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黒崖下意識的攬緊鳳夜舞,指尖暗暗的凝聚了精神力,驀地冷聲喝道:“是誰?!”
看他動了殺氣,鳳夜舞趕緊拉住他,搖頭道:“不過是個老頭的魂魄,不會傷我。”
那人被人稱爲“老頭”,心中頗爲不滿,不是好氣的道:“好個沒禮貌的小姑娘!老夫乃沈君寶是也。”
鳳夜舞渾身一震,猛的揚高了音調;“你說什麼?!”
“沈君寶!”
沈君寶揚高了脖子,語氣驕傲的哼道:“你該知道老夫吧?曾經的藥門四藥仙之一,前任藥門門主!”
鳳夜舞當然知道!
沈君寶的名號誰人不知?藥門第四位藥仙,一百歲的高齡卻健步如飛,如同壯年。他曾經煉出無數六品仙丹,作爲整個星野世界煉藥術造詣最高的藥師,他絕對是骨灰級的大人物!
他先後收過三個徒弟,早在十年前三人就已經都晉升藥聖,前陣子他的大弟子杜銳鋒更是成爲了藥仙,沈君寶的名聲也因此比曾經更爲響亮!
但沈君寶不是正在雲遊四方嗎,怎麼會成了孤魂野鬼?!
似乎知道她爲什麼吃驚,沈君寶的臉色忽然一變,他陰狠的說道:“老朽一輩子光明磊落,行事坦蕩,從未做過虧心事,沒想到竟然會死在自己的徒弟手上!
爲了坐上這門主之位,杜銳鋒竟然等不到老夫駕鶴西遊就害死老朽,老朽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他狼子野心?!”
鳳夜舞眼眸閃了閃,心中暗暗冷哼:果然是杜銳鋒!
這就不奇怪爲什麼沈君寶會趴在杜銳鋒的肩膀上了!
他怨氣太重,不甘心進入輪迴,所以一直附在杜銳鋒的身上!
只是,沈君寶怎麼會附在她的身上?
“爲什麼跟着我?”鳳夜舞冷聲問。
沈君寶微微一愣,然後捋着白花花的鬍鬚,淡聲道:“因爲只有你能看的到老朽啊。老朽整日跟着杜銳鋒,他卻感受不到老朽的存在,日子長了,老朽覺得好生無趣。”
無趣?!
鳳夜舞冷笑,哼,真以爲她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嗎?
不過,他的話倒是提醒了她,連黒崖這樣強大的人都看不到沈君寶的魂魄,爲什麼偏偏她能?難道是因爲索魂火?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在腦海,鳳夜舞就已經完全肯定了她的猜測!
她收服了黑神,而黑神能操控人的魂魄,所以依靠它的力量,她看到了沈君寶的魂魄!
冤死之人,要麼附在仇人身上,要麼就選擇能夠幫他完成未了遺願的人身上,她一定是後者。
短暫的分神後,鳳夜舞馬上斂起所有的情緒。她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沈君寶的對面,兩條修長的美腿輕輕的交疊起來,才眼神凌厲的看向沈君寶,“你有求於我。”
沈君寶顯然是沒料到她竟然會看穿他的想法,滿是滄桑的濁目中掠過一絲訝異。但他畢竟是已經年過百歲的人,驚訝也只是剎那之間的事,他雙手捋着鬍鬚,呵呵笑道:“小姑娘口氣倒是不小,老朽可是藥門門主啊。”
“藥門門主又如何?我說對了,不是嗎?”鳳夜舞隨意的靠在椅背上,絕美的臉上覆着自信篤定的笑。
看着她臉上的自信,沈君寶瞪了瞪眼,怎麼感覺這小丫頭的氣勢都壓過他了呢?
不行不行,他可是堂堂的“四藥仙”之一,又是藥門的門主,竟然被一個二十歲的小丫頭壓倒了氣勢,若傳出去,他還怎麼做人?
不對,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他是一縷冤魂!
怨恨之色從他眼底快速掠過,沈君寶忽然沉聲道:“老夫要和你做一個交易!”
鳳夜舞“嗯”了一聲,直接說出她的猜測,“你要我幫你報仇雪恨?”
“你……你怎麼會知道?!”沈君寶再次詫異了。
鳳夜舞沒有說話,反倒是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沈君寶的一生都在修煉煉藥術,煉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像他這樣以煉藥爲聲的人藥師,在生命彌留之際,都會投身藥鼎,讓自己成爲丹藥的一部分,就像得道高僧圓寂一樣。
然而沈君寶卻死於非命!他怨,他恨,他不甘心,所以他遲遲不肯踏入輪迴,而是選擇附身在仇人身上,爲的就是能爲自己申冤報仇。
她的沉默讓沈君寶皺了皺眉頭,知道這丫頭是不打算回答他剛纔的問題,他開門見山的道:“小丫頭的確是說對了!只要你能幫老朽報仇雪恨,把杜銳鋒的罪行昭告天下,老朽就告訴你蒼焰石在哪。”
鳳夜舞眼眸中精光一閃,她哼笑道:“蒼焰石就在蒼焰居,還需要您告訴我嗎?況且,我不打算得罪藥門。我是不怕杜銳鋒,可那不代表我會主動去招惹他。我原本已經成了公敵,這時候再去得罪藥門,可不是明智之舉。”
沈君寶一訝,沒想到她竟然知道蒼焰居周圍的結界是蒼焰結界,看來蒼焰石無法滿足這丫頭的胃口了。
想了想,他忽然一狠心,咬牙切齒的道:“除了蒼焰石之外,再加上老朽,這總該夠了吧?!”
