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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馬來到十里之外的營地前，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停住，自然有哨兵前來盤查。把艾布平時掛着的金鎖交給他，就倚着馬等。半小時後，獲准入內。
接見我的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看來就是比紹族的族長慶吉。他看過艾布的信，皺眉道：“你就是小布兒所說的老大？”
“那是手下弟兄們給我起的外號。大名趙立羣，是鎮守東平、西平兩城的副將。”
他細長的眼睛眯起來，慢慢地說道：“就是過去三年來讓薩瑪族吃夠苦頭的趙副將麼。你很能幹啊，用兩千騎就滅掉我們四千人馬。”
“過獎，過獎。”
“你扣押我的小兒子，想交換什麼？”
看看人家老頭多痛快，直奔主題，一句廢話也沒有。
“這六百里地與兩座城，我要自治。賦稅等義務會和其他部落一樣履行。”
比紹族下面管轄着六個小部族，每年都要交納一定數量的牛羊。比紹族出兵時他們也要派出大部分青壯隨軍。當然武器、馬匹、糧食都是自備的。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麼你就是放棄一把利劍，增加一個敵人。”
老傢伙呵呵地笑起來，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來，說道：“果然如同薩瑪人傳說中的一樣啊。這麼能幹的盟友，我當然要接納。”
那些得過我好處的牧民說我溫柔如風，而在我手裡吃過苦頭的戰士說我銳利如劍。薩瑪族的小孩子都會唱那首叫做“溫柔之劍”的歌謠。也不知道是誰編的，居然流傳得挺快。
慢，我還有條件呢。跟着他出兵可以，但我不帶兵入關，不掠奪平民，不殺戮非戰鬥人員。後面兩條是我向來的規矩，仍舊要堅守。
慶吉的長子這次入關不幸戰死，找來見證我們盟誓的是他的二兒子阿斯、三兒子海蘭。
一般來說，兄長去世之後，如果其子尚未成年，那麼遺產（動產、不動產、老婆、孩子）要由其弟繼承。但阿斯爲人高傲堅決不要，於是全被第二順位繼承人海蘭接收。
完成儀式後，海蘭走到面前，深深行禮，道：“恩人，你颳去鬍子後我差點兒認不出來。恩人，還記得我麼？”
早知道在碎金河中撈出來的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夥子是這麼值錢的人物，哪能輕易放他走呢。不過這事兒倒找也是有可能的。
當下拉着他的手大談友誼，順便訴訴苦，控訴我的軍需官因爲糧草緊張連我的口糧都要剋扣云云。蠻族的中央集權向來比較落後，戰利品得到之後立刻按照作戰貢獻瓜分一空。海蘭所率人馬被我吃掉四千，損失是比較嚴重的。所以得到一半物資作爲補償。
作爲他的救命恩人兼最新摯友的我，得到他慷慨的贈送，分到糧食五千擔、食鹽五百擔。
比起海蘭來，阿斯的英俊指數大大提高。顯然他們不是一個娘生的。不僅身材挺拔，而且五官端正。尤其身板筆直，有種不怒自威的架勢。如果當時撈上來的人是他，我肯定死活得扣住換錢。一看那模樣就知道是貴族出身，驕傲得恨不得腦袋上長几根翊毛出來。
他冷眼瞧着我敲詐得手，冰冷的眼眸裡全是不屑。
糧食五千擔、食鹽五百擔，能值一萬兩銀子，還是在關內購買的價格。出關就要翻三倍。
後來我吃着香噴噴的米飯時，老狼那幾個傢伙總是在旁邊說怪話，說什麼吃的是被我害死的人的血肉。真是的，有種別跟着我一起吃啊，去啃倉庫裡那些長綠毛髮黴的軍糧啊。
快天亮時我和海蘭帶着幾十個人回城。耗子一直在城門邊等着呢，熬得小綠豆眼通紅。
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吼道：“這不是回來了麼。滾回你的耗子窩裡睡覺去。今天到中午再開城門。”
他呲牙咧嘴地笑起來，答道：“俺這就放心啦。要是老大翹辮子了，俺這輩子可就沒盼頭了。”吆喝着人關好門，等我走出五十米開外後，他才帶着看門的幾個小子在背後合唱道：老大老大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海蘭在邊上聽到，挺羨慕的，笑道：“你的手下多可愛啊。”
不過是一幫子兵痞罷了。說話不離臍下三寸，愛戴首領也不知道恰當地表達忠心。自從我把鬍子刮掉後，全跟林四一樣沒事兒就用語言調戲我。看來得抓緊時間整頓紀律。
大營裡還沒有熄燈，幾個人緊張一夜，見我平安歸來，纔算鬆口氣。林四認出海蘭就是那時被救的小兵，趕緊把我拉到邊上問道：“老大，這是大人物啊。不能白救吧。”
伸出左手，張開五指晃晃，說道：“糧食五千擔”，又伸出右手，張開五指晃晃，補充道：“食鹽五百擔。你安排一下把倉庫裡的那些長蟲子、摻沙子、變顏色的糧食拿去餵豬。東西明天就送來。”
“老大你真黑啊。一下子搞來這麼多東西。”
艾布還在香甜的夢中。被叫醒後不滿意地嘟囔着：“老大，求你，再讓我睡一會兒。羊腿都烤好啦，我吃兩口再醒。”睜開眼後才認出海蘭，“哇”地一聲哭出來，撲到我懷裡，大叫：“我不和三哥回去。我要跟着老大。”
哄他半天，讓他先回去跟他老爹說說，然後再回來也行啊。他平時跟那些孤兒吹牛說可以讓他們都親手摸摸草原上著名英雄人物慶吉的鬍子，還要摸摸新一代偶像人物阿斯超級筆挺的鼻子，現在正是好機會啊。
果然小孩子就是比較容易興奮。非要逼着我把準備好的過年衣服全提前拿出來給他們穿上，女孩子還要梳辮子、插花。忙碌一上午，這才準備好。正好這時城門也開了，四十多個孩子雙眼發亮地騎着小馬出城。海蘭帶人緊跟在他們後面離開。
這些孤兒都是這幾年收容的，準備培養他們成爲親衛。平時有時間都和他們在一起培養感情。當然，第二天大家興高采烈地回來後，紛紛吹噓自己跟慶吉交情如何，絕口不提“阿斯”兩個字。不用說就是碰到冰山了。
慶吉寵愛小兒子，允許他們每個人都上來摸摸鬍子。膽子最大的石三娃子故意排在最後，然後就趁着老頭子不備拔了一根鬍子下來。慶吉哈哈大笑，還誇他將來有出息，送他一把匕首。
看來英雄這種生物就應該年青時光榮戰死，否則到老年時就會退化成慈祥老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