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談莞兮之死,謝蕩之車禍(一更)

是談莞兮的母親楊女士,幾個月不見,滿頭華髮,老了很多很多,不像以前那樣張揚跋扈,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像個老婦人。

“時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兒。”她擡起手,試圖去抓時瑾的衣角。

他往後退了一步,眉心輕攏:“談夫人,我不是救世主,只是個外科醫生,僅此而已。”

楊女士低聲啜泣:“真的不能再想想辦法嗎?”

所有人都說她女兒沒救了,可她才二十五歲,那麼年輕……

時瑾搖頭:“抱歉。”

他示意肖逸,把人扶起來,不欲再揪扯,一轉身,看見了不遠處的姜九笙,他走過去:“你怎麼下牀了?”

楊女士弓着背,從旁邊走過,目光呆滯,恍恍惚惚。

姜九笙掠過一眼,將視線收回來:“我已經沒事了。”她看向時瑾,氣色好了許多,“可以出院了。”

時瑾扶住她的輸液架,一隻手推着,一隻手牽她去辦公室:“換季感冒,很容易反覆,在醫院再多待兩天。”他關上門,把她抱到了診室後面的病牀上,“就當是陪我。”

姜九笙說好,想到了方纔:“談莞兮真的沒救了嗎?”

時瑾點頭:“她做完心臟移植手術後,排斥反應很強,心臟機能衰竭得太快,已經無力迴天了。”

如果待在國外,或許還能熬過這個東西,拖着病體折騰回國,冬天都過不了了。

姜九笙默不作聲,思忖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了:“要是你一直當她的主治醫生,她能不能活久一點?”

假設而已。

她和談墨寶曾經因爲談家被撕票,時瑾也斷不可能繼續當談莞兮的主治醫生。

時瑾想了想,回答她:“不知道,心臟病的變數很多,就算是我主刀給她做心臟移植,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稀有血型發生排斥反應的概率是正常血型的六點三倍。”時瑾聲音壓得低低沉沉的,“笙笙,我也不是神,也有我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人。”

何況,他不是大善人,他記仇,摻雜了個人喜惡,做不到大公無私,更不可能既往不咎。

“我知道。”她右手背上還扎着針頭,用另一隻手抱他,“只是覺得生命很脆弱。”

死亡,總是教人猝不及防的。

似乎是一個讓人心有餘悸的話題。

時瑾端着她的下巴,目光相對,他認認真真地看着她,語氣鄭重其事:“所以,你要好好吃飯睡覺,照顧好自己,不要受傷,不要生病,不要太拿身體去拼,我希望你無病無災地到老。”

姜九笙偏偏側首,脣刷過他手背:“我會的,你也要這樣。”她抓過他的手,握在手裡,稍稍仰着頭,“時瑾,如果,只是如果,我們的生命都只剩十天了,你會做什麼?”

他和她怎麼會死,他不喜歡這種假設。

還是認真想了想,他回答:“用一天來安排好我們的後事,剩下的九天,跟你在牀上,做個夠。”

當然,不只是安排後事,他應該還會毀天滅地,把所有阻礙他們在一起的人全部殺光。

當然,不能告訴笙笙,會嚇着她。

姜九笙愣了一下,耳根發熱:“……我是認真的。”

時瑾從善如流:“我也是。”

殺光所有人後,他就死在她身上。

姜九笙:“……”

翌日,談莞兮的母親又來了心外科,只是,這次不是求時瑾去救她女兒,而是求他去見她。

她來了很多次,除了在病房,其餘所有時間都守在時瑾的辦公室外。

傍晚,時瑾去了談莞兮的病房,她轉來天北醫院後,主治醫生並不是時瑾,這是她回國後第一次與他打照面。

病房裡很安靜,腳步聲明顯。

她眼睛睜不太開,看不大清楚,尋着門口那個模糊的輪廓望過去:“時瑾,是你嗎?”她不太確定,聲音很虛弱,“是你來了嗎?”

時瑾走近病牀。

談莞兮眨了眨眼,看清了他的樣子。他還和以前一樣,清風霽月,蘭枝玉樹。只不過,她不同了,面如枯槁,骨瘦嶙峋。

時瑾開口:“有什麼話說,我等會兒還有手術。”

他嗓音不親不疏,也和以前一模一樣。

她戴着氧氣罩,說話有點吃力:“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時瑾看着她,目光淡淡:“你問。”

她迎着光線,燈光打在眼睛裡,有些空洞,瞳孔的顏色很淺,說話的語速很慢很慢:“我爸說,我去美國做手術之前,國內的醫生都不肯給我主刀,是你放話了嗎?”是想我死嗎?

