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談？都已經打完才跳出來說這些……”羅蘭輕笑一聲，“算了，那就談吧。
順便把卡牌協會的提羅威閣下也請來，大家一起好好談一談。”
當天下午，法師塔內，會客室中。
羅蘭，提羅威和一名身穿傳統法袍的高階法師相互見禮，然後在環形的大桌面前坐了下來。
各自隨行人員也紛紛跟着就座。
“羅蘭閣下，我奉協會高層之命，向您致以誠摯的歉意。
昆尼斯丁擅作主張，歪曲協會意圖，給我們之間的關係帶來了難以癒合的創傷，實在是死不足惜。
現在本協會鄭重澄清，我們對萊納世界的土地並無野心，也將不會再派遣任何武裝勢力進入這裡，以及參與萊納世界的政治與軍事紛爭……”
果然不出所料，卷軸協會直接把所有的事情推了個一乾二淨，讓昆尼斯丁自己去背那口黑鍋。
不過，他們宣佈徹底中立，也算是作出了讓步。
因爲各世界各地區發展並不均衡，魔法宇宙的商業往往離不開武裝保護。
很多大型商會都是一手刀劍，一手貨物做買賣。
甚至在合適的時機，也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爲劫掠的盜匪。
放棄武裝，也就意味着放棄了很多主動權。
如果不是真的決定以後在商言商，是不會這麼做的。
“很高興貴方能夠作出明智選擇，但僅僅只有這些還不夠……”
羅蘭不緊不慢的回覆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們在戰爭當中蒙受了無比慘重的損失，貴方理應負起責任。”
使者道：“閣下，我不得不提醒您，就算你們在這個世界贏了一場，也絕不意味着魔法牌已經戰勝卷軸。
我們絕不承擔任何賠償！”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胡話！
羅蘭白了使者一眼。
高情商的說法，不應該是“本協會立足多個世界，開銷巨大”嗎，既委婉表達了同樣的意思，也不傷和氣。
不過對方的回覆讓他意識到，賽里斯式的委婉含蓄，在這弱肉強食的魔法世界用處不大。
這些人都畏威而不懷德，就連能夠派出來作爲使者的都這副德性，自己也只能入鄉隨俗了。
於是他果斷放狠話威脅道：“如果你們不賠，東萊納將沒收伱們在境內的所有產業，直至賠償完我們的損失爲止。”
使者抗議道：“這簡直就是在搶劫！
羅蘭閣下，您不能這麼做，我們都是文明人，我們在這裡的產業是受到亞特萊茵法律保護的！”
羅蘭道：“閣下先不用急，我們所行之事，都將依律而行。
正如你所言，大家都是魔法世界的文明人，怎麼可能不遵守法律，尊重契約呢？
“當初放你們進入萊納世界，就說好了不得干涉此地，是你們違約在先。”
列伊在旁邊唱黑臉道。
使者頓時手舞足道的抗議起來。
什麼援引某某某法律第幾則條款，什麼根據位面通則某某條款，什麼各世界通行的商業慣例。
會客室中充滿了法律的氣氛。
就差沒有當場召喚“位面法庭”降臨了。
但是抗議無效。
羅蘭和列伊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表演，一副絲毫不爲所動的模樣。
提羅威也適時的表現出了對賽里斯學派的支持。
他們在商業領域的影響力遠遠不及法術卷軸協會，但是高階法師，乃至於傳奇法師的巨擘不少。
這可是涉及到了登神之路的領域，可以把卡牌當成塔羅牌或者占卜牌之類的神秘道具來看待的。
使者見狀，只能轉身和旁邊的幕僚們商量起來，最終給出了一個賠償100萬金幣的方案。
“100萬！堂堂法術卷軸協會，竟然說得出口這麼個數目！”
“那你想要多少？”
“至少1000萬！”
羅蘭給它後面加了個零。
使者無奈道：“這不可能！”
他知道羅蘭會獅子大開口，但卻沒有想到，會開這麼大的口。
凡俗世界的各種物資，還有人員，材料的折損，不可能和魔法界的各種寶物，實驗經費相提並論的。
