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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提到過,錢聰聰的體質很弱,生個病沒個十天半月是不會痊癒,就好比這次,醫生的推算是這孩子大概一個星期就好了,結果一個星期後孩子還是照樣的咳嗽又時而發燒或者發低燒。精神恍恍惚惚,半夜睡醒了難受就一直找錢學,念着“爸比”。

關於這起事件的罪魁禍首,那名男同學叫柯浩,就讀附小六年級,是個出了名的霸王暴躁狂。在校沒少給老師和家長惹麻煩,這次事件是因爲他上課搞小動作,被老師批改了一頓,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覺得很沒面子,一怒之下準備衝出校門蹺課,結果遇上錢聰聰不慎磕碰了下,就此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和判斷,把錢聰聰揍了。

本來他事後還有點心裡的愧疚,畢竟打的是一個無辜的小孩子,可是家長一見到他就和校長一起罵他,甚至動手扇了他一耳光。小小年紀心裡更加叛逆,心裡漸漸產生一種仇恨的因素。

家長在校長處瞭解到錢聰聰的狀況,第二天抓着柯浩來醫院當面道歉,其實家長的歉意和愧疚也是很有誠意的。只是柯浩剛剛到醫院門口,趁着家長下車的功夫,一個不留神兒就衝過了斑馬線,逃到馬路對面。

家長急的追了幾十米,結果還是給柯浩逃不見了。

最後只能是家長在牟老師的帶領下,拎着兩籃子的水果和玩具進來找到錢聰聰的病房,錢學剛開始以爲是隔壁病牀的家屬來了,沒去在意他們,一心握着病牀上還在昏迷的錢聰聰的小手。

白天病牀的隔簾都是拉開的,家長進門就看見唯一一張牀上躺着一個清秀乾淨的小孩子,而一個略顯滄桑的背影正對着他們。上前首先自我道歉:“錢爸爸,對不起,我們是柯浩的父母,我們是來道歉的。你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錢學聽這話就自然明白過來,這就是打了錢聰聰的那孩子的父母,一腔怨憤頓然冒起,他別開臉不理會這對父母。

家長尷尬的僵持在原地,想想是自己家的孩子犯了錯,是自己家愧對別人。放下水果籃子,小心翼翼的看着病牀上輸着液的小孩,近了看這孩子還真是長得好看,和麪前的父親一樣格外出衆。

陷入僵局的氣氛,迫使牟老師不得不上前解圍:“錢學,聰聰現在怎麼樣了?”

錢學拿着棉籤棒沾了些溫水,在錢聰聰脣邊潤了潤,視線自始自終離不開錢聰聰:“昨晚突然發高燒,一直退不下去,半途休克了一陣。今早上才退了些燒。”

“聰聰一直沒醒過?”

“沒有,我在他耳邊叫了他很久,聲音都沙啞了他也沒睜開眼睛看看我。”說着眼眶又溼潤了。牟老師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心裡也跟着難過。

這時方好進來了,他是來換錢學去工作的:“學,我來吧,你公司的秘書都打好幾通電話過來了,公司有點急事需要你回去處理。”

錢學抹了抹眼角,站起來向他介紹:“你來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聰聰的班主任,就是我給你說過的學長。”

“哦,你好,我叫方好。”方好回頭握了握牟老師的手,笑容可掬。

牟老師是第一次見到方好,不過看他和錢學親密的對話,異樣的眼神交流,困惑的問:“你好,錢學,這位是……”

錢學自然而然的握緊方好的手,說:“他是我的愛人,上次和你說過我的愛人很賢惠的,就是他。”

牟老師略顯尷尬的反應過來:“呃,哦~對了,他們是柯浩的父母,是專程來這裡道歉的,我們出去說吧,這裡還有其他病人不方便。”趕緊轉移話題。

錢學毫不避嫌的親了親方好的側臉:“孩子就交給你了,他要是醒了你就給我打個電話。”

