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0章
雖然已經得知了薩摩藩抵達杭州的消息，但增山正利並不打算在私下約見薩摩藩的使者，那樣做非但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反而很可能會讓幕府陷入進一步的被動。
薩摩藩與幕府一向貌合神離，如果增山正利打算用幕府的權威去向對方施壓，讓其放棄與海漢進行接觸，那多半隻會自討沒趣。而且一旦提出了這類要求，很容易會引起對方的警覺和敵意，效果可能會適得其反。
比較可行的辦法，是向海漢瞭解薩摩藩的求購項目，然後再採取針對性的措施。當然這中間也有一個難點，那就是如何才能讓精明的海漢人透露這種機密信息。
這一晚增山正利在榻上輾轉反側，也沒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他雖然被幕府委以重任，但十分欠缺外交方面的經驗，而對手偏偏又是極難應付的海漢高官，對他來說此事可謂是極其困難。
第二天增山正利步入會議室的時候，他那對充滿血絲的眼睛立刻就引來了白克思的關注：“增山大人看樣子沒休息好啊！是我們的接待工作有什麼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嗎？”
增山正利聽完翻譯後，只能強顏歡笑應道：“多謝白大人關心！我沒休息好的原因與貴國的接待無關，而是擔憂我們之間的意見分歧太多，會影響到此次軍火交易的實施進程。”
白克思笑道：“只要我們能保持當下這樣的良好溝通模式，我想很快就能消除分歧，畢竟我們雙方的最終目的都是達成交易，而不是在談判桌上分出勝負高下。”
增山正利聽完之後下意識地撇了撇嘴，他內心並不贊同白克思的說法，事實上對方在談判桌上寸土不讓，對自己所提條件一概否決的態度，很難讓他不將其理解爲一種恃強凌弱的打壓。
他很想再多問一句，如果海漢根本沒打算作出任何讓步或調整，那舉行談判的意義又何在，難道就是爲了讓我增山正利在這裡不斷碰釘子碰到意志崩潰嗎？
白克思卻沒有與他辯經的打算，很快便將話題引入到雙方仍然存在分歧的軍購項目上。
在此前的談判中，雙方已經大致確定了此次交易的內容。但到了杭州之後，海漢提供的出售清單上卻又新增了令增山正利眼花繚亂的可選項。雖然這些選項其實都是基於有限的幾種指定裝備，只不過是具體配置的差異而已，但無疑又將會讓軍購的預算增大不少。
比如幕府打算購買的二九式燧發槍，在原定的基礎款之上竟然還有若干加強作戰性能的可選項，如帶有射擊表尺的可調式瞄具、一體摺疊刺刀、步槍清潔工具、紙殼定裝彈等等，而每個小項可能還會細分爲幾個高低不同等級的配置。
而三一式火炮則提供了固定、移動的多種炮座可選，以適應不同的作戰環境和需求。炮身則可選擇鑄鐵、青銅，或是更高級的炮鋼，作戰性能和相應的價格自然也是階梯遞進。
看起來似乎最簡單的金屬盔甲，也在基礎款之上還有加厚款，防護部位更多的加強款，工藝更爲精細的豪華款，甚至還可以按需定製。值得一提的是，增山正利在抵達杭州之後，已經得到了一套完全按他身材量身打造的高級盔甲，他保守估計這套盔甲在日本國內至少能值一千兩銀子，但白克思分文不收，表示這是送給他的私人禮物。
雖說這還不至於讓增山正利有“拿人手短”的壓力，但海漢新提供的這些附加可選項的確是讓他十分爲難——選吧，就得額外算錢，不選吧，總感覺錢花出了卻沒買到完整的武器。
有一些簡單的配件雖然看上去仿製難度不大，但誰又能確定仿製品的性能是不是能達到原廠正品的水平？到時候如果國內仿製不成，再來找海漢單獨買這些配件，肯定就不會是當下這個套餐價格了。
增山正利並非軍事專家，也不敢閉着眼睛瞎選，好在他所率的使團中還有幾名帶兵的軍官，可以提供一些參考意見，但這些意見也僅限於陸軍裝備。
真正讓增山正利感到頭疼的，仍是幕府最迫切想要購買的作戰艦船。
海漢目前只答應向幕府出售探索級戰船及武器，並提供後續的人員培訓和船隻升級服務，當然這些服務都是要額外花錢購買。增山正利感興趣的大型戰艦是非賣品，作戰性能更強的後膛式艦載火炮是非賣品，可顯著提升航速的蒸汽動力推進系統也是非賣品。
儘管海漢同樣爲探索級戰船提供了花樣繁多的附加升級選項，但其中少了那些非賣品，不免讓增山正利大爲失望。
而白克思堅稱無法有效縮短新船的交付期，這與幕府的期望是相悖的，增山正利這幾天與白克思交鋒的焦點也正在於此。
但今天白克思依然沒有作出讓步，反而是給增山正利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增山大人，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在此之前的談判中，我們曾建議貴國考慮購買二手戰船，以縮短所需的交付期。但現在情況有了一些變化，短期內貴國可能不會再有購買二手戰船的機會，只能選擇購買新船。”
增山正利雖然本來就不打算把購買二手戰船作爲第一選擇，但聽到白克思的話還是不免愕然反問道：“這是爲何？”
白克思坦然解釋道：“這是因爲杭州又來了一位新買家，這位買家對戰船的新舊問題可能沒有幕府那麼敏感，願意考慮從我國採購一批二手戰船，以便能儘快組建一支可靠的海上武裝力量。”
“新買家？”增山正利先是一愣，旋即就變了臉色，白克思所說的這個新買家來得這麼巧，而且目的明確，一來就要買戰船，甚至連二手船也不放過，除了薩摩藩還能有誰？
如果薩摩藩搶在幕府前面組建武裝艦隊，那可絕不是什麼好消息，只會進一步加劇九州地區的地方割據狀況，而這也正是增山正利想要竭力阻止的目標。
“白大人，你們不能這麼做！”增山正利這下真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