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遠十指在鍵盤上飛舞，分秒都不耽誤地從電腦裡調出一份圖片來，那是一張紙張泛黃的病歷卡，上面可以看到病歷上主治醫師的簽名，正是齊某，而病歷上記載的時間，剛巧也是在兩年半前。
顧銘遠以手支頜，似乎在回想一件陳年往事，他試着把一直盤亙在腦中的一些疑點以及蒐集來的信息加以整理，連成點，匯成面，思路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如果他的推測沒錯，或許很快就能解開那日在畫展上田瀾的困惑。
意外的發現讓顧銘遠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自己腹中空空，還沒吃早飯，大樓下面的咖啡廳想必已經開業了。他拿過外套，正要出去，就見葉宛推門進來。
四目相望，都有些意外。
葉宛壓根兒沒想到今天辦公室裡會有人，那天高陽給的票子讓她丟在辦公室抽屜裡了，沒想到會遇到顧銘遠。
“顧，顧總您好，我把話劇門票落在公司了，我是來拿票的。”
“什麼話劇？”
“簡愛。”
“幾點？”
“好像是九點五十。”
顧銘遠擡腕看錶：“來得及，先幫我個忙。”
“啊？”葉宛怔了怔，“什麼事？”
“吃過早飯了嗎？”他不答反問。
葉宛張口結舌望着他，以爲他在開玩笑，看他掏出皮夾拿錢，沒有捉狹的意思，才慢一拍地接過錢。
“樓下有咖啡店，你看着買好了。”
明達公司就算是剛畢業的管培生，都不會被上司差使去買早點，她居然會成爲先例。
顧銘遠見她面有難色，問，“有什麼問題嗎？”
葉宛連忙搖頭，哪裡好說今天還是她的生理期，拿過錢，“蹭蹭蹭”地下樓去買咖啡了。
樓下的咖啡廳剛剛開門，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醇香的咖啡味道，葉宛掃了一眼菜單，問：“espresso有嗎？”
“有。”店員殷勤地說道，“您若怕苦的話，可以加糖和奶精，或是換成Cappuccino和Latte！”
“我知道，幫我來三份的espresso外加一個金槍魚三明治！”
店員吃驚地看着葉宛，語氣很不確定：“您有嘗試過Triple expresso嗎？需要我幫您換成Double espresso或Macchiato嗎？要不搭配牛油曲奇、布朗尼蛋糕這些甜點也可以？”
“謝謝！不需要！”葉宛肯定地說，“三份的espresso，不加糖或奶精，外加一個金槍魚三明治。”
葉宛很快拎着紙袋回來，可是讓人鬱悶的事還在後面，直達高層的兩部電梯前居然豎起了“正在維修”的牌子。
三十六層！
饒是她喜歡爬樓、經常爬摟，這踩着高跟鞋一路爬上來也夠她受累的，剛纔懷揣的那點兒小罪惡感隨之煙消雲散——幸好買的是三倍的 espresso，一點都不虧！當初她嘗過一次後，到現在都沒喝過第二杯！
等葉宛喘着粗氣把咖啡紙袋遞給顧銘遠時，他沒有接過，卻盯着她的臉，問：“你的臉色怎麼了？”
葉宛心想，還不是拜你所賜？就見他伸過手來，似乎要碰她的額頭，嚇得瞪圓了眼：“我我沒生病，電梯壞了，我是爬上來的！”
顧銘遠低頭打量了一下她腳上的高跟鞋，說：“辛苦了！看你臉色潮紅，還以爲你感冒了。”
葉宛扁了扁嘴，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顧總，您的咖啡！”
見帶回來的是最苦最濃的意式濃縮咖啡，顧銘遠有片刻怔神，飛快地掃了她一眼，見她眸光異常晶亮，心裡頓時明白。
別看她一口一個“您”字，骨子裡並不像表面那樣溫順。
顧銘遠當下微微一笑，並不惱，端起咖啡杯微抿了一口，挑起眉道：“Triple expresso？敢挑戰它的人不多，你怎麼知道我喜歡？”
Expresso不過是葉宛負氣買的，哪裡知道他會喜歡，當下張大嘴巴瞪視着他，可巧，顧銘遠也側着頭看她，雙眸寫滿疑問，象是在問她爲什麼？
葉宛立即就臉紅了，她纔沒有投其所好！
“您沒說喜歡什麼口味的，我就聽了咖啡廳店員的推薦，買了expresso……”
“Triple expresso。” 顧銘遠糾正。
“是Triple expresso。”
“搭配金槍魚三明治！”。
“搭配金槍魚三明治！”葉宛硬着頭皮道，忽然有種感覺，同事們對他的那些評價，什麼低凋啊、什麼親民啊，都是假的，眼前這個男人的強勢和鋒芒都在這不動聲色間。
葉宛不想自己過於被動，最後還是找了個藉口：“我聽咖啡店的人說，真正愛喝咖啡的人，都欣賞expresso純粹的味道，我想您既然愛喝咖啡，也一定認同這樣的看法，所以，我才連糖和奶精都沒問他們要……”
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分明是藉口，顧銘遠這麼精明的人怎麼會聽不出來？葉宛不由地懊惱自己的魯莽，索性心一橫，等着他的雷霆之怒。
很意外，顧銘遠不但沒責怪她，還很意外地讚了她一句：“你說的沒錯！expresso純粹、濃烈，入口苦澀，回味甘醇，確實不賴，我很喜歡！它就像人生，有令人難忘的苦澀，也有令人回味的濃烈醇香，你只要有勇氣去挑戰它，它就完全俘虜你的器官，讓你銘心難忘。”
葉宛聽得發怔，細細想來有幾分道理，如果他不是這麼喜歡expresso，怎麼會有這麼深刻的感受？可她爲什麼覺得他說的“人生”換成“愛情”更適合？
本着對他的些許好奇和輕微困惑，她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不偏不巧，就和他的目光撞個正着，她抑制不住一陣慌亂，正好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她劫後餘生地舒了一口氣：“那您慢用！”
這回葉宛是誠心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