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俊昊從昨晚到今天白天,一直陪護在沈素妍的病牀前,不是心疼她,而是等着她醒來了,狠狠罵她一頓,他是這樣想的。
他肚子裡的火都要將他點燃了,她這樣做不就是想害他嗎,爲了他死,他不就成殺人兇手了嗎?
火冒三丈的他越想越氣,心想,有本事你就不要醒,你就這樣死了好了,以後每年我都去看你,給你送花燒錢紙。
現在他的心完全不在她的身上,所以難免這樣腹黑的想,一直想要擺脫她,她一直不鬆手,若不是她拖着,他也不會每天過得如此煎熬。
他怨恨她,覺得她一無是處,簡直就是個禍害,是笨蛋,是蠢貨,每回有事沒事就自殺,也不知道她死了多少回了,就沒有一次是真的死。
他等着她醒過來,又不希望她醒來,他想要罵她,又什麼都不想跟她說,他甚至不想見到她,若是可以一走了之,一了百了,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牽絆,他立刻掉頭就走。
但是爲了給夢小菲以後一個完全可以信任的他,他想要和沈素妍徹底了斷。
對,他就有這麼殘酷,就有這麼絕,這麼毒辣,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徹底讓她死心,無毒不丈夫,他對她完全沒有狠不下心的事情,沒有感情了,什麼都淡了,什麼都別談了,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不過這次沈素妍是真的想死,所以割腕割得比較深,大動脈大靜脈都割到了,雖然已經輸入了足夠她復活的血液,可絲毫不見她醒來的跡象。
難道在裝嗎?又沒有吃迷魂藥,怎麼還不醒?算了,不等了,快晚飯時間了,他想去接夢小菲一起吃晚飯。
他正這樣想着的時候,突然沈素妍醒了過來,嘴裡“哇哇哇”的亂叫,然後就開始痛哭,並怨恨無地的說:“我怎麼還活着,我怎麼還活着,我不是死了嗎?我要死,讓我死啊,爲什麼讓我活着呢?”
他用眼角看了看她那痛苦得扭曲的臉,心裡既睥睨又同情,真是個愚蠢的傢伙,那就
再自殺一次好了。
他完全不會因爲這個爲他死的女人而心軟,但是也沒有惡毒到現在要罵她,開始想着罵她,但見她醒了完全罵不出口,反倒見她醒了,心裡舒了一口氣。
憋了好久的一口氣,終於長長的呼出來了,他緊繃的心頭也鬆弛了。
沈素妍雙手捂臉不願意見到樸俊昊,只說着:“你走,你給我走,你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你這個魔鬼,這個惡毒的人,滾——”她撕心裂肺地嘶吼着,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連病牀都隨着她的激動情緒而微微抖動。
他眉頭緊鎖,本想說“恭喜你,你還活着”,但見她如此暴烈,也就什麼也沒有說,撇了撇嘴角,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只聽見沈素妍在病房裡哭着大喊:“樸俊昊——你給我回來——你不能不要我——我那麼愛你……”他的腳步越走越快,聽不清她後面還說了些什麼,但是他很害怕聽到這樣的話。
他在心裡說着,傻丫頭,去找一個愛你的男人吧,不要再找你愛的了,太辛苦,對不起。
他心情複雜的鑽進了自己的豪車,坐在車裡,他愣了好半天才將車子引擎啓動,拿起手機來,正要打電話給夢小菲,問她晚飯想吃什麼。
巧了,夢小菲正好打過來了。
“喂——”她在電話那端不苟言笑,她費了好大的氣力才鼓起勇氣給他打電話,她想得對他好點,對自己的恩人好點纔對。
“嘿,小菲。怎麼了?你竟然打電話給我了,真難得啊,你從來都不打電話給我的呢。我等到花兒都謝了,都不見你打給我。在哪兒呢,一起吃晚飯吧。”他極力讓自己略微疲憊的聲音變得很有精神。
夢小菲在電話那端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說:“現在不打給你了嗎?我在代希希這邊……”
“那好,我來接你。半個小時後到。”他心情愉悅地放下手機,雙手緊扣方向盤,恨不得立刻飛奔到夢小菲身邊,他只想見到她,就算
是見面了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的坐着,只是靜靜的望着都好。
一路上他吹着口哨,眉毛有節奏地跳躍,一點不爲沈素妍難過,反正她醒了,就不關他的事情了,他也陪了一晚一白天,已經做到仁慈義盡了。
現在肚子餓極了,真想美美的吃一頓大餐,今晚吃什麼好呢,他一邊想一邊微笑着,汽車喇叭裡放着一曲溫暖的情歌。
夢小菲白天去看望了媽咪,在女兒的安慰鼓舞下,媽咪對手術也充滿了信心,並且也滿心期待能徹底擺脫病魔,離開醫院。
媽咪的心無時無刻不憧憬着病房外的世界,就連那地上的枯葉她都羨慕至極,想着那些枯葉可以聽風唱歌,可以看雨跳舞,可以撫摸大地,最後可以躺在某個角落休憩……真是又美又壯烈。
她一心想變作一片枯葉,在化作塵埃前,飄飄蕩蕩的四處遊玩。看看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看看那片廣闊的天空是怎樣變白又返青,看看腳步匆匆的人們要去哪裡……就算在奔跑時,葉片碎掉了,也不傷心難過,爲了去更遠的地方而腳步不歇。
她想葉子還是綠色掛在枝頭的時候,也一定是嚮往着能變成枯葉,嚮往着在生命終結後能腳踏實地的再走一段路。
人們都說樹葉是樹的衣裳,可是她覺得樹葉是樹奔跑的腳,是樹的眼睛,是樹的靈魂。
每一次冬去春來,都是樹的重生,靈魂的重生,每一季的花,每一輪的果,都是靈魂的結晶。
可,若是不能變作一片枯葉,她還是希望能變成一個健康的人,陪自己的女兒走完人生,儘可能長久的陪伴。
在醫院裡,她愈發覺得活着的美好,愈發明白自己曾經錯失了什麼,如果出院了,她要去做想做的事情,讓生命更光彩照人,讓風華更綽約聘婷。
她期待着美國專家的到來,期待着上帝能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以後的她一定要努力的活得更好,爲了自己這條命,爲了冥冥中某種使命而好好的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