後面一句,到底問不出口。

時瑾片刻遲疑都沒有,認了:“嗯,是我。”頓了頓,他惜字如金,補充,“是實話。”

他是放話了,明說了手術風險。

存了私心不假,不過,也是實話,手術成功率很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死亡概率,沒得救,國內的醫生,哪個敢接手。

談莞兮扯了扯嘴角,笑了。

沒什麼不甘心的了,是命裡該絕,怨不得別人。

她撐着眼皮看時瑾,因爲瘦得脫相,一張小臉不過巴掌大,愈發顯得眼睛大,只是無神:“給我做手術的醫生說,如果留在國外,或許我還能熬過這個冬天,不過我想回來。”她咬字重了一下,說得很清楚,“想再見你一次。”

時瑾沒有接話,神色平平,眼底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談莞兮躺着,一隻手露在外面,青青紫紫的,上面貼了很多儀器管子,手腕很細,看得清骨頭凹凸的紋路。

她自言自語似的:“最近總想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那是三年前,她掛了他的診。

他當時穿着白大褂,裡面是白襯衫,她進去時,他沒有擡頭,在看她的病例,低着頭詢問了一句:“談小姐?”

當時她想,嗓音真好聽。

她走近,介紹自己:“你好,我是談莞兮。”

他擡了頭,目光尋常:“請坐。”

好精緻的一張臉。

她望進一雙眼裡,一時忘了移開,好像看到了星河萬里,看到了海深處的一汪深藍,乾淨又透徹。

他重複了一遍,語氣還是不緩不急:“請坐。”

她才收回視線,坐下了,不着痕跡地收拾好自己方纔的失態:“你是時醫生。”心外科的權威醫生,她還以爲會是個老頭。

他點頭,放下手上的鋼筆:“我是時瑾,你的主治醫生。”

銀色的鋼筆,筆帽上有白色的刻字,她看不太清上面的字母,或許是沒有精力去看,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

外科醫生的手,拿手術刀的手,漂亮得太過分。

過了三年了,再想起來,記憶沒有絲毫模糊,還是清清楚楚,仿若昨日。

“時瑾,”她有些渙散的瞳孔稍稍聚焦,看向他,“如果我再早一點遇到你,比姜九笙還早,你——”

時瑾打斷了她的話:“談小姐,”

談小姐……

還是一如既往的稱呼,永遠保持着距離。

他臉上並沒有特殊的表情,就好像看着他其中之一的病人,眼裡沒有私人情緒,他說:“沒有如果。”

談莞兮剛要張嘴。

時瑾又說:“就算有,也只有我女朋友。”

她失笑,戴着氧氣罩喘了兩聲:“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騙騙我。”

他禮貌地拒絕:“抱歉,我沒有那個義務。”

是啊,他是個冷漠的性子,除了姜九笙,不會爲了誰委曲求全,即便是她快死了,也不曾在他眼裡看見一絲惻隱之心。

如果她的母親沒有去求他,他大概都不回來見她。

真是個深情又絕情的男人。

連着幾天,天氣都不錯,無風無雨,太陽和煦,只是初冬季節,天黑地早,晚上格外得冷。

姜九笙住院的第二個晚上,月亮很圓,哦,農曆十五了。

晚上九點多,住院部的走廊裡有哭聲,許久都沒有停歇,時瑾從姜九笙的病房裡走出來,問外面的護士:“誰在哭?”

值班護士回話:“樓下病房的病人去世了,是家屬。”沒有什麼情緒波瀾,在醫院,早就見慣了生老病死。

時瑾默了很短時間:“三零七?”

值班護士詫異,點頭:“是,三零七的病人剛剛停止了呼吸。”

三零七病房裡,住的是談莞兮。

十二月十二號,晚九點四十九分五十六秒,談莞兮離世,病房外,談夫人楊氏哭得歇斯底里。

病房裡,白布蓋着屍體,露出一隻手腕,慘白無血色,楊女士跪在病牀前,哭着一聲一聲喊‘莞兮’,談西堯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沒多久,醫護人員過來轉移屍體,枕頭下面,掉出來一個黑色的日記本,落在地上,風吹,紙頁簌簌翻開,娟秀的字體躍然紙上。

