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落入一片岑寂的昏暗,片片道力光暈流轉,散發柔和光芒,如月光輕紗般輕輕鋪在兩具完美的肉身上。
一具剛硬雄健,線條分明,猶如凌空巨樹。另一具白得發光,如水般柔,宛若深海水蛇。水蛇纏繞於大樹上,扭轉向上,道力所散發的光暈好似海洋,起起伏伏。
那修長的腿,輕輕躍動的手指,以及慢慢摩挲、似乎一碰就會破的玉足,都看不到一點鋒芒,卻又無處不是鋒芒。
衛淵凝視秀髮披散的人,不禁輕撫她的鬢角,忽然道:??“你頭髮放下來真好看!”
張生莞爾,道:??“我什麼時候不好看?”
不過她倒是沒有立刻把長髮束起來,而是就那麼隨意披散着,如同在身上蓋了一層緞衣。這緞衣猶如黑曜石般散發幽光,遮遮掩掩,卻又誘惑異常。
衛淵總覺得,這個時候的她和平日裡的老師完全像是兩個人,於是忽然有了個想法:自己這算不算是在一個人身上就享受到了齊人之福?
“今日怎麼如此大膽放肆?天還沒黑呢!”
衛淵嘿嘿一笑,道:“白晝宣……那個,方顯我輩修士逆天本色!”
張生用指尖戳了一下衛淵,沒好氣地道:“我看你就是色!”
衛淵身體動了動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但又不敢,現在可以問了嗎?”
“問。”
“您當初道力全失,落入流民之手,他們……沒做什麼吧?”
張生雙眼一瞪,正欲發怒,忽然間身體繃緊,頭向後微仰,雪白纖細的脖頸兀地伸長。呼出一口灼熱氣流後,她咬住了下脣,眼神瞬間有些迷離。
隨即五指成劍,張生在衛淵身上一劃,劍氣擦出了片片火花,然後咬牙道:??“你這樣讓我怎麼說話?不許動!”
“好的。”
……
半個時辰後,張生臉色猶如浸了蜜,溼潤而柔軟,泛着欲光,她挽了挽長髮,道:??“那時我是男身軀殼……”
“男的不是更危險!”
張生又是咬牙:“你閉嘴!”
衛淵眼見她指尖又泛出劍氣,立刻老實閉嘴。此時真龍筋疲力盡,不堪揉搓,可不能讓她尋到。
張生繼續道:??“我道力被封,但自有劍意在身,尋常凡人不敢對我如何。如若真到了緊要關頭,大不了放棄養劍之功,直接破軀而出。實在不濟,我也是有師門的,發出元神警訊,你師公半日就到。”
衛淵這才放下心來。
張生起身,從容束起長髮,徐徐披衣,道:??“好了,鬧也鬧夠了,你該去做正事了。那頭天外魔物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平常心面對即可。最糟糕的結果不外就是天魔滅世,那時黃泉路上自有爲師陪你。”
衛淵從後面輕輕抱住她,將臉埋進長髮裡,道:??“……我,確實是有些嚇到了。”
張生輕拍衛淵的手道:“遇到問題,解決問題,世上事不外如此。”
“嗯,受教了。”衛淵精神一振,身體也是一振。
張生回頭,輕輕在衛淵臉上蹭着,然後忽然一口咬在他耳朵上,從喉間以劍氣震盪發聲,道:“這樣鬧下去,三日三夜也完不了。滾去幹活!”
衛淵趕緊點頭,放手起身,張生這才鬆口。
衛淵本來覺得自己肉身強悍,可以隨便她咬,但是沒想到她雪白的牙齒裡全是森森劍氣,真咬下去,耳朵可就沒了。
衛淵穿衣出門,確實還有太多的事要做。他直奔勳功殿,準備找找有沒有與天淵相關的資料。
初代人皇雖然聯合仙人下了天地禁制,但太初宮歷代仙人衆多,又有不少離經叛道、勇於探索的,肯定早就偷偷研究過天淵。
研究有了成果,沒有人分享,成果就等於打了對摺。所以這些仙人一定變着花樣把自己文章塞進勳功殿,只盼後世有知音能夠看到。
此時的勳功殿已經比當初大了十倍,氣勢非凡。當日紀流離在殿門處設下的禁制早已失效,而現在的青冥哪怕是繪心來了也不再能隨意進出,一個不小心就會驚動衛淵。
衛淵穿過殿門的剎那,空間變幻,忽然與一個嬌小的身軀撞了個滿懷,差點被彈出殿外。
都不用問,衛淵就知道狹路相逢,能把自己彈飛的就只有風聽雨。此時風聽雨只是小退了一步,睜大了雙眼看着衛淵,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怎麼了?”衛淵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是撞了一下而已,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拿刀對捅,兩人都很難受傷。
風聽雨鼻子忽然動了動,臉色轉爲嚴肅:“發情的味道!你剛剛乾什麼去了,跟誰?”
看來今日不宜查資料……衛淵想着,身影一閃已自原地消失。
風聽雨急道:“別走,把話說清楚再走!”
