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觸到新鮮空氣,盛夏便貪婪地呼吸起來,然而纔不過吸了小半口就開始劇烈咳嗽。耳邊嗡嗡響着,眼前的場景也看不真切,只覺得天地間一片暈眩,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
好不容易暈眩稍減,盛夏喘着氣晃了晃腦袋,發現自己正被薩利赫摟在懷中,而自己眼前跪着一大排侍衛侍女,爲首的便是嚇得全身發顫的佩兒、維娜和哈麗麥。
“哈麗麥,不主動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嗎?”薩利赫的聲音並不響,但是那種令人窒息的殺氣已經讓人不敢隨便出聲。
哈麗麥哆嗦着張開嘴,“陛,陛下,對不起,是哈麗麥沒有照顧好大人……”
薩利赫輕笑一聲,臉上卻是一點笑意都沒有,“我不是來聽你道歉的。”
哈麗麥被他瞪得噎了一下,然後有些爲難地看着身邊的佩兒和維娜,“方纔佩兒公主不小心落入池中,大人是去救她……”
“救她?”薩利赫揚起脣角,語氣已經尖銳起來,“她不是好好的在池邊看着嗎?爲什麼明明盛夏已經救起了她,自己卻還在蓮花池裡泡着?你是想告訴我,她覺得天氣太熱,在池中玩水嗎?!”
“噗!”跟着薩利赫前來的魯肯丁聽到薩利赫的話十分不合時宜地笑了出來,被拜巴爾冷冰冰地掃了一眼之後忙又憋了回去。
薩利赫的目光又掃向佩兒,微微顰起眉頭。他小時候可沒少見過後宮女人的手段,那些傢伙竟然已經無恥到教唆孩子來對付盛夏……還是,她自己主動……
想到這裡,薩利赫的眼眸中已經沉澱了一片黑壓壓的烏雲。
“你,爲什麼靠近這裡?”冰冷彷彿拷問犯人般的質問尖銳地刺入女孩的心中,佩兒被薩利赫的語氣嚇得瑟縮一下,顫抖着嚅囁:“父王……”
盛夏也不由得被薩利赫的口氣冷到,微微顫了一下。感受到她細微的動作,薩利赫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問佩兒,“我什麼時候允許你離開莉婭的宮殿過了?”
佩兒低下頭委屈地紅了眼,“對,對不起,父王……”
“偷偷溜出宮殿,你是想做什麼?”薩利赫脣邊的笑意讓女孩止不住地哆嗦,“是想來幫你的母妃除去……”
“佩兒只是知道父王回來了……”佩兒淚眼婆娑地望着薩利赫,臉上帶着幾分期冀地攤開手,“想讓父王看看……佩兒做的小獅子……”
只見佩兒稚嫩的掌中,一隻小小的草編動物正靜臥其中。若不是她說是獅子,真的很難認出來。
薩利赫愣了愣,隨後冷冷地抿起脣角,彷彿就要吐出“什麼東西”這句話,盛夏忙替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佩兒手中的小玩意,倉促笑着對薩利赫說:“你看,佩兒給你做的,多好看!”
薩利赫眼神複雜地看了盛夏一眼,脣角的弧度稍微柔和了一些,然後發出一聲含糊的“嗯”。然而佩兒卻好像是得到了他的稱讚一般,歡快地抓住身側維娜的胳膊搖着,“你看,父王說我的獅子好看了!”
維娜苦澀地應和着:“是的,公主殿下……”
她擡眼看了盛夏一眼,明明只是這個女人說好看罷了……
忽略薩利赫意味深長的眼神,盛夏笑着把那隻“獅子”塞到薩利赫手中,“陛下,小公主說之前您送給她一隻草編的小魚,所以纔會編了一隻獅子還禮,還請您收好。畢竟公主殿下可是無時無刻都將那條小魚帶在身上……剛纔就是把小魚落到了池子裡,盛夏纔會再潛下去尋的。”
“……”薩利赫聽着盛夏的話,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才神色複雜地拿住她硬塞到自己手裡的草編玩具。
真的是亂糟糟一團完全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就算佩兒說了是獅子,他也只能勉強認出那慘不忍睹的腦袋和變形嚴重的身子。
草編的……獅子嗎?
看着薩利赫保持沉默默默接受,盛夏這才鬆了口氣,拿出了那條草編小魚,笑眯眯地遞到佩兒手中,“你看,它回來了。”
佩兒捧着手裡的小魚,好像天底下最好的寶物失而復得一般,雙眼發亮,“真的!謝謝姐姐!”
那樣的表情太過天真美好,盛夏不由看得心中柔軟,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既然它是你的寶物,那以後可不要再隨便弄丟了。”
“是!”佩兒點頭應着,然後裂開嘴對薩利赫笑,“這是父王給佩兒的寶物,佩兒絕對不會再弄丟它的!”