“好。”方好也不避諱別人詫異的目光,回抱了一下錢學。

四個人來到醫院的外面,錢學把別人忽視夠了,也該顯示自己的紳士一面。在花壇邊駐足:“我叫錢學,是X公司的老闆兼董事,一個單親爸爸,錢聰聰是我最疼愛的兒子,他一向聽話懂事又乖巧,但他絕不會無端端招惹是非。平白無故被你們的兒子打了頓,你們現在一句道歉也起不了作用,我兒子還在昏迷中。等他醒過來了,我問問他的意思,他想怎麼教訓你們的兒子,我就按照他的意思辦。或許,會很嚴重。”

看這對父母的穿着打扮,他們也是公司的高層職員,只是他們這樣教育出來的孩子說不定哪天就危害社會了。錢學這人也不是那種欺軟怕硬甘願被人壓榨的主,換做以前,他恐怕早就朝着這對父母的臉上呼拳頭了。

現在能夠冷靜下來和他們交流,也是夠溫和的脾性了。牟老師深知錢學很久以前的脾氣,他就怕錢學忍不住以牙還牙纔會過來盯着,現在看來錢學的反應讓他很吃驚。難道當了父親的男人都會變的這麼溫柔嗎?

家長向着錢學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沒把孩子教育好,還請你寬宏大量就此和解,要我們賠償多少費用都沒關係,但求你不要扯上法院,孩子還太小不懂事,我們會好好教育他的。”

“我的兒子更小,他什麼錯都沒有,難道活該被你們的孩子暴打嗎?你們是不是該把孩子送進勞教所啊?!”

“不,不可以,我們會好好教育孩子的,你也是做父母的,孩子犯的錯換作是你,你也不願意讓孩子去勞教所吃苦吧?”

“那你們想過我這個父母現在看着我兒子這個樣子,我有多難受?我恨不得,恨不得被打的是我,讓我來承受我兒子所遭受的痛苦。我警告你們,如果我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這……”

“你們現在就走,不要礙我眼睛,我兒子也不需要你們的探望。你們還是回去好好教育你們的兒子,最好是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讓他改邪歸正!學長,我還有事先走了,請你把他們送走。”錢學極力壓着滿腔的悲憤,那股恨不得當場掐死這對父母的恨意讓自己害怕,顫抖的手緊緊握着拳頭藏在褲兜裡。

錢聰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天的晚上,錢學辦完事情回來一直守在他身邊,錢樂和方好正好去道館報完名趕過來。

錢樂第一時間衝進病房,沉重的書包還在背上,他就迫不及待的想看見弟弟重新睜開眼睛的樣子。如果能夠再次看見弟弟可愛的笑臉,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刻。

他緊緊抓着錢聰聰的小手,這時的錢聰聰已經不再怕錢樂和方好的觸碰,好像這一覺睡醒了他就平復了很多恐懼。他眨着眼睛聲音細如蚊音的喚道:“哥哥……叔叔……”

錢樂聽到弟弟的呼喚,眼淚啪嗒一聲滾落,小大人的踮着腳去揉揉錢聰聰的頭髮:“弟弟你睡了好久呢,我們都好擔心你。你醒了就好,哥哥給你準備了故事書,今晚我換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錢聰聰笑不起來,只是抿着脣應了聲:“嗯。”

方好在錢學身旁坐下來,傾身抱了抱錢聰聰:“聰聰寶貝,你終於醒了,叔叔可擔心可想念你歡笑的時候了。你要快快好起來哦,叔叔給你煮豬骨湯,還有糖醋魚,紅燒排骨,到時候你想吃什麼就給你做什麼,叔叔的廚藝在你爸比的教導下可進步了。”

錢聰聰還是抿着脣迴應:“嗯。”眼睛迷迷糊糊的樣子。

錢學紅着眼眶,激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裡總覺得愧對兒子。剛纔錢聰聰醒來第一聲叫的是自己,第一個抱的是自己,可是這讓自己更加內疚。

錢樂看氣氛又低落谷底了,趕緊轉移錢聰聰的注意力,握着他的手不放,笑着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我去截拳道報了名,我會好好學習功夫,以後誰敢欺負你哥哥就把他們打倒。以後有哥哥保護你,誰也不敢欺負你。來,和哥哥擊掌,給哥哥加油。”

