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者 執念

她呷着我幫她泡的蘭貴人,操着一口純熟的重慶腔,如果她不說,我已聽不出她是成都女人。一個被一段分城之戀劃得生疼的傷心女孩,爲了揪出所謂原兇,爲了挽回自己所愛之人,竟在重慶這座城尋覓多年。早已不見了故鄉的聲音,被同化進了重慶這座城市的氣息。 在我知道了那個原兇的身份後,幫茵茵解釋了她對我控制不住的敵恨。那個茵茵口中的第三者,是一個職業撰稿人,有着和我近似的身分,讓茵茵以爲我和她雷同。說着,她和我同時嘆了口氣,也許遺憾的不同,卻用相同的口氣說着,時間不能倒流。

是的,時光倒不回十一年前,但是,記憶卻能被翻起,關於曲煬。太早的相愛註定了經不起折磨,茵茵第一次見到曲煬,是在高中的教學樓。茵茵像往常一樣,抱着課本安安份份的去上課,卻在走道外面,看見了一羣打架鬥毆的常客。他們圍着圈,像是在欺負什麼人,茵茵沒興趣好奇與學業無關的事情。看了一眼,匆匆趕回了教室。

就在這時,從人羣中抽身的曲煬看到了茵茵,在他的心裡,他確定了這個長髮飄飄的女孩兒,是他想要的。曲煬這個人,從小家庭優越,在他的心裡,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不費吹灰,輕而易舉的對茵茵的所有了如指掌。

她回憶,第一次正式的見到曲煬,他抱着一大把用棒棒糖捆成的花束,站在茵茵的課桌前。高高的個子,桀驁的鼻子,倔強的嘴脣讓他看起來很玩世,只有一雙有神的眼睛,讓情竇初開的茵茵感覺到了他的深情。教室裡的同學,都在用羨慕的眼神注視着他們,小女生的驕傲得到了滿足。羞澀的接過曲煬手中她最愛的棒棒糖,曲煬輕輕的吻向了她的額頭,同時向在場的所有人宣佈了他將和茵茵正式交往。這樣的一對,一個是課業才貌俱佳的乖乖女,一個是英俊深情的富家子,一時間成了校園內,學生競相傳播的新聞與佳話。

如果這是愛情,也因爲太年輕,最經不起疏離與勾引。當茵茵還沉醉在美好的愛情夢中,曲煬卻因打架鬥毆,被學校責令開除。在學校操場的月光下,茵茵用哭泣表達着不捨,被曲煬用滿不在乎的態度安慰。茵茵知道,他家有的是錢,根本沒有什麼好怕的,這間學校不念,還可以去其他的學校。想着,還能見面,茵茵的心裡好受了很多。

直到曲煬告訴她,他要離開成都,去重慶。他要到那裡去擺脫他沒有所爲的定義,他要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一別半年,該來的變遷始終沒有避免.曲煬用不知名的原因告訴茵茵,讓她以後都不要再給他打電話了,之後他的電話再也沒有打通過.失去的暗示佔滿了內心,他欠她一個解釋.她不能就這麼讓他消失,毅然來到了重慶.只是她沒有順利的見到他,她在尋找,他在躲.最終在他的一個朋友口中,知道了原尾.他有了其他的女人,一個看似極壞的女人,抽菸,喝酒,夜不歸家,是一段他朋友都不看好的非正式.誰也不知道曲煬的心裡在想些什麼,爲什麼會有這麼荒唐的選擇.在茵茵的心裡,除了難過,更多了困惑.曾經深愛她的曲煬與那個從未謀面的愛情對手,到底會不會給她機會,來一場公平的愛情較量?她不怕輸,深信自己夠勇敢夠堅強,就一定能把深藏的真相尋找出來.

留在了重慶,這一留,就是三年.如果不是1996年2月15日的晨報頭條,茵茵想過,恐怕她是真沒機會讓曲煬與她面對了.翻開那天的報紙,頭版新聞<靈魂女寫手放棄人生,男友千朵白玫瑰悼念>裡寫道:女寫手安安不堪生命之重,高速路超速駕駛自殺身亡,因生前極愛白玫瑰,男友送上千朵以表哀思.文章附圖裡,那個分明的男人是曲煬.茵茵不顧一切的,從報社工作人員口中知道了曲煬和那個女寫手所謂的家庭住址.離她那麼近,只隔一個區,卻從來沒有遇見過,彷彿是天意.

敲開那扇讓茵茵緊張萬分的門,想像了幾百次曲煬看到她時的表情.打開門的卻是那個始終不願意透露曲煬行蹤的朋友,吃驚的看着茵茵.茵茵用了眼淚,用了太多的理由,才說服他,告訴了她曲煬現在到底在那裡.這個爲愛尋找了三年,與時間賽着跑的執着女人,到了現在的地步,也應該是時候讓曲煬給她個交待了.

來到珊瑚壩的江邊,他朋友所說的曲煬和那個女人初次見面的地方.寒冬退去時微冷的風,吹着茵茵的臉.滿河壩都是追着春天跑的人,還帶着節日的氣氛,嬉笑打鬧着.順着江邊走,茵茵不斷的尋找着那張她在乎的臉.走過又回頭看看,怕錯過.

太強的思念定固了曲煬的身體,太強的思念支撐着茵茵,不放棄的執着.在人羣處,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側面.江水溼了他的鞋,也一動不動的曲煬.手裡握着一支白玫瑰,抓不住的細小的枝幹,一定讓他的指甲劃痛了掌心.看着他凝神的樣子,茵茵比自己死了還要難過.也恨那個讓曲煬這此難過的女人.她慶幸那個女人終於死掉,懂得了放手纔是一種解脫,想着也許那個女人也許就是這麼想的,茵茵並不認爲自己很邪惡.

說到這裡,依然抽着煙的茵茵,眼神中露出惡的光閃,是到現在依然沒消失的恨.我不明白,八年了,這個時間,抗日戰爭都結束了.這麼久的恨,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難以平息.

同時,她故事中的那極愛白玫瑰的女寫手,也讓我心裡一陣陣發毛.相同的職業,相同的最愛,到底在預言些什麼.是不是我也會像她一樣的結束悲慘,不敢想.在我稍離神的片刻思考中,茵茵把她的故事繼續退回到那一天.

茵茵小心毅毅的走向曲煬,站在他的身後,沒有說話,很久很久.直到曲煬頭也不回的開口說:茵茵,我知道是你,我會給你一份我欠了你三年的時間清單.就這樣,茵茵對着他的背影,收下了她人生中的他的另一段感情故事.

(女人對愛情的執着,可以讓她獨跨過很多年,很難得很勇敢,卻未必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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