我的主治醫生是個年輕的男人。

他有個溫柔的名字,時瑾。

他對誰都很禮貌,卻和誰也不親近。

他是很厲害的醫生,拿手術刀的樣子,竟出奇地好看。

他喜歡白色,白色的水杯,白色的襯衫,白色的板鞋,還有鋼筆上白色的刻字。

他很愛乾淨,有輕微的潔癖,會隨身帶着消毒液。

他的手很漂亮,字寫得也漂亮。

他總是禮貌客套地喊我談小姐。

他的眼睛很迷人,只是,看我時永遠帶着三分疏離,像隔着山水雲霧。

夜裡,我總是想,這樣薄涼的人,若是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

原來,會很瘋狂。

我平生第一次嚐到了嫉妒的滋味,酸澀、不甘、憤恨,在我這顆本就不堪負重的心臟裡發酵,滋長。

我變成了我最討厭的那種女人,在別人的故事裡,扮演丑角。

他從來沒有專注看過我,以前不知道,他眼裡倒映出來的影子,是我不曾見過的璀璨星河。

我的心臟越來越不好了,大概也在提醒我,這樣一個男人,我承受不起。

父親說,他拒絕爲我動手術,曾經最愛他拿手術刀的模樣,最終,他也沒有爲我拿起手術刀。

我換了一顆心臟,新的主治醫生說,研究表明心臟細胞是有記憶的,可我都換了心臟了,怎麼裝的還是他。

母親經常揹着我抹淚,我想,大概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想回國去,想最後見一見他。

他還是那個他,一如初見,眉眼裡藏了浩瀚星辰,像冬夜的星際。

我的一生很短,故事不長,四字概括,愛而不得。

談莞兮絕筆。

啪嗒。

病房裡的燈打開,病牀上的人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

時瑾走過去,輕聲喊:“笙笙。”

姜九笙睜開眼,睡得有點惺忪:“嗯?”

他湊近,說:“我們出院。”

她詫異,睡意散了:“現在?”

“嗯。”

她坐起來,看了一下時間,晚上十點,問時瑾:“怎麼這麼急?”

時瑾去拿了衣服,折回牀頭幫她穿好,解釋說:“突然想博美了。”

姜九笙啞然失笑。

窗戶關着,依舊能聽到窗外的風聲,時瑾牽着她,手很涼,她握緊了,摩挲了兩下:“外面很冷,你多穿一點。”

時瑾把外套的拉鍊拉好:“我抱着你,不冷。”

他帶她回了家,不願意她見着生離死別,不願意她目睹生老病死。

十二月十五號,談家在江北殯儀館辦喪禮。

靈堂上,黑白的照片裡,女孩子顧盼淺笑,桌上放着祭奠品,還有白菊和馬蹄蓮,靈堂前,楊女士坐在地上,精神恍惚,聲音哭啞了,卻依舊喃喃不休。

“莞兮。”

“莞兮。”

楊女士穿一身黑,兩鬢都白了,目光空洞地看着照片:“你怎麼就這麼去了,你讓媽媽怎麼活。”

眼睛裡已經流不出眼淚,殷紅乾澀,楊女士喃着喃着,又開始哭:“莞兮,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

“媽媽這就跟你去。”

“媽媽也不活了。”

哭聲驟然停歇,只見楊女士站起來,朝着牆面撞去,這時,有人拉住了她,踉蹌地摔在地上。

她哭得聲嘶力竭,昏厥過去。

前來弔唁的人來來往往,都沒有說話,屋子裡放了很多花,焚了香,味道很重,一進去便讓人覺得壓抑。

門口,放了兩排花圈,殯儀館的司儀站在一旁,問停留在門口的人:“你是來弔唁的嗎?”大概常年從事殯儀工作,女人語氣公式化,“白菊花在那裡。”

來人是個年輕的女孩,穿一身黑,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墨寶。”

是談西堯,從裡面走出來,紅着眼眶看門口的人:“墨寶。”

談墨寶沒有應,走過去,拿了一朵白菊,放在靈堂前,彎腰點了一炷香,然後跪在蒲團上,拜了三下,起身,她看着照片,須臾後,轉身離開。

談西堯追上去,老態龍鍾,彎着腰,聲音哽咽:“墨寶,你留下來吧,這是你姐姐。”

談墨寶回頭,像所有前來弔唁的賓客一樣,鞠了一躬:“談先生,節哀。”

談西堯眼睛立馬溼潤了:“墨寶……”

她沒再說什麼,離開了,把哭聲扔在了後面,越走越快,走到沒人的地方,蹲下來,低頭紅了眼。

晚上,謝家的九弟子家辦喜宴,謝蕩代謝大師去送了份禮,因爲開了車去,沒喝酒,九點多,開着他那輛騷包的法拉利,把師兄師姐們一個個送回去。

丫的,勞累命!

