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春,齊白石精挑細選一幅作於1941年的精品《蒼鷹圖》和《海爲龍世界,雲是鶴家鄉》立軸,並補庚寅十月齊璜和九十翁齊白石藏兩款印章,及青石雕花硯等一併送給領袖。”
“畫和書法不用說,乃嘔心瀝血之作,所送雕花硯長26釐米,外面套精緻楠木盒。老人親手在硯上鐫下一行小字:“片真老空石也,是吾子孫不得與人,乙酉八十九歲,齊白石記於京華鐵柵屋。”
“齊白石用此硯超過40多年,非常喜愛,所以刻下不得與人的囑咐,但他卻違背自己定下的規矩,把硯臺送給領袖。對方也是十分喜愛此硯,將齊白石送來的珍貴字畫都上交國庫,卻惟獨留下這方石硯。”
說完又拿出幾張照片,展示道:“隨後兩人結下深厚情誼,1951年又贈送《鬆鷹旭日圖》,在齊白石作品中,紅太陽並不常見,加之雄鷹、松柏這些傳統題材,代表長壽、蓬勃發展。紅太陽代表新生的一輪紅日,呈現出一派其樂融融、祥和、蒸蒸日上的感覺,反映的正是時代風貌。”
“白石老人那種樸實的價值觀深得民心,被評爲人民藝術家,在當年是最高榮譽。從此以後松柏和蒼鷹便成爲最少見題材,一旦出現,必是極品!”
魯善工心中暗喜,原來蒼鷹是御用題材?眼前這張已經是榮寶齋鎮館之寶,來歷不凡,自己手裡的那張比它大一倍,還有篆書四言聯,就連印章都多兩塊,豈不是……
歐陽轉過身,從櫃子裡拿出密封袋,從裡面小心翼翼數出十張白鹿宣,親手包好,遞給魯善工道:“記得省的點用!”
中午三人一起吃飯,兩位老爺子高興,難得喝了兩杯,魯善工送他們回去休息,自己回家,開始研究白鹿宣。
這次榮寶齋不虛此行,不但跟歐陽大掌櫃拉進關係,還得到齊白石運筆用墨之精髓,簡直滿載而歸。
拿出一張白鹿宣,分成幾段,先拿出一塊試墨色,看看暈染程度,做到心中有數。
然後再仔細跟松石蒼鷹圖做對比,發現新老之間還是差別很大,紙也有包漿,就算同樣用白鹿宣修補,也只有兩種辦法。
一是找到同樣年份的原裝老紙,或者只能新紙做舊!
魯善工嘆口氣,老紙暫時不用考慮,連榮寶齋都缺貨,僅有的被故宮拿去修復國寶,可見一紙難求。
現在只有做舊,幸好有新紙,可以嘗試,效果如何再說。魯善工準備好材料,開始試驗做舊。
先將白鹿宣託於一張較厚的紙上,待半乾時用棕刷用力刷,使紙口出現少量墨痕。再用黃柏、皁角煮水刷多遍。
將紙揭掉,再重新託於一張新紙上。用普洱茶末泡水刷幾遍,最後把茶末連水倒上面,悶幾個小時。
用清水洗乾淨,幹後揭重新託。用白芨水刷,提高亮度,使白鹿宣有古色古香的感覺。
魯善工看着效果,對比發現還行,雖然不如老紙包漿自然,但再經過全色後,已經差別不大,勉強合格。
放下白鹿宣,魯善工站起身,仰天長嘆,難怪書畫等級高,現在總算深有體會。這才第一關就如此艱難,蒼鷹圖不過傳世百年,想想故宮那些幾百上千年的國寶,修復起來豈不是難比登天?
看起來白鹿宣好像很高端?其實差得遠!歷史上珍貴失傳的特種紙數不勝數,最極品的有兩種:澄心堂和宣德紙!
澄心堂,後主李煜讀書辦公的地方,因才子皇帝一心書畫詩詞。某日一時興起,遂令羣臣集體下崗在家待業,又找幾個造紙能工埴起大鍋於大殿上,幹起抄紙的生意,居然把討論國家大事的地方變成一個造紙作坊。
此紙是後主設官局監製的,專門爲皇帝所用,高興才分賜一些聽話大臣,廠肆根本就沒有。後來宋滅南唐,宮人太監偷出到外面去賣,一紙白金!
史書記載當年內府牆角堆存有數千張,後來人間蒸發,不知所蹤。一個叫劉敞的人以重金得100張,贈給歐陽修10張,愛如珍寶,狀態不好都不捨得用一張。
明第一書法家董其昌得到澄心堂紙時,感慨地說:此紙不敢書。
宋李公麟的傳世之作五馬圖,後來歐陽修傳世的新唐書和新五代史以及拓印的淳化閣帖,均取澄心堂紙作。
北宋著名書法家蘇黃米蔡四大家之一的蔡襄,曾經專門題寫《澄心堂帖》,讚揚澄心堂紙品之精美。
澄心紙出新安郡,觸月敲冰滑有餘;潘候不獨能致紙,羅紋細硯鐫龍尾。
新安江水清見底,水邊作紙明於水,兔白霜殘曉月空,皎宮練出秋風起。
在書畫界變成一個傳說,別說普通人,就連乾隆都沒有親眼見過。號稱什麼:百金一幅、滑若鋪玉、潤如春冰,膚卵如膜,堅潔如玉,南唐文房三寶之一,神乎其神,千古第一名紙,紙中的戰鬥機。
換句話說,只要是用澄心堂紙,最低都是國寶!
說完澄心堂,排名第二的就是宣德紙。永樂宣德盛世,國家實力提高,手工業技術和工藝得到長足發展,宣紙加工已經達到巔峰,這也是爲什麼人們稱書畫用紙爲宣紙。
那時的宣紙主要產於贛西,多供內府使用。由於世面上這種紙很少見到,得到的人只會在字畫裝潢的引首用上一小條,就好像是豪車的標誌,用來裝逼。
宣德紙至薄能堅,極其精細,厚者可揭七八張,白箋堅厚如板,面面砑光如玉。
在當時的同類型宣紙中,陳清款以其技藝高超而拔頭魁,成爲第一品牌。
鄭板橋有詩:墨竹一支宣德紙,香茗半甌成化窯。
這時候就要說到造紙世家,曹氏。祖先曹大三因避亂,於1289年率族人遷居小嶺,初期條件十分艱苦,忙於闢草開荒、壘堰造地、搭建屋舍。
開始全面系統地以青檀皮爲原料製紙的歷程,手藝代代相傳,明宣紙已經普遍採用青檀皮和沙田稻草作爲原料,但小嶺曹氏出於生計的需要,對外嚴格保密。
即使在家族內部和姻親間,也採取傳子不傳女、傳媳不傳甥的措施,嚴格防止技藝外泄。
曹家造紙流傳至今,現在是造紙圈第一品牌,就連榮寶齋都趨之若鶩,每年作品供不應求,只有頂級老字號和國字頭博物館才能分得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