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爲同情還是因爲愧疚,沈瑟兒總覺得他很難過。
說來也沒什麼奇怪,畢竟人家斷了一隻手,能不難過嗎?
“不要覺得你欠我什麼,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爲主子,與你沒有半點關係。”沈瑟兒才走到門口,秦昊延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那就把我對你所做的一切當成是阿離對你所做的就好了。”沈瑟兒無所畏懼地走進去,“他現在需要你的幫助呢,你不能好得這麼慢。”
秦昊延冷笑,“我已經是廢人了,何談幫助?”
沈瑟兒微怔,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想。
“你是爲皇后,不應該總是到下人房間來,別人看見了,不好,主子看見了也不好。”他繼續冷聲說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管他們怎麼看。”她倔強地將補品遞到他的面前,“我也從來沒把你當成下人看待,阿離也不會,在他的眼裡,你是他的好兄弟。”
這回震驚的是秦昊延,雖然之前他也爲沈瑟兒言論感到震驚過,但是卻沒有想到她今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自己……被主子當成是好兄弟?
雖然主子一直很器重自己,但也只是器重而已。他從未想過自己在主子心目中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
“怎麼,你不相信?”沈瑟兒挑眉,“若是沒有兄弟,他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如今的光環都是你們給的,沒有你們,他或許什麼都不是。”
秦昊延心中溢滿暖流,汩汩流過。
“不要妄自菲薄。只是斷了一隻手臂而已,你還能走,還有另外一隻手,生活自如,行動自如。你要相信你可以,那麼你就可以!”見他沉思,沈瑟兒趁熱打鐵。
秦昊延擡起頭來看着她,卻見她眼神堅定,身姿筆直,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明白爲什麼主子會這麼愛這個女人了。
“喏,把它吃了,對你的身體有大大的好處喔。”
秦昊延垂眸看着眼前那碗類似漿糊卻略顯晶瑩的東西,第一次,有了食慾。雖然這不是食物,但還是有點想吃。
“快點啊,我端得手都麻了!”她催促起來,眼角帶着笑意。
秦昊延“勉爲其難”地接下來,開始吃起來,然,沈瑟兒卻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這讓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哎喲,一個大男人的,不需要這麼扭扭捏捏吧!”沈瑟兒見他吃得像個女孩子似的,隨即說道。
秦昊延忍不住露出一抹酡紅,臉上火辣辣的。
沈瑟兒則毫無形象地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居然會害羞,實在是太可愛了啊,哈哈哈!”
秦昊延內傷,這女人!!
“好啦好啦,我不看你啦,你自己吃完就行了,待會兒叫婢女進來幫你收拾,我先走了,否則你又該害羞啦,哈哈哈!”說完,繼續爆出誇張的笑聲,在秦昊延的錯愕中離開了他的房間。
“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不等天明亮,去派報”沈瑟兒心情很好,一路走,一路哼着歌,像一隻小蜜蜂,要多輕快就有多輕快。
每每想起秦昊延羞紅的臉,沈瑟兒就忍不住笑啊,啊哈哈哈!!
看着這樣的沈瑟兒,身後的太監婢女都是一臉的擔驚受怕,難道他們的皇后娘娘……瘋了?
如此想着,更有太監快速地離開了隊伍,往御書房而去。
他們負責皇后娘娘的生活起居,娘娘出現的一切異樣都要第一時間告訴皇上……這是某人的命令!
於是乎,當某人心急火燎地來到她的寢宮時,她正在捧腹大笑,笑聲極其誇張。
“咦,阿離,你怎麼來了?”在夜離憂到來的那一刻,她恢復了些許正常,但是還是笑着。
夜離憂二話不說,走上前去,一把抓過她的手腕,爲她把起脈來,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沒什麼事情,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到底怎麼了?”沈瑟兒被他的行爲弄得迷迷糊糊的,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你沒事就好。”在聽到太監說她笑得極其誇張,有些神不守舍的時候,他當真是有些慌了。
隨即便用輕功飛了過來。
“什麼事情這麼開心,笑得合不攏嘴?”因爲大笑,她的臉色還是有些酡紅。想要斥責她這麼一個大人了,還笑得這麼沒心沒肺,令他擔心。
但是又捨不得。
她開心,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有人去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沈瑟兒也反應過來了,“我只是因爲看見秦昊延羞紅了臉,所以才笑成這樣,你也知道他那個人不善言辭,也不喜歡說話,整個跟塊冰似的,難道看見他臉紅,我越想就想覺得好笑。”
說完,又忍不住笑起來。
但是發現夜離憂冷着一張臉,她連忙斂去臉上的笑容,問他:“怎麼了?”
