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涓在科長家沒有了解到代替五洲供貨的廠家——以前這兒的銷售負責人也沒問出,更覺得有問題。因爲一般來說,沒必要保密替代廠家。公平競爭嘛,信息要公開。
但知道了電纜使用的工地。之前,聽李坤興的提示,他們在網上查到這家送變電公司的中標信息,但有十幾只,遍佈全國各地,現在從科長那得到確定了,雖然在外省,也鄰近,這兒過去300公里不到,高鐵方便。
就派胡逸帆去。
胡逸帆信心滿滿地接受了任務。高鐵到達,轉公交,再打的,到了送變電公司的施工工地。
這是長距離的輸電線路工程,用的是特高壓電纜。工地露天作業,進去不難,就是工人都是統一服裝,統一安全帽,上面都有醒目的施工企業的名字。胡逸帆早有準備,他穿了舊的藍襯衫,身上背了一個挎包,裡面有筆記本,筆記本是有五洲封皮五洲的定製的,本子已經用了大半,記錄的是以前在五洲開會、隨尤董上工地等事項。
胡逸帆拿出筆記本,煞有介事地在本子上寫:2020年9月17日,上工地瞭解五洲電纜使用情況,以作爲產品質量提高信息。就走向正在工作的工人。
幾十個工人,有的在地面上,有的在空中杆塔上,配合着架設電線。
胡逸帆走近地面工作的工人,一羣工人有的看他一眼,有的看都不看只管自己工作。
地面上,機械牽引電線沿線路擺放,等待搭掛到空中。這是胡逸帆要接近的目標。
地面工人用滑輪把地上的電線往杆塔上提,再用力收緊,固定在絕緣子上。胡逸帆走近,自言自語:“這活幹得漂亮!這是銅芯線,比鋁芯線難搞多了!”
有工人聽到了,朝他看。
他說:“這是五洲的線嗎?”邊走邊向地上的線纜走去。到線纜前蹲下,用手機對着線纜上打印的型號、廠家等文字拍照。
有人過來了,看來是工地小頭目,說你是誰,幹什麼?
胡逸帆說,我線纜企業的,上工地瞭解下產品,產品施工難嗎?質量怎麼樣?
那人問,你哪的?
胡逸帆說,五洲電纜的,送變電公司的供應商。
那人說,這是工地,沒公司允許外人不能進,你有手續嗎?
胡逸帆說,口頭請示了送變電公司的科長,他同意了。
那人問哪個科長。
胡逸帆瞎說了名字。
那人竟然說,他呀,好。但你口頭的沒用,你走吧,我們領導來了會罵的,請你配合。
胡逸帆說好的好的。
走出一百米打開手機,拍的照片很清晰。山東榮潤電纜有限公司。立即電話告知江小涓。
胡逸帆走累了,找個樹陰坐下,百度查“榮潤電纜”,沒有信息,可見不是什麼大企業。這邊,江小涓已經讓李坤興查了,反饋過來說,這家企業才成立三個月。
胡逸帆就想,一家新公司,就能造出特高壓電纜,應該是現成技術,買來的。特高壓技術當然有多種製造方法,但產品的適用也不盡相同,現在送變電公司能完全以榮潤的電纜替代我們的,應該指標差不多,難道是上海的賣給我們五洲專利的科研機構也賣給榮潤了?
就把這個想法跟江小涓電話說了。
江小涓說,怎麼知道兩家電纜指標、性能一樣?
胡逸帆說,我去偷一段廢料,能驗得出。
江小涓說好主意,但要小心。
胡逸帆就返回。遠遠注意,看那個趕他的人在不。但都一樣的橘黃色工作服,認不出。先遠處觀察做線纜接頭的點,那兒有廢料,想辦法上去撿一段。
他想出了辦法。他把挎包裡的水筆拿出放進口袋,然後手裡拿着本子,走近做線纜接頭的地點,走得慢,邊走邊低頭看地,像是找東西的樣子。
這樣走着接近地點,嘴裡自言自語:“我的鋼筆呢,丟在哪了?”
幹活的工人看他,有人問他丟什麼了,他說丟鋼筆了。
工人就不理他了。他瞅準幾米外地上的廢電線,在工人的腳下,他加快步伐上去撿了。
工人說,找到了?
胡逸帆已經把一小段線纜藏好,手裡舉起水筆說,嗯,不值錢的水筆,但要用時沒有不行。
剛得勝回朝,那個工地頭目出現了,說:“一直當心你,鬼鬼祟祟的,看到你撿東西了!什麼東西,拿出來!”
