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芷還未反應過來。
她傻楞在原地。
江天策已然走遠。
直到月朗星稀,一陣晚風拂面,吹起陳白芷幾根髮絲。
髮梢迷住眼睛,她才恍然反應過來。
月光下。
少女靜沐月光,髮絲隨風飄蕩。
她柔美的桃花眸裡噙着淚水,卻逐漸變得堅毅。
“九兒姐……等我。”
少女的輕吟消失在夜風中。
秋風微涼,清幽小院裡,燃燒着滾燙的鬥志。
……
次日。
鎮遠城的演武場裡,傳出了一個勁爆消息。
一個銀甲覆面的女武者,一個早上的時間,接連戰勝十名戰王級強者。
鎮遠城中禁止武鬥。
唯有演武場是個例外。
鎮遠城的武者。
無論是彼此間產生了恩怨,或是想要磨礪自身,都能夠從這座場館中,找尋到合適的對手。
演武場裡,人聲鼎沸。
這是少女的第十一戰。
對手是一位成名已久,統帥着千名武者的千夫長。
這位千夫長在戰王級多年,得到天降祥瑞的眷顧之後,如今,他只差一線,就能夠邁進宗師境界。
兩人登臺。
行禮。
開戰。
交手三個回合,少女被一拳轟飛。
落地之後,她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少女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再度向千夫長發起挑戰。
再戰,再敗。
再敗,再戰!
足足挑戰五次之後,少女氣血耗盡,被人擡下擂臺。
中心廣場。
巨大的傳送光門前。
四位耄耋老人,目光望着演武場的方向。
“老陳,你家這閨女,怎麼一夜之間變得這麼拼?”
一位老人看向身旁的陳老宗師。
陳老宗師哈哈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這四位耄耋老人,正是原本打算遠行的四位老宗師。
此時他們都在遙遙關注演武場裡的情況。
半晌之後,陳老宗師忽然衝着城裡大聲喊道。
“江老哥,我閨女要是突破了。”
“能不能算是十個名額其中之一?”
陳老宗師努力挺直腰桿,臉上帶着揮之不去的自豪。
“不算。”
江天策的聲音淡淡傳來。
“切,不算就不算。”
“反正是我閨女。”
“嘿,我老陳家一門三宗師,說出去不知多少人羨慕呢。”
陳老宗師也不生氣。
他哈哈一笑,拉着三位老人轉身進了光門。
四位老宗師離開萬族戰場。
江天策也背好了棺材,在萬衆矚目之下,再度離開了鎮遠城。
有了先前,老戰神夜屠百萬戶,爲神州帶來天降祥瑞的事。
這次江天策的出城,整個鎮遠城,無一人膽敢非議。
江天策離去的方向,是西邊,大核日輪之城遺址所在的方向。
他很快消失在守城老兵們的視線裡。
直到他走遠。
城頭上,獨腿武者依依不捨收回目光。
“老戰神……還沒請我吃酒哩。”
獨腿武者嘴裡一直在碎碎念。
周圍衆人充耳不聞。
這話,他已經唸叨了一個早晨。
……
江天策離開鎮遠城,北行二三十里,在一條林蔭小徑中,停住了腳步。
四周叢林清幽,偶爾微風吹過,帶起陣陣婆娑。
樹林裡,有一個極其顯眼的巨大土包。
土包是人工堆做,整個土包被藤蔓纏繞,隱隱散發着一陣陣陰冷氣息。
前方不遠,還立着一塊石碑。
石碑上的字體,是鐵畫銀鉤的瘦金體。
“江家次子、三子——江長歌、江長雲及其麾下之墓。”
瘦金體內蘊風骨。
秋風蕭瑟,墓前景色愈發悲涼。
江天策一言不發,被棺緩緩行至墓前。
他粗糙的大手,輕輕撫摸碑面。
“孩子,爹來看你們了。”
江天策語氣有些低沉,言語間,臉上露出罕見的柔和。
幾十年間,江天策對待孩子們一貫苛刻。
如今再見生死兩隔,兩個死去的孩子,才第一次見到,一貫嚴苛的父親,竟也有溫柔一面。
樹林被微風拂過,發出沙沙的響聲。
似乎,冥冥中兩個孩子的亡魂,在迴應墓前神傷的父親。
江天策神色逐漸平靜。
他將背後巨棺卸下,輕輕推開棺蓋。
棺材裡面,赫然,是一面印着蒼天古樹的大旗!
這是神木城的旗幟。
戰報中有明確記載。
江家二子三子,在領兵馳援大哥的路上,被神木城武者埋伏。
最終雙雙殞命在這片樹林裡。
這個巨大土包,便是後來打掃戰場的鎮遠城武者製作的。
他們本想讓英雄入土爲安。
可是,戰況實在太激烈。
整片樹林裡,甚至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無奈之下,神州武者值得將所有英雄殘屍收殮在一起。
做了這麼一個巨大的土包。
“神木城已滅,夜屠百萬戶,無一活口。”
“此仇……已報。”
江天策說罷飛身躍起。
他一把將神木城的大旗,重重插在石碑前。
一時間,狂風大作。
旌旗抒展,隨風而起,被這陣大風吹得獵獵作響。
嗡。
霸業刀微微顫抖,發出一聲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刀鳴聲。
土包上的藤蔓隨之顫抖了一下。
這座孤墳附近,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瞬間消散了大半。
狂風漸漸停息。
江天策的神色也徹底歸於平靜。
再度撫摸了一下石碑之後。
江天策一言不發合上棺蓋,重新將巨棺背起,轉身朝樹林外走去。
走出叢林,刺眼的陽光灑落在江天策身上。
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默然朝鎮遠城方向走去。
“我兒……”
“一路走好。”
江天策的聲音傳回樹林。
巨大的土包上,密密麻麻的藤蔓微微蠕動。
不多時,土包頂上,一朵嬌豔欲滴的鮮花緩緩綻放。
樹林中。
細碎陽光透過樹縫灑落下來。
兩隻枯葉蝶一前一後追逐。
它們似被花香吸引,輕輕落在花苞上。
停留片刻之後。
它們再度張開翅膀,顫顫巍巍,一前一後。
朝着鎮遠城的方向飛去。
這兩隻蝴蝶飛走之後,土包上的藤蔓漸漸枯萎。
樹林裡,揮之不去的陰冷,漸漸消散。
咔嚓。
一聲輕響傳來。
神木城的旌旗從中間折斷。
巨大的旗幟倒在地上。
樹林裡,只能依稀可見,兩隻枯葉蝶一前一後飛向鎮遠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