,讓他好生看着,才駕着馬車,載着魚左舟向臨城五葉城奔去。
行了兩個時辰的路,待進了五葉城便見許多車輛馬匹,皆是奔着神劍門去的。魚左舟掀開車簾望着外面,對二大道,“咱們不着急,也不和他們擠什麼熱鬧,在這停會吧,等等初九!”
二大探過來腦袋,皺眉道,“若是待會人家閉了門,進不去咋辦?”
“這對咱們鷹巢來說不是最簡單的事麼?”魚左舟繼續看着外面那些人來人往,二大卻一臉不敢相信,“頭兒,你不會想着大白天跳神劍門的牆吧?”
“你的提議還不錯!”魚左舟回頭衝二大玩笑,見二大眼睜得更大了便正色道,“咱們本來就是沒帖子的,我又與內陸門派無甚交往,而且咱的目的又不是真的來拜壽,所以出場越是引人注目越是有效果!哎呀,你放心,我不惹事!”
這時魚左舟盯住遠處慢慢走來的一個人影,嘴角不經意揚了起來,只見初九輕步走了過來,若不是青銅面具徒增戾氣,光這外形是極好看的。
初九在車外停下,微微點了點頭,便遞過來一塊箔布,打開來便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幾行字,皆是今日來參加玉龍子壽辰的門派。魚左舟手指一個個從上面劃過,只見上面寫着青嶺派、孫家莊、西島派、沙龍幫、桃花塢……手指在桃花塢上停下,擡頭看了眼初九,見他又點頭,這才放下簾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