胡逸帆陪笑臉,但鎮定,說:“領導,我掉了一枝筆。我是電纜公司的人,來工地調查電纜質量。你看,我剛開始要記,筆找不到了,剛纔找到了。”他拿出筆,把本子也拿出來,先把封皮給那人看,上面寫着“五洲電纜”,再打開到剛纔寫字的那頁,那人看了說,跟你說了沒我們領導指示你不能來,快離開。
胡逸帆說好好,對不起了。
江小涓把所有情況彙報尤董,也與李坤興溝通。
尤董說,線纜就地檢測,徐總會與你聯繫告訴你送檢單位。你再向科長要榮潤的第三方檢測報告,他們訂立合同前肯定有的。
江小涓再上科長家,這次明確說懷疑榮潤侵權,如果第三方檢測報告的數據與我們五洲的一樣,更可懷疑。如果沒有這個報告,我們五洲就辛苦點,自己檢測,已經弄到榮潤的電纜線了。
科長一聽,想,要是榮潤侵權,他倒樂見此事,因爲棄五洲用榮潤是他頂頭上司定的,還說不能對五洲說是榮潤供貨,看來是裡面有鬼。要真是侵權,那有好戲。
科長就客氣地說,可以提供第三方檢測報告,但不能說是他提供的,並且只能對複印件拍照。
江小涓說可以。讓業務員第二天再去科長家用手機拍了。
與五洲的電纜對照,數據一模一樣。
尤董說:“上海研究所不大可能給那家,要付違約金的。倒希望是這樣,把1.5億專利費收點回來。”
問李坤興,法律上怎麼辦?
李坤興說:“收集並固定證據。證據鏈是:侵權的產品,產品的生產者誰,產品與五洲的專利技術完全覆蓋,非法生產和銷售的獲益情況。工作很多。現在產品已經拿到,但缺乏是榮潤生產的證明,一般是向其購買,憑合同、付款到公證處作證據保全。第二是產品與五洲專利的全覆蓋,就是要證明就是用五洲獨佔許可的專利技術生產的,現在依據的是兩種產品數據完全一樣,這個是專業問題,數據完全一樣的兩種產品,一定是用一樣的工藝和材料配比生產出來的嗎?”
尤董說應該能夠肯定,我要向上海的研究所交涉,問他們這個問題。
李坤興說:“再就是賠償損失。現在立即把這幾個月減少的銷售額統計出來,銷售額的合理利潤就是實際損失。榮潤的違法所得也要給我們,這個取證難些。
江小涓聽了尤董和李坤興的話,就安排鄒敏想辦法通過正常渠道購買榮潤的電纜。
鄒敏就高興地接受了任務。她覺得江小涓和胡逸帆幹得真棒,早就躍躍欲試了。當然之前的工作她也出了不少點子。她想出了幾個方案,向江小涓彙報,江小涓說行。
從李坤興調查到的榮潤的工商資料中得到企業地址,鄒敏帶了一個當地的批發商乘車前往,好不容易找到。榮潤企業不大,比五洲小多了,規模只四分之一的樣子。到銷售部門,根據事先說好的,由當地批發商用山東話說要購買電纜,遠程輸電用,特高壓電纜,用量大,合同標的一千萬以上的,先買10萬,回去通電試用,看看能用不。
銷售人員高興,拿出合同範本寫。有人彙報他們的領導,說有大客戶。
偏偏這時鄒敏有電話進來。她一看是她婆婆打來的,想掛掉,又怕婆婆怪罪,這陣子與丈夫和婆婆關係都不好。就出門接了。
她用了一句陽溪話跟婆婆招呼,說:哎,姆媽。
看見有人走過來,就用普通話跟婆婆交流。
走來的人是袁惠迪。他是這兒的銷售負責人。他聽到了一句陽溪話,當然非常警覺。可打電話的女人又說普通話了,所以他不能肯定這人是哪裡人,因爲江南一帶都說“姆媽”的。
他到女人跟前,放慢腳步聽,電話裡的聲音雖然小,但能聽出是陽溪話!
鄒敏婆婆電話裡說孩子哭着要媽,一定要與媽通話。鄒敏只能與寶寶講上一段。
回到銷售處,同來的業務說他們忽然不賣了,說沒有這個產品,搞錯了。
任憑鄒敏怎麼說,銷售人員堅持說他們沒有這種電纜,要買別的可以。
鄒敏空手而歸,很有挫敗感,心想自己還是新手,要更加努力。
取證陷入僵局。可一週之後,先是送變電公司的科長說還是要用五洲的電纜,後來原先脫單的客戶也紛紛迴歸。
銷量一下子恢復,還拓展了幾家。
江小涓領導的五洲電纜銷售,業績稀裡糊塗地大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