鳳夜舞嗤笑,“我要你一個魂魄做什麼?”
“幹什麼?!”
沈君寶重重哼了一聲,然後目光忽然落在黒崖身上,他冷笑道:“小丫頭,你的如意郎君傷了三魂七魄,沒有凝魂丹王根本不可能復原。然而這凝魂丹王可不是誰都能煉製的,因爲他的藥引是魂魄!
星野世界的人無法看到魂魄,自然找不到這味藥引,因此煉不成凝魂丹王。
但只要你肯幫老朽沉冤得雪,老朽自願做那藥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不是老朽成了遊魂之後,除了附身之外,再做不成其他,又何必和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做這虧本的買賣?”
反正他也不打算進入輪迴,不如做這凝魂丹王的藥引,也算是完成了他藥師生涯的最後價值。更何況,他要救的人還是黒崖呢?
“藥引?!”
“對!藥引!”
鳳夜舞緊緊的抿着脣,難怪黒崖絕口不提凝魂丹王的事,原來需要一個魂魄做藥引。
要不是沈君寶這時候提起,這個男人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她?那他到底要怎麼弄到一個魂魄來煉製凝魂丹王,還是說他根本就打算放棄凝魂丹王?
想到他就這麼默默爲他付出,鳳夜舞的眼圈莫名的發熱,鼻頭也跟着泛酸,生怕他看出異狀,所以匆匆看了黒崖一眼就趕緊收回目光,然後看着沈君寶若有所思。
沈君寶給出的條件相當誘人,可用他來做凝魂丹王的藥引太殘忍了。她雖然不是良善之輩,但也知道每一個死去的靈魂都應該得到安息。
她可以殺人,卻不能弒魂。
還有,如果沈君寶做了藥引,那誰來煉製這凝魂丹王?
“不行!”鳳夜舞直接開口拒絕。
沈君寶很意外,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會拒絕,他皺眉:“那你不打算救你的情人了?”
這一句話,把鳳夜舞問得啞口無言,她下意識的看向黒崖,凝魂丹王必須要一縷魂魄……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沈君寶忽然道:“放心,老朽是心甘情願的!
老朽的一生都撲在了煉藥術上,能成爲丹王的藥引,也算是死得其所。而且老朽已經錯過了輪迴的時間,與其只能在人間徘徊,做這四處飄蕩的幽魂,不如化身丹王,助黑殿主修復三魂七魄。”
沈君寶的語氣相當平靜,沒有一絲猶豫,可鳳夜舞眼底的遲疑卻久久無法消散。
她從來沒這麼猶豫不決過。
沉着半晌,鳳夜舞才皺眉道:“讓我考慮一下。”
黒崖一直沒說話,默不作聲的看着她跟“空氣”對話。睿智如他,只從她的話中就已經能夠斷定,這桌子上坐着的是沈君寶的魂魄!
前陣子忽然感受不到沈君寶的靈壓,他就曾有過不詳的預感,但終究是說服自己,或許沈君寶服用了靈隱丹,隱藏了靈壓。
卻沒想到,他的預感還是應驗了。
想到這,黒崖削薄的脣狠狠的抿成了一條線。
鳳夜舞能感受到黒崖的目光,這個男人此刻正用深不見底的墨瞳凝視着沈君寶的方向,恐怕已經知道她此刻正在和誰說着什麼,那就沒必要再瞞他了。
“沈君寶死了,他的魂魄就在這裡,他會告訴我蒼焰石在何處,並且可以做凝魂丹王的藥引。”
鳳夜舞的話說到一半就忽然頓住了,她暗暗觀察黒崖的反應,他並沒有露出該有的喜悅,似乎也不認同沈君寶的做法,於是她繼續說,“杜銳鋒害死了他,他要我爲她申冤。你怎麼看?”
黒崖沒有看她,而是衝着前方的桌子,沉聲道:“師父。”
這一句“師父”,頓時讓鳳夜舞吃了一驚,“你說他是你師父?”
“嗯。”黒崖點頭。
雖然沈君寶只教了他一年,而且並未正式收他爲徒,但他是念恩的人,一日爲師,便終身爲師。
鳳夜舞沉默了。
她做夢也想不到,沈君寶竟然會是黒崖的師父。黒崖這人她瞭解,他可以對敵人冷酷無情,但對他在意的人,他連命都可以捨棄,沈君寶對他來說,必定有着很深的感情,否則他也不會露出此刻的表情。
看看沈君寶,又看看黒崖,鳳夜舞忽然對着碧血環道:“黑神,有辦法讓黒崖聽到沈君寶的聲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