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紅荼,此刻狀態十分的特殊。
他此刻,已經不是人了……好吧,他以前也不是人,但此刻連人形都不太維持得住。
在人類尚未能探索完全的深海之底,濃郁的黑暗與瑩白的光各自佔據一方。它們彼此交織,又相互對抗,誰都不讓誰。
這就是紅荼昏迷的原因。
那道光當然不是什麼普通的光,而是一道混雜了多種光之後,融合出來的一種,特別針對紅荼的特殊的光。
這一點,紅荼早有察覺。
早在託雷基亞給他那道光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一點不同尋常。
那道光裡有賽爾維亞的光,除此之外還有一道與賽爾維亞的光有些相似的光。這兩種光之間有着一種特殊的契合方式,相性很和,之中又夾雜着一些特殊的光,心靈之光、星球之光、希望之光等等,讓這光的淨化特性前所未有的強大,甚至對紅荼的黑暗力量都有着強大的抗性和淨化力。
一開始,紅荼猜測無是想使用這力量對抗自己,他甚至做好了穿越過來後,面對的是一個閃閃發光的“自己”的準備。
但沒想到,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無比紅荼想象的還要瘋狂,實在是出乎了紅荼的預料。
“看樣子,還需要好一段時間,才能解決你了。”被黑暗包裹的紅荼注視着對面那個被純白的光包裹的人影。
“這個驚喜,不喜歡嗎?”對面的無一身白衣,就連眼眸和髮色都變成了純然的白色。但莫名的是,這樣純白的人,在那片光芒中依舊十分的顯眼,似乎與那光格格不入。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大——驚喜。”紅荼露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變成光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你放棄抵抗,不就知道了嗎?”無眯起了眼睛,“你不是一直想變成光嗎?現在只要放棄抵抗,這些光就能徹底淨化你,多好的機會,爲什麼還要抵抗呢?來吧,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夙願嗎?!”
紅荼注視着那片純白的光,純黑的眼眸中盡是遺憾:“變成光啊……”
一個機會,似乎就這樣擺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做出選擇……
……
“小荼,對不起……對不起……”女人抱着小小的孩童嗚咽着道着歉。
她一直是個溫和優雅的人,特別是在這個孩子面前,她永遠是溫柔、聰明、強大,並且閃閃發光的人。
但此刻,她的體內的光似乎被浸染上了其他的,不該存在的顏色。
不,這些細微的黑暗一直都是有的,只不過是女人心中的光很快就會驅散那些微小的黑暗,所以不曾在他的視線中出現太久。
但此刻,這黑暗,遲遲無法被驅散。
而與女人的哭泣不同的是,被她抱着的孩子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不爲女人的哭泣所動,只是站在那裡,任由女人的淚水打溼了自己的肩膀。
半響,小小的孩子想要擡手,但剛動了動指尖,就又放了下來。
他還記得,自己不被允許去觸碰人類心底的光,就算是想要幫他們拭去纏繞的黑暗也不行。
得不到迴應的女人眼淚流的更兇,直到開門聲想起,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看到這一幕,男人一愣,但也沒有說什麼,反而沉默的上前,無聲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作爲安慰。
很快,男人就半抱着妻子,回了房間,關門之前,他回頭對客廳裡依舊站姿那裡的孩子輕聲說道:“小荼,先去看一會兒電視吧。”
房間的門被關上,門上瑩白的光一閃而逝,隔絕了裡面所有的聲音。
小小的紅荼這纔有了動作,他爬上沙發,端坐好,面前的電視按鈕被無形的力量按下,又鬆開。
電視的黑色屏幕逐漸亮起,開始播放適合孩子看的動畫片。
小紅荼的目光停留在電視上,似乎看的很認真,但偶爾間,他的視線會稍微偏移,看向那裡的房門。
如果他想,那道薄弱的光膜根本擋不住他,但他卻沒有任何的舉動。
他的媽媽在哭泣,似乎是因爲他。
所以,爲什麼要後悔?爲什麼要爲此悲傷?又爲什麼堅持着去做他們所自責的事呢?
是的,小紅荼知道母親哭泣的原因,但他卻無法產生共情,僅僅是感到疑惑。
他們覺得,引導他嚮往光,是錯誤的嗎?可這不正是,他們所希望的嗎?
人類,光,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明明黑暗,他一眼就能看懂,但人類和光,他卻看不太懂。
當父母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兩人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他們會像普通的父母一樣,詢問他今天有沒有發現什麼,看到什麼,然後告訴他,對此他應該表露出怎麼的感情。
小紅荼對比着從小張傑那裡得知的家庭相處日常,突然想起了什麼,然後放下了手裡的兒童餐具,從小板凳上下來,跑到了女人的身邊,擡手摸上她的頭:“媽媽不哭。”
但讓他不解的是,女人短暫的呆愣之後,眼淚再次溢滿眼眶,比之前還要洶涌的流淌了下來。
小紅荼不解的收回手,歪着頭看着她,似乎爲此十分茫然。
一旁的男人沉穩的放下手中的筷子,來到兩人之間。
他擡手摸了摸小紅荼的頭:“小荼乾的很好,先去吃飯,剩下的交給爸爸。”
小紅荼望着他半響,點了點頭,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板凳上,開始吃飯。
而男人扶着女人的肩膀,再次向房間走去。
但就這幾步的路上,女人卻已經忍不住,用着哭腔詢問:“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他明明那麼乖……”
她後悔了,後悔讓一個永遠也不能觸碰光的孩子去喜歡光……
那孩子不是人類,他的時間很長,遠比人類要漫長太多,但因爲他們的私心,讓這個孩子在漫長的時間中,去追逐一個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明明他那麼乖,那麼好,但他們卻利用了這份好,爲他制定了一個枷鎖。
他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要阻止可能發生的不好的未來,明明有很多種方式,他們卻選擇了這種最自以爲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