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同林趕到景陽宮的時候,王貴全已經捱了二十五杖。
這宮裡的板子,可輕可重。
宮裡專門有太監,從小練習的就是打板子的技巧。據說,他們練到最高境界的時候,在凳子上放一塊兒青磚,青磚上面放一塊兒豆腐,最厲害的,一杖打在豆腐上,可以擊碎下面的青磚,而上面的豆腐完好無損。
所以,那些專門負責杖刑的太監,若是要輕,可是打得受刑的人皮開肉綻但是不傷經骨。要重,可以打得受刑人表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內裡骨斷經摺。
很顯然,這王貴全,卻並不屬於讓吳大慶輕責的那一類。
二十五杖下去,雖然不至於說是骨斷經摺,但是渾身都被打散了架,右腿的股骨,也被打得脫了臼,無力得耷拉在一邊。王貴全雖然勉力隱忍,卻還是忍不住痛哼,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孟同林見狀大怒,戟指喝道:“吳大慶,你幹什麼?”
“幹什麼?”吳大慶冷哼一聲,道:“你先問問你的這位表弟,幹了什麼好事?”
沒等孟同林開口詢問,王貴全就慘呼道:“他們血口噴人,表兄救我……”
吳大慶冷冷一笑,沉聲道:“誣陷?那你說,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們景陽宮宮女的房間裡?”
這,也正是孟同林現在最想知道的。他是真的想問問王貴全:你不是去酒窖探密道去了嗎?怎麼會在景陽宮惹下這麼大的亂子?只是,這些話他卻又不能出口。只得將目光投向了王貴全。
“咱家……”王貴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說他是在酒窖裡被人給打暈了吧,糾結片刻,開口道:“咱家正在房中休息,卻是不知道怎麼會到了景陽宮……一定是……一定是……”
只是,一連說了三個“一定是”,王貴全卻是都沒能想出什麼合理的解釋來。
吳大慶冷笑道:“照你這麼說,是有人在你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把你送到景陽宮了?”
“我……”王貴全氣得雙眼通紅,可是卻又偏偏無法解釋。他本想說“是”,可是又知道,他即便是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
吳大慶冷笑着看了一旁的孟同林一眼,沉聲喝令道:“繼續打!”
孟同林怒聲道:“吳大慶,爾敢?”
見孟同林還敢耀武揚威,吳大慶今日也是豁出去了,不屑地瞥了孟同林一眼,冷冷的喝道:“打!”
那行刑的太監,手中的大棒便又高高地舉了起來。
“呔!”
見那行刑太監手中的大棒又要落在王貴全的身上,孟同林再也忍耐不住,沉喝一聲,就撲了上去。
只是沒等孟同林撲倒那行刑太監的身邊,吳大慶就腳下一頓,朝着他迎了上去。向孟同林一掌拍了過去。
孟同林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五指箕掌,也是一掌迎了上去。
“嘭”的一聲,孟同林身形一晃,一連後退了兩步。臉色瞬間漲的通紅。
而吳大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噔噔噔”連退三步,胸膛不住起伏。那負在背後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一局其實是吳大慶稍遜一籌。他是主動進攻,而孟同林是倉促應對。他比孟同林還要多退一步,功力自然是不如孟同林了。
逼退了吳大慶,孟同林就又轉而向那個行刑太監衝了過去。
“放肆!”
沒等孟同林沖到那行刑太監的身旁,不遠處就傳來了一聲厲叱。
孟同林回頭,就見一個年約二八,雍容華貴的女子,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裘,在一箇中年宮裝女子的攙扶之下,緩緩走了過來。見狀,孟同林的臉色頓時一變。
因爲,這個女子正是這景陽宮的主人,賢妃娘娘。
孟同林雖然敢在吳大慶的面前囂張跋扈,但是見了賢妃,卻並不敢造次。別說是他,即便是權傾朝野的劉瑾,在這些娘娘的面前也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恭敬。
孟同林知道,他若是膽敢有任何的不敬,那就是以下犯上,這是宮中大忌。賢妃就是讓人把他孟同林當衆打死在這景陽宮,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賢妃緩緩而至,走到孟同林身前兩丈之處站定,冷然開口道:“果然是坤寧宮的人,當真是好大的狗膽。”
說着,賢妃皓腕一擡,指着正趴在長凳上受刑的王貴全道:“這潑才膽敢潛入我景陽宮,欲對本宮的貼身婢女行不軌之事……”又一指孟同林,道:“你更好,居然敢在我這景陽宮當衆動手!”
賢妃粉面寒霜,柳眉倒豎,厲聲喝道:“若是本宮攔你,是不是要連本宮也一起打?”
這話,可就說的有些誅心了。對娘娘圖謀不軌,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孟同林又如何擔待得起。
孟同林忙跪在賢妃的面前,道:“小的一時情急,還望娘娘恕罪。就是再借小的十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對娘娘您不敬啊……”
賢妃冷哼一聲,並沒有理會跪伏在她腳下的孟同林,轉而向行刑太監喝令道:“繼續打!”
行刑太監聞言,手中的大棒便又揮了下去。王貴全頓時慘叫出聲。
一直打滿了三十杖,賢妃這才向一旁的吳大慶道:“把這狗東西帶去坤寧宮,讓皇后娘娘處置。”說完,就在那中年宮女的攙扶之下離開。
孟同林臉色鐵青,但是在賢妃離開之前,他都沒敢起身。直到賢妃進入大殿,他才從地上起來。一把撥開要去拖拉王貴全的小太監,上前來到了王貴全的身邊。
孟同林,一把抓住王貴全的小腿,在王貴全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手臂一抖,一扯一拉,王貴全脫臼的股骨就被他復位。
“啊……”
王貴全慘叫一聲,頓時昏死了過去。
孟同林一眼不發,俯身背起王貴全,就要往外走去。只是,卻被連個景陽宮的太監攔住。
“不是要去找我們皇后娘娘討說法嗎?”孟同林瞪着一旁的吳大慶冷冷地道。
吳大慶擺了擺手,那些太監才讓開了路。
孟同林揹着王貴全徑直而去。
吳大慶冷冷一笑,也向自己身後的幾名太監使了個眼色,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