“別急，我還沒有說完，你們拿不出那麼多的現金，可以用別的東西來抵扣，比如說……技術。”
羅蘭趁機索要一些低端的卷軸油墨和抄寫技術。
尤其前者，涉及到卷軸協會深耕數千年的領域，當中許多傳統秘法，珍稀配方，未必見得是他們所獨有，但卻不是那麼容易在別處尋到。
如果不是趁着這次的絕佳機會，他還真不知道要去哪裡收集。
本來羅蘭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繼續討價還價了，但卻沒有想到，對方沉思一陣之後，竟然痛快答應下來。
“行！”
……
“他們竟然真的願意用這些東西抵扣部分現金？”
回到辦公室，羅蘭忍不住和列伊商討了一下。
列伊猜測道：“可能是因爲賽里斯魔法牌真正威脅到了低階法術卷軸的領域。
他們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調整戰略。”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並不在意我們涉略低端卷軸的領域，甚至於，希望在這方面大開門戶，誘使我們進去？”
“也沒有什麼引誘不引誘的，技術路線的選擇，終歸還是因時制宜。”
“那倒也是。”
羅蘭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藍星小日子的教訓。
在氫能源的領域，這個國家擁有着不小的先發優勢，佔據了好些關鍵專利。
但其他大國都沒有跟着押注，也不按照它的節奏去走。
大家又不傻，你都已經把便宜佔光，好處吃幹抹淨，剩下那些難啃的骨頭，指望別人辛辛苦苦去攻克。
然後大家努力把市場做起來，供你躺着賺錢？
做什麼美夢呢！
和小日子不同的是，卷軸協會的體量與底蘊非同小可。
它在萊納世界解除了武裝，在外面可沒有。
它是真的可以自己吃肉喝湯，逼迫別人啃骨頭，甚至連骨頭都不給的。
不過這種事情利弊兩分，當年的華夏，也是靠着當世界工廠，拼搏奮鬥好些年才做出了全面工業化的成績。
如果沒有獲得卷軸領域的技術和市場，賽里斯學派的卷軸產業還真不太容易發展起來。
一直對抗，也是有大損耗的。
想到這裡，羅蘭心中微動，讓列伊和布萊茲發動各自消息渠道，想辦法打探了一下。果不其然，他們很快就明確消息。
“卷軸協會正在大刀闊斧的裁撤萊納世界這邊的分會，似乎真的打算拋棄低端市場。
至少，在這邊的低端市場是沒有打算再要了。”
“這……果然如此啊！”
羅蘭得知，頓時瞭然。
“這是一個陽謀啊，中高階以上的卷軸，確實是賽里斯魔法暫時無法企及的所在。”
“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手工製作傳說牌的符文之語，也也仍然無法和那些老牌的秘法相提並論！”
列伊和布萊茲也暗自嘆息。
這個協會長久以來統治整個法術卷軸的行業，定價權和各種標準完全在他們之手，輕而易舉就能讓人覺得，魔法牌是低階，廉價之物，而卷軸則高端，可靠。
扭轉這樣的印象並不容易。
中高階的法師，消費能力遠勝低階法師，也對價格並不是那麼敏感。
到時候，做大的是整個法術道具的市場，吃到主要利潤的，卻始終還是他們！
“算了，這種事情，事在人爲。
到時候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我們接下來好好研究研究，要不要跟進，如果跟進的話，又要投入多少本錢，下多大力氣……
這件事情關係到學派的發展大計，得好好考慮清楚才行！”
……
這一考慮，就是數日。
在此期間，羅蘭陸陸續續接到了諾森領的彙報。
這場戰爭給整個王國西部帶來了沉重的災難，直至戰亂過後，秩序也沒有立刻恢復，好些麻煩仍然沒有解決。
比如說，原本費列鎮守西方魔獸森林，定期剿滅各種魔獸和異族怪物。