把最後一個送走,他靠邊停車,歇了會兒,撥了謝大師的電話,好生髮了一頓牢騷。

這個點,路上行人不多,天橋下賣藝的街頭藝人還沒收攤,貼膜的小攤也沒走,兩邊的風很大。

橋下,縮了個人影,來來往往的車燈,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談墨寶。”

謝蕩戴了個口罩,站在外面叫了一聲,那一坨蹲着,沒反應,他走進去一點,沒好氣:“談墨寶!”

天橋下蹲着的那一坨回頭了。

車燈剛好打過來,光線照在她臉上,一閃而過。

謝蕩這下瞧真切了:“真的是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夢遊呢,你腦子有——”‘坑’字還沒說出來,車燈一晃,照進她一雙淚汪汪的眼睛裡,他着實愣了一下,“哭了?”

見慣了她上天入地插科打諢的模樣,還以爲這姑娘是鋼筋混凝土打的呢,原來也是水做的。

談墨寶抹了一把眼睛,梗着脖子說:“沒哭,風吹的。”

聲音哽咽,是哭了。

這淚眼汪汪的樣子,倒叫人不習慣,謝蕩踢了踢地上的石頭:“回去吧,別再在喝西北風。”

她聽了,站起來,可能是蹲久了,腳麻,踉踉蹌蹌地走了兩步,扭頭:“蕩哥,去喝酒吧。”

看她這可憐相……

謝蕩帶她去了一家清吧,地段不好找,不過,那家清吧酒水好,消費高,裝修附庸風雅,去那多數都是熟客。

他開了車,沒喝,就瞧着談墨寶牛飲,幾千一杯的洋酒,讓她喝出了一種白開水的架勢。

不到十五分鐘,一排空杯子。

這會兒,那廝已經開始搖頭晃腦了,謝蕩把她面前的酒杯按住了:“行了,別喝了。”

她擡頭,衝他咧嘴笑了一下,站起來,拿了遠處的一杯,一口乾了,坐回去,眯着氤氳的一雙眼,靠在卡座上:“前幾天,一個我很討厭的人去世了。”

謝蕩扔了顆蠶豆進嘴裡:“那你哭什麼?”不是該幸災樂禍嗎?

“我以爲會很痛快,很解氣的,可見了鬼了,有點難過。”她自言自語似的,碎碎念,“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她也挺壞的,怎麼才活了二十五歲?”

說着,她又伸手去夠桌上的酒杯。

謝蕩把酒杯挪遠:“得了,別灌了,醉了我可不管你。”

她撈了空,趴在座位扶手上不動了,呶呶不休地自己說自己的:“她挺可憐的,從一生下來就患了心臟病,她爸她媽都特別寶貝她,要什麼給她什麼。”

謝蕩不接她的話,讓她說。

她杏眼迷濛,似醉非醉,拖腔拖調地說着:“她跟吸血鬼似的,三天兩頭吸我的血,我可討厭她了。”

“她長得漂亮,人也聰明,還有做生意的頭腦,就偏偏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她咧嘴,笑了笑。

“我知道後別提多高興了,我這麼討厭的人,終於有人能挫挫她銳氣,讓她也嚐嚐不被待見的滋味。”

嘴角的笑沒了,她眨了眨眼皮,一下子就紅了。

“她有心臟病,應該是不能大喜大悲的,不過我好幾次看見她悲痛欲絕的樣子,可能就是因爲這樣,活不久。”

“她對我總是不冷不熱,沒一句好話,討厭得不得了,我以前惡毒地詛咒過她很多次,現在詛咒靈驗了,她終於死了。”

謝蕩聽得稀裡糊塗,不知道她在說誰,看了一眼時間,晃着腿踢了踢對面的桌腳:“說夠了就回去,老子晚上還有事。”

她沒動,還懶洋洋地癱坐着,突然來了句:“那個死了的人,是我親姐姐。”眼皮耷拉了兩下,擡起來,酒吧的鐳射燈照進去,淚眼婆娑,“她跟我一樣,也是熊貓血,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跟我流一樣血的人。”

謝蕩安靜了。

然後,談墨寶也安靜了,之後就什麼都不說,一杯接一杯往肚子裡灌,扔了一地酒瓶子之後,就坐在地上哭,一邊哭一邊唱歌,唱姜九笙的歌,明明是歡快的節奏,她唱着唱着就淚流滿面了。

到底是一條人命,突然沒了……

晚上十點多,宋靜好不容易哄睡了孩子,纔剛躺下,閉眼不到十分鐘,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她不接,手機就不厭其煩地一直響。

這個點,除了那個祖宗,不會有人打過來。

宋靜深吸一口氣,接了,沒壓住火氣:“大晚上的不睡覺,夢遊啊!”

