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亭不是不感動的,從來沒有見過楚裳羽這樣毫無保留的溫柔,她擡着眼看着他,眼睛中有幽潭波動,情意切切,她沒有說過她愛他,“愛”是一個很禁忌的字眼,誰先承認了心動,誰就失去了愛情中的先機,他不肯說,他哪怕用他所有的一切來愛他,他也不肯先說。所以從未執著於她的表白。
今夜,這個在舞臺上輕緩低唱的女子,用歌聲表白了她的情意。
曾記得某日電視上有新聞報道,當夜有流星雨,她狀似漫不經心問他:“要看嗎?”
他皺眉看天:“就憑錦官城這個終日霧濛濛的樣子,怎麼看得到?”
她咯咯一笑:“我以爲你會有願望要許。”
這句話才把他的注意力從電腦前面拉開:“許願?那種東西你也信?太空中一些石頭摩擦進大氣層,最後被燒個乾乾淨淨,有的連殘骸都留不下來,這些東西能成全滿地球的人的願望?”
她歪頭看他,良久沒有說話,終於喟嘆了一句:“我以爲,沒有人不需要願望的。”
他不置可否,所以當夜他的小□□呼嘯到潛江河畔空氣清朗的郊外的時候,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哪根筋出了毛病。
兩人裹在一張毯子裡坐在車頂上,在初秋深夜蕭瑟下來的空氣裡,喝着旅行水壺裡倒出來的熱咖啡,一隻杯子,她握杯,他握住她的手,把溫暖都鎖在她的手心:“滿意了?”他挑高了眉頭問她。
她像一隻貓那樣慵懶地笑着:“我只是想要一個願望。”
兩個人雜雜拉拉漫無邊際扯着,等到半夜,她在他懷裡睡去了,他無奈苦笑,吵着來看星星許願的最後去和周公許願了,他卻一點也不生氣,仍是抱着她看她嘴角那絲若有似無的淺笑,到星星落幕,到天色微白。
今夜,她選了這樣一首歌唱給他聽,臉上脂粉不施,素雅恬淡。把她的願望唱給他聽“希望我愛的人健康個性很善良大大手掌能包容我小小的倔強”,他微笑着,原來你也明白你自己的倔強,原來你終於肯說“愛”。
整首歌的旋律如同深秋山頂午後陽光那樣優美安然,只是一個心中有愛的女子,看着她的情人,在喧囂的17CLUB裡,用真實和真情創造了一個純美的午夜夢境。
唱到原本的“第三個願望還不想講”的時候,楚裳羽忽然笑了,不是原本存留在臉上的幾若不見的微笑,是一種柔媚羞赧的笑,恍如十六歲少女對待初戀那種忐忑不安卻動人的微笑,她停下來不再唱,而是說道:“我今天要許下這個願望,生日快樂。”
她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施文亭的臉上移開,四下裡一片歡呼和尖叫,施文亭忽然聽到這個世界上最爲喜慶常見且俗氣的歌:“happy birthday to you……”燈終於亮了起來,帥氣的Bartender從吧檯下面拿出個喜氣洋洋的大蛋糕,17的老闆濤哥現身,特意向施文亭敬酒,施文亭應景地喜氣洋洋說道:“全場這輪我請。”四下更是一片尖叫,人羣蜂擁着向他敬酒,碰杯和祝賀聲響成一片,熱鬧非凡。
四海歡騰中,楚裳羽隔着漫漫人羣看他,忽然生出無限的喜悅,施文亭在人羣的環繞中轉頭看她,那是不需要話語也能兩相明白的悸動,是心頭的靈犀一點,是無語默默中的互訴衷腸。
她再嘆一口氣,轉身準備去後臺收拾東西,一路走一路默默想,看來他喜歡這禮物,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讓她安然。
此刻,幾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大廳中看熱鬧,小小的甬道將前廳的人聲鼎沸過濾之後,是朦朧的安靜,像午夜未曾清醒的夢境,眼看就要到化妝間,楚裳羽忽然被人大力的拉扯住,稍稍用力,就被按在了牆壁上,施文亭帶着酒精氣味的吻落了下來。
楚裳羽嚇了一大跳,這情景似曾相識。她也曾被林攸淺這樣壓制住強吻,但此刻她卻明顯知道兩個吻的不同,林攸淺的吻是有破壞力的,那樣野蠻且不顧一切,佔有,然後毀滅,只讓她害怕。
而施文亭的吻,雖然有着攻城略地的激情,卻是憐惜且珍重的,在小小的空間裡迅速燃燒起無盡的火焰,灼灼燒盡兩人,相思入骨,再燒成灰燼,兩人如煙般交纏彼此,之間沒有距離。
不知哪裡響起來的偷笑找回了楚裳羽的理智,她輕輕退開施文亭,撫着自己的頭髮,微微一點埋怨:“都被同事看見了。”
施文亭大笑,拉着她的手就走:“那我們去沒有你同事的地方,去沒有任何人的地方。”
小□□呼嘯去的目的地是梓江,施文亭臨走前,從17順走兩瓶香檳,車裡的音樂是楚裳羽喜歡的克林•普頓,沒有塵世目光,沒有人來介意她不是用線條優美的香檳杯喝酒,她對着瓶口啜飲,很快,微醺的感覺就開始放鬆她的每根神經。
施文亭湊過來也要喝,楚裳羽一巴掌把他拍開:“走開,你在開車。”然後咯咯大笑,再示威式地自己灌下一大口去,香檳順着脣角流下來,施文亭舔她的脣角,然後演變成一個驚心動魄的熱吻,危險且瘋狂,一時讓楚裳羽說不清,是酒,還是眼前這個桃花眼的男子,更加醉人。
楚裳羽沒有換衣服,仍是她那一條白色絲綢長裙。她高高興興用羣擺上美麗的繡花遮住自己的眼睛,冰涼的觸感舒服的讓她想喟嘆。
“這是我母親親手繡的。”楚裳羽盡力回想着。
“哦?這麼厲害?”施文亭斜瞟一眼。
“我母親是個很美,心靈手巧的完美女人。”楚裳羽笑着,母親的印象已經漸漸模糊,能記得的,能留下來的記憶,都和她的美好有關,所以才能讓父親記掛了這麼多年吧。
施文亭側身吻她的額頭:“見其女推知其母。”
楚裳羽響亮地在他的頰上“啵”出一個吻來:“獎勵你會說話。”
這樣的旅途,似乎永遠也不會漫長,這樣的旅途,誰也不想結束。所以到了梓江時,楚裳羽幾乎要賴在車裡不肯出來。
施文亭好笑地把她拖出來:“來,有更好的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