好不容易甩掉風聽雨,衛淵便在青冥中尋了處山清水秀的所在,靠着塊大石坐定。他面前是一道小溪,溪水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芒,如有無數碎鑽在水中跳躍。
就在一年之前,這塊地方剛剛納入青冥時,溪水還是泛着濃濃的綠色,時時會有成片的黑物飄過。那是巫域特有的一種水蟲,成羣結隊時就是水面上的道道黑色。巫域許多魚蝦都是以它爲食。
現在一年過去,天地改易,青冥的邊界已經在二百里外,這裡也變得山明水透,溪水中偶見肥魚躍出水面,帶起一片散落飛舞的珍珠。
看着這幕景色,衛淵的心慢慢安定,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值得的,眼前這片山河土地就是成果。
自下山來已經三年有餘,青冥從破碎之地一路成長爲能夠養活兩千餘萬人的膏腴之地,在這裡誕生了數以千計的道基修士,這就是意義。
說實話,天外魔物壓在頭上時,衛淵是真的害怕,這些天一直靠着緊張的工作,以及有些肆意的行爲來麻木自己。
張生一席話讓他終於寧定下來,大不了,就是世界破滅,轉世輪迴而已。
衛淵在人間煙火中打開紅葉給的魔物資料,細細閱讀,思考對策。天外魔物化身千奇百怪,數量多少不一,修爲從法相後期到御景圓滿皆有可能。
衛淵撈到的這頭天外魔物雖然是幼生體,但是本質似乎十分特殊,本體有御景圓滿的實力,當初是在紅葉幫助下叔離才得以鎮壓了它。
十九年前的天淵潮汐中,這頭天外魔物一共製造了二十二個化身,一個法相圓滿,其餘皆是法相後期。那一戰叔離被打得山窮水盡,接連自爆了三個化身,纔算擋住了這波攻勢。
按照紅葉推算,下一次天淵潮汐應該在九十年後,那時將會是整個本界的一場大劫。
九十年,看似很久,但實際上已經是迫在眉睫了。
衛淵起身,從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俯瞰到遠方的定安城。現在定安城已經變成了一座雄城,城牆上端更是閃耀着清冷的銀光。城牆上緣掛了一圈鋼製裝甲板,在陽光下宛如一條銀色的光帶。
這時衛淵心中一動,寶芸通過他留在定安城的道基武士在呼喚着自己。片刻後衛淵就出現在寶芸身邊。
寶芸本來看到他,臉上是如春花綻放般的燦爛,但忽然之間就陰沉下來,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衛淵被這突然的轉變弄得莫名其妙,忙問怎麼了。
寶芸輕嘆一聲,道:??“我以爲你最近太忙了,所以纔沒來找我。沒想到你的忙,原來是忙着跟別別人卿卿我我。我在你心裡,只是個撩撥完就會扔到角落裡的人嗎?”
“哪有此事?”衛淵急忙解釋,??“剛剛在幽寒界發現了一頭天淵魔物,這幾日都在忙着應對……”
眼見寶芸一臉茫然,衛淵這纔想起天淵魔物這些她是聽不見的。
寶芸幽幽一嘆,道:“你現在都不肯用心找個藉口,果然是不上心了。”
衛淵無奈,道:??“你在人間煙火裡等我,我帶你去個地方。”
片刻後,衛淵帶着寶芸進入幽寒界,再自傳送陣來到天淵幼魔之地。初次見到天外魔物,寶芸也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下意識地掩住了口。
衛淵悄悄觀察着她,意外發現寶芸的道力流失格外緩慢。身在此地,等於是接近了天淵,各人元神強悍、修爲高下立見分曉,看道力流失速度就能知道各人修爲元神的強度。
餘知拙、孫宇就是相當強悍,相比之下,徐恨水或許是想法太多,所以元神強度遠不及二人。鋤禾老道的元神意外的強,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張生自不用說,她元神通體都變成一把由數百小劍組成的仙劍,道力幾乎不流失。
見寶芸意外的適應此地,衛淵也就放下心來。
不過她還不是法相,只看了幾眼就覺得頭暈眼花,這是雙方位階差距過大所致。如果這頭天魔幼體長成,僅僅是看它一眼,寶芸就會當場化爲怪物。
眼見寶芸要摔倒,衛淵忙扶住了她,帶她返回人間煙火,然後回到青冥休息。
青冥中,寶芸從牀上翻身坐起,臉色蒼白,來到牀邊乾嘔了幾下,這纔好了些。
衛淵道:“你看到了,我真的是在忙。”
寶芸向衛淵招了招手,道:“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衛淵身體前傾,寶芸便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下次偷吃,別忘了把耳朵上的牙印給去了……”
衛淵遽然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寶芸就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這一口她是下了死力氣,衛淵一聲淒厲慘叫,彷彿受了什麼上古酷刑,然後寶芸齒間鮮血汩汩而下。
她隨手擦去滿嘴的血,惡狠狠地道:“讓你不檢點!”
衛淵見她滿嘴是血,也不好再裝痛了,急切間找不到方巾,便撕下內袍的衣袖遞了過去,讓寶芸擦血。寶芸不接,而是拉起衛淵衣襟,直接在他領口上印了個血色脣印。
如是她總算出了氣,衛淵也鬆了口氣,得以脫身。
出房之後,衛淵便悄悄返回居處,直接換了身衣服,暗道劍氣傷痕不好修補,換件衣服難道還不簡單?
此時寶芸獨坐房中,正看着鏡中的自己。
她自然知道換件衣服再簡單不過,只是那些難的,她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