錢聰聰的手掌有氣無力的落在錢樂手心裡,精神一直很虛弱,彷彿現在的他對什麼事情都高興不起來。

錢樂不放棄的一直和他說話,搞怪的表情逗趣他,搞笑的笑話逗趣他,可就是看不到他再笑一次。錢學心疼的抱着錢聰聰,從來沒見過這樣低落的兒子,心裡就像針扎一樣難受。

錢樂每天更加努力的學習,放學後就去道館學習截拳道,一小時後就去醫院看錢聰聰,週末他更加是用了四節課的時間在道館學習。教他的老師都感嘆他的毅力,一般這麼小的孩子來學習截拳道兩三天就怕的哭着退學了。

只有他是一直堅持不懈的學習,即使身上一塊一塊的淤青不散,舊傷沒好又添新傷,他也不曾退縮,頂多就是在旁邊休息五分鐘又接着學習。

方好給他洗澡的時候發現他腿上手臂上,肩膀上,很多淤青,心酸的問他:“學習功夫累不累?疼不疼?”

“不累,這點疼算什麼,要是我這點疼能讓弟弟儘快好起來,我願意再疼點。”

“國民好哥哥!贊!等下洗完澡之後,我給你塗點藥,淤青就會消散的快些。剛開始學習這個確實很痛苦,等你熬過去了之後,你就能好很多。”

“叔叔,我想等我學好了,我長大了就做弟弟的保鏢,可以嗎?”

“保鏢?爲什麼要做保鏢呢?”

“因爲電視上那些重要的人都是有很多保鏢保護的,我以後弟弟就讓我一個人保護,我會給他擋掉所有災難,就是別人拿刀砍過來我也不會讓他受一點點傷。”

“呵呵呵……你的願望會實現的,學習功夫是好事,但是你要謹記,這不是拿來欺負別人,而是保護弟弟在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可以打倒別人,讓弟弟再也不受別人欺負。”

“我記住了,叔叔你放心,只要弟弟沒有被欺負,我是不會打任何人的。”

“你這是……深藏不露啊?呵呵呵,看你這樣盡心盡力的保護弟弟,我和你爸爸都心疼你啊,你怎麼就這麼懂事了呢?聰聰有你這個哥哥呀,真是福氣。”

“不對,是我有弟弟我纔有的福氣。”

“好好,等等聰聰好了之後你就把你所學的展示給他看,說不定他會誇你哦。”

“不要,我怕嚇着他。”

“對對,是叔叔考慮不周,聰聰的狀況恐怕以後都不會向以前那樣膽大了吧。”

“我會幫助他重拾信心的,讓他和以前一樣開心,叔叔你就相信我吧。”

“樂樂你腦子裡是不是裝了一個大人的大腦啊?怎麼叔叔感覺和你說話就跟一個操控欲很強的人在說話?感覺哪句話都不對。”

“嘿嘿,或許是吧。”

“你呀……”方好嬉笑的戳了下他的額頭,一個從小責任感極強的孩子,長大了又會是什麼樣?

錢聰聰半個多月之後終於出院了,整個小人都消瘦了不少,他還是畏懼進入學校,每當把他送進教室之後,錢學都要偷偷的離開。

然後就在暗處糾結的看着他撕心裂肺的大哭大鬧,好在牟老師答應幫忙哄着他,而坐在他旁邊的郭晴晴也反過來哄他安慰他,坐在他後面的餅乾兄弟也受不了他的震耳欲聾肺活量,跑到前面來哄他,主動和他說話。

漸漸的,錢聰聰變成了一個文靜的小孩,內向的小孩,不再嘰裡呱啦講話,暫時做了一個安靜的美正太。

而錢樂,因爲之前的自我承諾,漸漸變得活躍起來,時常到處找錢聰聰,守護在他身邊。

關於這起事故,錢學後來沒再堅持要對方索賠,因爲那個叫柯浩的孩子逼不得已轉學了,而對方的父母怕事情太嚴重,也換了工作和城市。

等他們再遇到時,不知還會不會一樣仇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