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長髮散落，臉上也是鬍子拉渣，全然沒有平日裡的意氣風發，眼中滿是癡色，癡癡地望着眼前。
這是……
我仔細看，終於看清楚，鏡子裡浮現的，是一張照片。
如果沒有看錯，那是我和裴胤的結婚的照片，照片裡，他一頭短髮，帥氣逼人，反而是我，眉宇之間透着些許的不自然，和不開心。
如果沒有記錯，當初和他拍結婚照的時候，我還沒有從被楚軒那裡收到的傷害中走出來。
畫面突然一轉。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烏壓壓的雲層幾乎已經垂到了半空，無聲的透着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感。
我什麼都看不清。
可偏偏，我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這黑暗之中，正在進行一場強者之間的博弈。我看不見任何的身影，卻偏偏能夠感受到其中的氣氛。
眼淚，越發地掉得兇了，淚水滴落在往生鏡上。
“滴答——”
突然間，咔嚓的聲音不斷地出現，我看見手中的往生鏡，開始出現裂縫，一道又一道，寸寸龜裂，頃刻間，破碎的鏡子從我手中滑落，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片，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烏有。
“鏡子！”
“碎了。”冥王開了口。
我狠狠地握緊了手，猛地朝着她看去，心中充滿了強烈的恨意，這一刻，我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強烈的恨意；“你到底，想怎樣？”
“我們之間的交易，結束了。”冥王說着，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碎片，遞到我面前，“你自己，結束吧。”
我最討厭，就是看到她這樣一幅冷漠、事不關己的表情，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策劃的，可是偏偏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看着那塊碎片，我沒有伸手。
“你現在有第二種選擇，用你的靈魂修補往生鏡，當它重圓的那一刻，你的靈魂就會進入往生鏡裡，不斷重複過去發生的一切。至少，這是另一種輪迴。”
我諷刺地笑了一聲：“我的靈魂？我的靈魂不是已經歸你了嗎，難道冥王陛下願意放棄復活的機會？”
冥王沒有說話。
我也沒有動。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對望着，許久之後，當我看見眼前這一雙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我終於敗下陣來。
“我只有一個條件。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冥王還是沒有說話。
“你不是說讓我心甘情願嗎？我心願未了，怎麼會離開？”我祈求地看着她，“你讓我，再看看裴胤，一眼，一眼就好。”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從來沒有主動跪下來求過一個人，可是現在，我卻跪了下來，跪在滿地的碎片上：“求求你。”
冥王終於開了口，手又伸過來一些，“在往生鏡裡，你會看見你想要知道的。”
我終於死心了。
就像冥王說的，或許，這會是我另一個活下來的方式，就像當初我想着讓舒婭以鬼魂的狀態活下來一樣，道理是不變的。
只是我不懂，明明之前還和柳一彥一起去四大家族搶奪無字天書，怎麼一眨眼，不，或者暈了過去之後，就會變成了這樣一幅光景。
我伸手接過了冥王手中的碎片。
尖刺的地方劃破了我的手指，鮮血瞬間就滴落在鏡子的碎片上，暈開。
剎那間，我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面。
畫面最終定格在，滿目蒼夷下，彷彿前不久還出現了一場大戰，我依然能夠判斷出，這場大戰究竟有多驚人，幾乎已經快要毀天滅地。
我感覺到自己的靈魂瞬間進入到了另一個地方，甚至是不由自主地被吸了進去。
渾渾噩噩間，我感覺到自己不斷地在飄蕩，沒有目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我戰戰兢兢地晃盪着。
終於有一日。
黑漆漆的視線裡，忽而出現了一抹亮，我想也不想就朝着那裡飛快起奔去，這是我飄蕩許久之後，第一次看見亮光。
“吱呀……”
我似乎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除此之外，我甚至還聽見了心跳的聲音，在光芒越來越盛之時，我看見了不遠處煙霧繚繞，就在這煙霧氤氳的地方，我逐漸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裴胤。
他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之中，真真切切。
阿胤！
我張口想要出聲，天旋地轉的暈眩隨即涌現。
他一個閃身，瞬間來到我身邊，將我摟入懷裡。
我緩過神來，重新睜開眼，和他四目相對。
一陣風吹來，鼻子頓時一酸：“阿胤……”
“你回來了。”裴胤臉上出現一抹淡淡的笑，彷彿我只是出了一趟門而已，而他就在家裡等着我。
“對不起。”我說着，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回來就好。”裴胤擁着我，手緩緩地撫過我的頭髮，“他沒有騙我，你真的會回來。”
“柳叔叔嗎？”我不由問。
裴胤沒有說話。
我突然想到之前冥王說過的話，反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裴胤依舊沒有回到我這個問題，而是說：“我們回家。”
他牽着我走，可是我沒有動。
“阿胤，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候？”我不覺聽出了自己聲音裡的顫音。
裴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可以不用知道。”
“不。”我固執地開了口，看着他，“我一定要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那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
“死？”我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我是死在了往生鏡裡……”
“往生鏡？”裴胤頓了下，“不是。”
“不是？”
“我等了你，三百年。”
我徹底愣住了。
……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一開始，裴胤就知道，我會死。當他看見我的左眼變成了銀色之後，他似乎已經知道這一切已經預示着什麼了。
封蔭村離開之後，他就已經開始行動，當無字天書得到手以後，柳一彥將我打暈了，是他們聯手將我送入了空間縫隙裡，如同之前的虛彌空間。
因爲，他們知道，只有我才能夠找到白骨殿。
而事實上，如他們所料的一樣，白骨殿是藏在空間縫隙裡，除了我，誰都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