這是父王給佩兒的寶物,佩兒絕對不會再弄丟它的……
薩利赫不由得有些晃神,冰冷臉上的表情終於舒緩了一些。他低下頭看了佩兒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終是放棄,只是轉過頭吩咐維娜,“今日的事就到此爲止,送公主回宮。”
聽薩利赫這樣吩咐,維娜知道自己和佩兒今天都算是逃過一劫了。她忙應聲,然後感激卻又複雜地看了被薩利赫攔在懷中帶走的盛夏一眼。
這位大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她幫助佩兒,是想在陛下眼前落下個好印象,還是隻是單純的想幫她們……
想到這裡,維娜又搖搖頭,抹掉自己腦中的想法。得到陛下這般寵愛的女人,又怎麼會簡單呢?
“殿下,走吧。”維娜彎下腰擦了擦佩兒臉上的水珠,收回自己的思緒,“快落日了,若不快些換上乾衣服,殿下會生病的。”
佩兒也和維娜一樣看着盛夏和薩利赫離開的方向,清澈的眼瞳裡帶着幾分難辨的情緒。
“維娜……”
“是的,殿下。”
“那個姐姐會變成佩兒的新母妃嗎?”
“也許會的。”
母妃天天在深夜落淚,每每問到外公和外婆的時候,她臉上總是會露出那樣寂寞又傷感的表情……
如果,有一個人能陪陪母妃說說話該多好啊……
可惜母妃不願意對自己說那些事情。
佩兒微微擰起了眉然後又舒展開來,臉上帶上開懷的笑顏,“姐姐是個好人,如果她成了父王的新妃子,也許就會幫助母妃。”
姐姐,一定會聽聽母妃的痛苦,和她談心的!
“這……”不解決掉莉婭殿下就該萬幸了,維娜心思複雜地看着佩兒,不知該說什麼。
“一定會的。”佩兒揣緊了掌中的草編小魚。
被薩利赫一路抱到暫住的宮殿中,盛夏保持着沉默。
心中的思緒萬千,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選擇留下來會遇到怎麼樣的事情。但是不得不說,身爲一個實行一夫一妻婚姻制國度的女性,面對多女共侍一夫的未來,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伊斯蘭教中允許男人三妻四妾,就算撇開宗教不提,身爲一國之王,薩利赫的後宮也應該十分充盈。然而目前爲止,她卻壓根沒有見到過幾個女人。
薩利赫也許也和她一樣,所以兩人默契地都沒有開口,直到薩利赫遣散左右侍從,盛夏才悠悠嘆息一聲:“薩利赫,我們是不是該談談你的後宮情況了。”
薩利赫拿過一邊的絨毯將依舊溼漉漉的她裹起,推開浴室的門,“自然是需要和你談談的,不過眼下,你更需要的是一個熱水澡。”
忽然意識到原本應該伺候的侍女都不在,盛夏臉上一燒的同時也警惕起來,“我知道了,我會自己去洗的,請你放我下來。”
薩利赫抓着她胳膊的手下意識一緊,隨後他彷彿沒有聽到盛夏的話一般繼續抱着她進入浴室。男人的眼眸一片晦暗不明,盛夏心中的警鈴頓時大作,“薩利赫……”
薄薄的脣微微抿起,薩利赫垂下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盛夏,我總覺得,雖然你能接受我的無恥卑鄙,能接受我的不仁不義,但是你卻不能接受我有更多的女人。”
盛夏心中一驚,薩利赫竟然將她深深都埋在心底的不甘全都解讀了出來。她咬緊脣扭過頭不敢直接與他對視,“你身爲王者,有後宮有妻妾是正常的,我只是……還沒做好加入她們的準備。”
薩利赫伸手扭過她別開的臉,黑色的眸底醞釀着狂風巨浪,“沒做好準備,所以想要逃離我……對不對?”
盛夏不由臉色一白,本想否認,但心中掙扎一番後還是垂下頭承認:“是,但是隻是暫時的……”
“暫時?”薩利赫忽然笑起來,捉住她的手腕,“盛夏,別騙我了,你在我面前逃跑過多少次?我本以爲你終於下定決心留在我身邊,再也不離開,但是……”
他的情緒忽然暴躁起來,“你還是要逃跑,你還是想要離開!”
不由得被薩利赫的表情嚇到,盛夏忙搖頭想要否認,卻不小心滑入浴池。溫暖的水從耳、從口、從鼻子裡灌入,卻一點都暖不進心裡。
盛夏掙扎着浮出水面,咳嗽着看着薩利赫緩緩向自己走來。揹着光,男人的表情模糊不清,只能從他身上感到一陣陣讓人膽顫的氣勢。
盛夏被他逼着靠在浴池的池壁,薩利赫伸手撫上她的面龐,“盛夏,要你不離開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你變成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