謝蕩言簡意賅:“你過來一趟。”

你祖宗!

宋靜翻了個白眼:“你又闖什麼禍了?”

謝蕩大爺似的語氣:“不是我。”

她剛想問是誰,那邊就傳來一陣歌聲。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蝸牛揹着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唱得是歇斯底里,就是沒一個字在調上,大晚上的,挺滲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居然是個女人!

宋靜立馬從牀上爬起來:“鬼哭狼嚎的是誰啊?”

“江北後援會副會長。”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謝蕩在那邊催:“你快過來把人弄走,再不來,我耳朵都要被她荼毒得失聰了。”

這時,又是一段聲嘶力竭的歌聲。

“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你爲什麼不說話,握住是你冰冷的手,動也不動讓我好難過……”

哭腔一轉,唱腔歡樂了。

“大風車吱呀吱喲喲地轉,這裡的風景呀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還有一起快樂的小夥伴……”

謝蕩:“……”丫的,吵死了!

他脫了外套,蓋談墨寶腦袋上了,她老實了,窩在卡座裡睡覺,這才耳根清淨了。

約摸半個多小時,謝蕩估摸着宋靜快到了,把睡死的人喊醒。睡了一覺,談墨寶酒醒了幾分,也不鬧了,乖乖跟着謝蕩走,腳步晃晃悠悠,勝在安靜聽話,他停下,她也停下。

紋了花臂的男人迎面撞了謝蕩一下,也沒道歉,進了一間包廂,順手帶上門,咔噠一聲,門鎖回彈,沒有關上。

謝蕩回頭瞥了一眼。

“大小姐。”

男人的聲音,像傷了嗓子,硬生生地扯出喉嚨。

門開了一條縫,能看見男人魁梧的後背,還有沙發上女人交疊放着的一雙長腿,腳下是紅色的高跟鞋。

“東西送過去了嗎?”

字正腔圓,很好聽的女聲。

男人恭恭敬敬地低着頭:“已經送到秦明立手上了。”

女人笑了一聲,白皙的手搖晃着紅酒杯:“該收網了。”

門外,謝蕩靠着牆。

談墨寶伸手扯他的衣角:“蕩哥,我——”

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搖了搖頭。她酒沒全醒,有點懵,不動了。

謝蕩往門口挪了一點。

又過了將近半個多小時,宋靜的電話纔打過來,謝蕩已經在車裡等了好一會兒了,沒耐心了:“怎麼這麼久?”

副駕駛上,談墨寶睡得天昏地暗。

他是公衆人物,又不能送她去酒店,只能指着宋靜來收尾。

“滄寧路出了事故,堵着了,你在哪呢?”

“聽酒軒後面的巷子裡。”因爲怕有狗仔跟拍,謝蕩還特地選了個偏僻的地,他抓了一把小卷毛,有點炸了,“你趕緊的,老子快要凍死了。”

宋靜磨了磨後槽牙:“等着。”這個冤家!

掛了電話,謝蕩打了個哆嗦。

深巷裡,夜深人靜,遠處有犬吠,路邊稀稀拉拉地停了幾輛車,周邊一個人都沒有,路燈壞了,一會兒暗一會兒亮的。

忽然,車身微微一晃。

“咣。”

“咣。”

“咣。”

連續三聲,響聲很大,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車尾。

謝蕩搖下車窗,喊了聲:“誰啊?”