夜離憂抿脣,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我還要忙,先走了。”說完,便真的走了。
獨留沈瑟兒在原地莫名其妙。
吃醋了?生氣了?
不至於吧吧吧吧!
沈瑟兒挑挑眉梢,不大願意相信他會因爲自己去找秦昊延而生氣,不管怎麼說,秦昊延也是因爲他們才斷了一條胳膊的。
這樣想着,她並沒有追上去。如果他連這點都無法理解自己,那麼追上去又有怎麼用?
只是,到夜晚的時候,本來應該很期待的一個夜晚卻顯得有些失落起來。
他一定是生氣了,一定不會過來了。
沈瑟兒想想,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這個傻傻的臭男人!!
可若是叫她選擇的話,她還是會去看秦昊延。
“皇上駕到……”念想還未罷去,門外便響起了太監的唱和聲。
緊接着,身穿黑色錦袍的夜離憂便再他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和許久以前一樣,他的錦袍邊上以及衣袖邊上都是以金線繡制而成的圖案,而錦袍之上亦是有龍的圖騰。
行步間,玉樹臨風,威風凜凜。
沈瑟兒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看他。
殿上的其他人早就已經跪下去,三呼萬歲,唯獨那個小女人,在與他置氣。
夜離憂微微錯愕,自己哪裡惹到她了嗎?
“怎麼,我來了,你反倒不開心了?”他在她身邊坐下,地上還有她嗑下來的瓜子殼,這丫頭當真是十二個時辰都不停嘴啊。
話語間,他揮手,殿上的人都下去了。
沈瑟兒哼了一聲,沒理他。白天與她生氣,這會兒子倒是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了。哼哼,他不生氣,她可偏偏要生氣,因爲他的行爲影響了她整個下午的心情。
“來,和我說說,發生什麼事情了,哪個不開眼的惹到我的皇后了,讓我的皇后這麼生氣。”他伸手去板她的身子,但是沈瑟兒執拗地不讓。
夜離憂直覺她生氣是因爲自己,好說歹說,都不見她的臉色緩和下來,他終於也沉默了。
好半晌才道:“瑟兒,你知道的,我時間不多。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也少得可憐,我很想你,可又不能時時刻刻與你呆在一起。現在我好不容易坐在你的身邊,你便不要與我生氣了可好,你至少告訴我,你爲什麼生氣啊!”
沈瑟兒擰眉,記憶還真是爛,到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明明是他先生氣的好嗎?
“難道你今天中午沒有因爲我去看秦昊延而生氣嗎?難道你那冷漠的態度,不值得我生氣嗎?”很長時間夜離憂都沒有對她這麼冷漠了,所以他一旦稍許冷漠,她便接受不了。
夜離憂張脣,有些咋舌。
再次板過她的身子,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我今天沒有生氣你去看他,你能夠去看我他,我很高興,真的。”
“真的?”沈瑟兒丈二和尚了,“那你生氣什麼?”
“秦昊延是爲我斷去手臂的,我心中有愧。”他沉聲道:“這麼多年一起出生入死,他在我心裡早就已經如同兄弟那麼親密了。只是形式上,我們依舊是主僕關係而已。”
“想到他斷去的手臂,略顯……傷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種煽情的話語,他以前從未說過,現在爲了沈瑟兒不得不將心底的秘密給說出來。
“冷漠的態度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我自己,若是我足夠強大,你們也不會委屈。”所以,那一刻,他的心裡燃燒着某種叫做恨意的東西,他需要抓緊時間變得強大起來。
於是,纔有了中午那一幕。
不曾想,沈瑟兒竟放在了心上,真是有些……好笑。
“好吧,看來是我誤會你了,阿離,對不起!”沈瑟兒低頭,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是爲了兄弟情義才態度轉變,可她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他不高興自己去看秦昊延!
當真是該劈。
“既然知道對不起,那是不是該補償補償我啊?”他點點她的鼻尖,笑得曖昧。
“討厭!”沈瑟兒一聲嬌嗔,無疑是在夜離憂心裡點燃一把火。
但他紋絲不動。
嬌羞低頭的沈瑟兒等了一會兒,都沒見他有所動作,不禁覺得有些奇怪,若是放在眼前,夜離憂早就如同惡狼般撲了上來,今晚怎麼這麼淡定?
悄悄擡眸睨了他一眼,喵喵滴,這傢伙正一本正經地坐着呢,看樣子是不想那個啥啊,難道是她想多了?
她正在爲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澀呢,他的話語便從頭頂上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