他不在了，秋天必有魔災。
女王軍要擔負起這個責任，代替他把剿魔任務完成。
再比如，德尼獸人當中，那些黑火軍團的獸人已經被事實上拋棄。
喬尼斯等人在攻入黑石堡之後，即刻對他們進行了追殺，但還是有大半以上跑進森林裡面，或三五成羣，或數十結夥，佔據那些魔獸和智慧異族的地盤，淪爲野怪。
那裡大軍難入，只能依託於冒險者公會發布任務去清剿。
還有就是戰亂之後常見的盜匪四起，瘟疫流行，以及缺糧等等麻煩。
好在這些都不需要他親自處置，只需要時不時的關注一下即可。
真正擔負起責任的是東萊納的少主蘿莎女王。
羅蘭親眼看着她最近兩頭忙碌，又是處置王國之事，又是兼顧學派發展，人都清減了幾分。
但當他試探性的提出，是否要卸掉學院這邊的擔子，給她減減負的時候，蘿莎卻是表現得如同小鹿受驚，焦慮說道：“先生，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不，你做得很好，我只是不想讓你太辛苦。”
“我並不辛苦。”
蘿莎斷然否認。
不管責任也好，權力也罷。
她現在最大的倚仗仍然還是來源於亞特萊茵人，來源於羅蘭，來源於賽里斯學院。
羅蘭見狀，也只好暫時打消了更換或者增加秘書的念頭。
“對了，羅蘭先生，這是我起草的下一步改革方案……
我準備響應亞特萊茵方面培養中魔國家的規劃，一併把萊納的諸多積弊掃除，從政體，民生，魔法技術等多個方面實行全面的革新！”
“哦？”
羅蘭有些意外。
沒有想到，她最近還真把這些頭緒都理清楚了。
正好現在有空，他便讓蘿莎給自己泡了杯茶，然後坐在大椅後面看了起來。
“你總結了我過去所說的那些治國理念，打算效仿秦法，以設置郡縣的方式取代過往那些諾森領的貴族啊？”
很快，羅蘭就把握到了關鍵。
雖然費列的反叛給整個國家帶來了巨大的危機，但卻在事實上給了她一個絕佳的藉口，趁機褫奪那些叛臣的封地。
這足以讓她在國內再無反對勢力，實行類似統一度量衡，書同文，車同軌等革新。
消滅方言，推行賽里斯語試點教育之後的全面普及。
不過接着看下去，羅蘭面上的神色就越來越奇怪。
“土地資本化政策……”
“魔法工坊和學徒認證制度……”
“賽里斯語等級考試……”
“魔法顧問制度……”
這何止是進步，簡直是施展了「加速術」，悶頭衝鋒，奔向魔法時代了。
種種安插異邦新貴，聯合買辦階級，引進魔法技術，以封建農業社會爲根底，借殖民地獨立實行資本化，魔法化大革新，兼具各個時代，不同國家和文明制度氣息和特徵的超級縫合怪就要誕生了。
雖然如同大火過後的野地，充滿着肥沃的養料。
只要春天到來，一切就都會生機盎然。
但無論是蘿莎，還是羅蘭，都才第一次掌控這樣的國家。
這麼大刀闊斧直接開莽，真的好嗎？
“先生，這方案有什麼問題嗎？”
看到羅蘭神色變色，一直在旁等待着他評點的蘿莎不免顯出了幾分緊張的神色。
“沒什麼，很好，我覺得挺不錯。”
羅蘭心裡有些發虛，但是面上絲毫不露怯。
算了，誰也不是天生就會治國的。
雖然很對不起萊納人民……
但，這就是亞特萊茵把自己和加洛安排到這裡來歷練的原因啊！
羅蘭唯有儘可能的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以及兩世爲人所積累的眼界和鍵政經驗，對這份方案作出對應的指導。
一通指點江山，還真讓他找到了不少可供改進的地方，引來蘿莎的崇拜和敬仰。
在她看來，這就是所謂的生而知之了。
羅蘭並不比她年紀大多少，卻已經是這樣的身份和成就，簡直讓人膜拜。
蘿莎並不知道，在羅蘭心目之中，她纔是真正的優秀。
在父母和弟弟都慘遭暗殺，自己年紀輕輕就被推上王位，揹負國家前程未來的命運之力驅使下，她已經開始嶄露頭角，顯露出了天賦。
羅蘭還能怎麼辦呢？
當然是儘可能的支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