沒有人應答,巷子裡傳來回聲,遠處狗叫聲更兇了。

他下了車,走到車尾,見地上有三塊磚,他的車被砸出了三個印。

誰他媽砸他的車!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擡頭看牆院那頭,巷子口裡,突然有車燈打過來,他轉身,強烈的光刺進眼睛裡。

對面,黑色車身,急速撞過來。

------題外話------

還有一更,會很晚,不用等了,明早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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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番外43:霍常尋的桃花劫要應劫了042:護短禹戈番外1:天北登場,褚戈歸來(15更279:假千金掉馬甲,傅冬青被換掉051:帶着博美兒子錄節目(一更)問聽28:當年秘密,兩次綁架案(11高潮227:三強過招,大boss蘇問(6)119:時醫生原來不擅長這件事280:時瑾查DNA,霍一寧見家長067:打人進局子了(一二更合併)161:時瑾向笙笙坦白當年殺人案(二更)292:周氏狗咬狗,時瑾醉酒要哄(一更)帝后26:容歷,把衣服脫了帝后番外2:遇見後就纏住她!帝后番外30:尋染來一波,燥起來吧問聽28:當年秘密,兩次綁架案(11高潮213:溫家花房的兇手,是她321:時瑾的準爸爸焦慮症319:姜九笙求婚,蘇伏連環被虐(一更禹戈10:天北想要弟弟妹妹,禹戈日常撒糖問聽28:當年秘密,兩次綁架案(11高潮020:被算計(一更)177:不要撩會失控(二更)帝后番外40:322:蘇問宇文聽前塵,墨寶表白謝蕩319:姜九笙求婚,蘇伏連環被虐(一更192:三種口味的狗糧(二更)253:真假市長千金的經過(32)247:寶寶,親親,幫我(26)352:時瑾解剖活人,蘇伏屍體喂狗205:生活太苦發點糖345:時醫生結紮,生龍鳳胎了(二更)312:秦明立之死,腹黑時瑾要開殺 二更143:笙笙,穿我的178:一萬噸醋正向時瑾襲來212:笙爺,請開始你的戰鬥219:溫家命案的新證據155:時瑾的寵妻壯舉!228:笙笙,那就生孩子吧(7)150:要你190:時瑾護短笙笙開槍(二更)335:時瑾片場寵妻無度,徐家重大變故130:時瑾不要孩子364:結婚走一波,當着全國人民撒狗糧205:生活太苦發點糖禹戈番外9:交往第一天,先親再說帝后番外2:遇見後就纏住她!229:瑟瑟拿下了霍隊(8)067:打人進局子了(一二更合併)096:時瑾表白(按字數收費)111:當年的秘密揭開018:共進早餐帝后番外6064:誰纔是正牌老公(三更)355:時瑾毀韓渺的臉,笙笙反擊問聽番外8:蘇問關閉微博,專注追妻五百年171:笙笙,給我親一個草莓出來021:笙爺是打架的好手(二更)131:脫衣擦藥那點事(福利看題外話)053:笙笙出事故了!(三更)帝后14:容歷阿禾交往,狗糧走一波 二更137:腦殘粉時瑾再上線220:隊長,借個姨媽巾272:徐蓁蓁滅口,笙笙打傅冬青(二更)363:狗糧之浴血奮戰,時瑾治病222:時笙知曉了當年內情(1更)033:天下第一可愛!禹戈3:師生戀發芽,時瑾父子日常(17更091:她剛好需要他剛好在337:徐家遭難,時霍聯手,幕後黑手出來235:時瑾又出招,溫詩好慘呀(14)062:過往的事(一更)174:跟着笙爺打羣架問聽番外21:結婚呀,蘇問露馬腳(4更001:公子如玉翩翩溫良054:惡整柳絮(一更)196:看吧,時瑾還能搞多大!問聽番外5:姦情燃燒,護妻狂魔蘇問192:三種口味的狗糧(二更)小包子番外2259:滕瑛秦蕭軼番外(包含滕茗番外)2150:要你帝后24:容歷護妻,阿禾拿下蕭氏278:萬惡的大姨媽,宇文家的結局212:笙爺,請開始你的戰鬥350:蘇伏被糟蹋,要一屍兩命了339:時瑾殺了人?笙笙要反擊277:一個被毀容,一個被毀名聲151:澎湃的大年三十禹戈番外4:吃醋,錦禹醉酒,親親(18更366:時瑾是魔,宇文結局,容歷鶯沉結局帝后24:容歷護妻,阿禾拿下蕭氏329:林莫進展,溫詩好的盒飯已熱 一更問聽番外2:聽聽退役,蘇問小媳婦上線禹戈10:暖飽思淫慾,時瑾父子撒糖帝后27333:浴巾被扯掉後,徐青舶官配 一更006:紈絝裡的貴族(一更)368:狗糧有一千萬種口味(大結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