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鐘的溫暖 [六] 青春校園 大衆 網

上初中時有一次,爲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和父母大聲爭吵,顏澤惱的把手裡的馬克杯砸在地板上然後衝進房間把門反鎖,門外那些如潮的指責卻還是聽得清晰。

那個晚上,顏澤終於明白自己是沒有辦法成爲父母想象中那個讓他們滿意的女兒的。

只有至愛才會放肆的彼此傷害,只有擁抱纔會使刺蝟感到疼痛。顏澤視線扭曲地靠牆坐在角落裡,決定從此以後不再把一顆心完完整整地交出去,不再把他們當作可以依賴,可以撒嬌,可以頂撞的對象。以前只是在外面僞裝成乖巧活潑的好女生,後來連家這避風港也放棄了,可依然沒法對他們擺出那些假惺惺的微笑和溫柔的題的話,只能儘可能地避開接觸。

每天吃完晚飯把筷子一放就鑽進房間裡直到第二天出門去學校,徹底的刪除對話刪除表情,交流僅僅停留在噓寒問暖的程度上。逐漸就習慣了“一家三口”在客廳裡看電視而自己縮在房間打遊戲的局面,考上高中後在“住校”和“走讀”之間毫無懸念的選擇前者也成了雙方的共識,只是父母至今還不太明白眼前這個“古怪”“孤僻”的女兒爲什麼會在家庭之外的一切場合如魚得水,得到“懂事”“活躍”的評價。

一旦放棄,就覺得什麼都無關緊要,也再不會受到傷害了。

愛與恨的天平失去了平衡,因爲盛着愛的那邊太輕,所以反面的恨才顯得越發鮮明和沉重。如今回想起來,對夕夜由來已久的恨意全是因“無法成爲”她而起。

不知不覺,世界已變成了這樣一個空殼,所有真誠的笨拙都隨風而逝,剩下的只有虛僞的技巧。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你們還是會哭泣,卻不是爲我而是爲你們心裡那個美好的“顏澤”,那就已經是與我無關的眼淚了。

這麼想,我還是會沮喪的。

顏澤從週一到週五一直陰着臉,和季霄的對話也全變成單音節的語氣詞。雖然男生接連五天無時無刻不在道歉,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該動容。但約會都能走散也粗心得太離譜了。

那天夜裡,很在意螢火蟲的浪漫,卻由於對方的沒下文而希望落空。季霄轉身後,顏澤難過的跟在後面,心思依然在周圍的小昆蟲上。

說出“螢火蟲啊”之後,曖昧的氣氛一點一點漲開。一切都恰到好處。

可是接下去,卻再沒有一句“你想要的話我幫你捉”或者更多體貼更少浪漫的實際行動。

使得之前曖昧的小發現也變得無厘頭。

顏澤心裡的失望不能用一點一滴來衡量,以至於沒注意腳下,一個不小心滑倒,崴了腳,想哭,卻還在忍耐。但忍耐的太多太久,惱怒終有一天咬破決口奔涌出來。

也許不需要“終有一天”這樣的期待。僅僅須臾之後,女生揉着腳踝擡起頭,兩人已經被川流的人羣衝散了。

顏澤從週一到週五一直陰着臉,和季霄的對話也全變成單音節的語氣詞。雖然男生接連五天無時無刻不在道歉,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該動容。但約會都能走散也粗心得太離譜了。

那天夜裡,很在意螢火蟲的浪漫,卻由於對方的沒下文而希望落空。季霄轉身後,顏澤難過的跟在後面,心思依然在周圍的小昆蟲上。說出“螢火蟲啊”之後,曖昧的氣氛一點一點漲開。一切都恰到好處。

可是接下去,卻再沒有一句“你想要的話我幫你捉”或者更多體貼更少浪漫的實際行動。

使得之前曖昧的小發現也變得無厘頭。

顏澤心裡的失望不能用一點一滴來衡量,以至於沒注意腳下,一個不小心滑倒,崴了腳,想哭,卻還在忍耐。但忍耐的太多太久,惱怒終有一天咬破決口奔涌出來。

也許不需要“終有一天”這樣的期待。僅僅須臾之後,女生揉着腳踝擡起頭,兩人已經被川流的人羣衝散了。週五社團活動結束後,顏澤正準備回去取書包,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看到季霄一個人坐在裡面寫作業。女生站在門外遲疑了片刻,被對方擡起來的視線逮了個正着。

“啊,放了麼?”男生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儘量使語調喜悅起來。

“嗯。你也還沒回去啊?”顏澤把課前就收拾好的書包從儲物櫃裡取出來。

“在等你。一起走吧。”

不知怎的,手滯了一下,鼻子不爭氣的發酸。原本是那麼驕傲的人,爲這樣的自己放低了身價,好像愈發反襯出自己的卑劣。

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季霄的問話走向車站,其實心思全回到很久很遠那個因爲終於意識到“做不到”而決定放棄愛免受傷害的晚上,三年前的自己轉身向三年後膽怯的迷茫的揣揣不安的自己,帶着落寞卻堅強的表情,向隔了一段重失的時光招起手來。

“就到這裡吧!”

顏澤鬆開季霄的手跳上停在面前的公交車。

“嗯。拜拜。”男生好像完全沒體會到女生說話時與場景不符的沉重語氣,只把這當作一句平常的告別。

視網膜裡清晰地落下男生天真的笑容,顏澤的心臟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感到結結實實的一陣刺痛。在當時,兩兩背離走散在了人羣裡,即便如此,擡起頭還是看見了同樣綻放在夜空中的花朵,耳膜也感受到了同樣沉沉作響的爆破重低音,從天空向地表蔓延開來的巨大震動,同樣的衝擊拉出一根長長的線直抵胸腔深處。和想象不同的你,單純笨拙的出人意料,有時會讓我感到沮喪又焦躁,可是你讓我看到的世界,非常非常······絢麗、喧鬧。

已經不能陷得更深了。

女生從手裡緊緊拽着的鐵桿上借出勇氣,對季霄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我們,走到這裡就可以了。”

車門發出巨大“嘩啦”聲闔上。在意識到對方說了等同於“分手”含義的話後,男生表情僵硬啞口無言,思維空白的眼睜睜看着玻璃後的女生臉緩慢的朝右平移,等到回過神來,對方已經不在視線範圍了。

顏澤目光呆滯的倚上扶手,隨車廂啓動搖晃了兩下身體,男生木納的面孔很快消失在視界裡卻沒過兩秒又重新出現。女生脊背一緊,下意識地擡手揉眼睛,可對方在門外努力奔跑的身影還是變得模糊了。

“顏澤!如果我說錯了做錯了,你告訴我,我可以道歉可以改!但是那種絕望的話請你收回,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你單方面的決定,非常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我不同意!絕對不同意!永遠都不同意!······”

隨着汽車不受控制的不斷加速,男生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一句的尾音被截斷時,顏澤順着扶手蹲下去終於忍不住,在零散乘客的注目禮中嚎啕大哭起來。也許你的確可以成爲我想象中的男生,也許現在的你也挺好。可是我卻好不了,怎麼辦呢?

爲還是要繼續前行的,哪怕你的身影已經被拋向遠遠的後面,縮小成一個卑微的黑點,又抽象成一條寂寞的地平線。

可是最後這句一點也不夠浪漫不夠溫暖的話卻絆住我的腳了。

笨蛋!笨蛋!

怎麼到這時候還在擔心那種細枝末節!笨蛋笨蛋!

已經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