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凡剛剛綻開的驚喜之色霎間凝住，他低下頭，頭髮的陰影遮住了他半張臉，喬汐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拿出了一個文件夾，遞給她，裡面是一份員工合同，上面簽着的正是她的名字。
她翻了翻，看了幾下，裡面的內容大致與她當時籤的時候，差不多。
不過，時間都已經過了一年多了，有些地方她也忘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合同確實是她籤的，上面的字跡，也是她的。
“什麼意思？”喬汐問。
“你仔細看看最後一頁。”白笑凡緩緩道。
聞言，喬汐一下子翻到最後一頁，從上而下一目掃下來，沒發現有哪裡不對勁。
她不由擡起頭，蹙着眉看白笑凡，問他：“有什麼好看的？”
“你看看這裡。”白笑凡頗爲好耐性的爲喬汐指出重點的一個地方。
喬汐順眼看去，發現白笑凡指出的地方，是乙方，也就是她單方面的一個不可抗力的協議條款。
乍看一眼，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現在，被白笑凡重點指出來，喬汐是越看越感到不對勁。
這怎麼像是……
員工的賣身契？
而且，還是長達三年的賣身契……
文字上有漏洞，如果，真是這樣，也就說，她至少要在這裡在幹個一年多，才能夠辭職！
“不可能，我籤的時候，沒有這條協議！”喬汐睜着眼說瞎話，擺明不相信白笑凡！
說真的，她根本就忘了！
這合同簽了這麼久，她怎麼可能記住這麼一條不起眼的協議內容！
但是，她非常懷疑白笑凡！
“怎麼會沒有？白字黑字都在這上面寫着，這合同是你的，上面簽着的也是你的名字，你用什麼來抵賴。”白笑凡低眉垂眼的，聲音很輕，難得一次溫朗。
只是，他的口氣卻是很強硬。
喬汐扯脣，想笑，卻笑不出，手拿着合同，抖得不像話，憤憤道：“白笑凡，是你改的吧。你在我的員工合同上動了手腳，現在，又來逼迫我！你的手段怎麼可以這麼髒！”
“我沒有！”白笑凡抱拳把指節捏得咯咯響，壓着激烈的情緒，沉聲否認：“我是想要留住你，但是這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動過手腳，合同上面本來就有這個協議。”
“沒有？”喬汐喃喃重複着。隨即，呵笑一聲，冷冷道：“你越是說沒有，我就覺得你有。你對我說的話，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句是真的！”
白笑凡俊臉僵了僵，表情很受傷。才明白，原來，信任是真的會被消耗沒的。
以前的喬汐，不是這樣的，她會相信他，會站在他這一邊。
可現在，失去了昔日的信任，他說的是真話，她也不屑相信。
緊攥住喬汐的手，白笑凡聲音急促地保證道：“喬汐，你再相信我一回，這次是真的。從今以後，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不會再騙你的了。”
“要不我把商淨的合同也拿給你看，你可以對照一下，我沒有動過手腳，真的。”
喬汐咬着脣，不知道信不信白笑凡，她真的不知道。
想甩開他的手，卻甩不掉。
突然，她就覺得有些累了，嘆着氣無力道：“白笑凡，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你留下來，我想你原諒我，我想和你重新開始過。我們把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忘了，我要你繼續當我的妻子，一輩子。”
對喬汐擁有的強烈感情，時至今日，白笑凡才終於承認，用言語表達出來。
他一向驕傲，一向以自我爲中心，更一向不屑說甜言蜜語，但，終究還是逃不過一個魔障……
白笑凡的這番話，如果，換做是以前的喬汐聽到，心情該是感動，高興，甜蜜的。
可現在，卻不然……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承認，只有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許下對的承諾，纔有可能擁有一段對的愛情。
但是，現在，他讓她忘了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她怎麼去忘？
她的心不是白紙，不是用橡皮擦就能擦掉不留痕跡，她忘不了。
“好，我們重新開始。”
白笑凡聞言，剎那間窒住了呼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神魂也恍惚了一下！
“真、真的？”他的聲音尾端染上了狂喜，大手緊緊包裹着喬汐的小手，又不失溫柔。
喬汐秀氣的小臉很淡，波瀾不驚，用最平靜的聲音道：“真的。只要你簽字和我離婚了，我們就重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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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就是……
“你騙我！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白笑凡俊臉狠狠扭曲一下，猛地鬆開攥住喬汐的手，合同散落一地。
“是的。我就是在騙你。”喬汐漠漠點頭，直認不諱。“怎麼？只允許你騙我，還不准我敷衍你嗎？”
“你就不能再信我一回嗎？”
“不能。”
喬汐決絕的回答，讓白笑凡深深抽了一口氣，心寒打顫。他猛地靠近喬汐，然後，毫無預警的抱住她。
有些粗魯的把她塞在自己的懷裡，死命抱緊。
喬汐只稍微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白笑凡的力氣很大，她很清楚。
白笑凡太高了，頭觸不到喬汐的肩上，就把下巴壓在她頭頂，低語道：“我是做錯過一次，但，你不可以就因爲這一次，而不給我改過的機會。”
“誰說我沒給過你機會？”喬汐仰起頭，頂開白笑凡的下巴，細嫩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薄脣。“我給你機會的時候，你正在和秦嵐接吻。”
白笑凡呆呆愣着，顯得很手腳無措。
大概，他沒想到喬汐竟然會知道這事情。
更沒想到，喬汐竟然會就這樣子挑明說白。
終於，他冷靜了下來：“我解釋了，你也未必會信。但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跟秦嵐已經不可能的了，我不愛她。”
不愛她，那他愛誰？
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喬汐想要開口問白笑凡，但，心裡卻又想逃避答案。
最終，還是嚴厲的控制住思緒，不管答案是什麼，她都不打算陷進去了。
“白笑凡，我問你，我這合同你可不可以放棄？”
“不可能。”白笑凡斬釘截鐵就是拒絕。
喬汐閉了閉眼，不出所料，於是道：“好，我留下來，我會回來公司上班。反正，一年半後，我們分居的時間也夠兩年了，到時候，我照樣能離開你。”
白笑凡的臉色當即更難看了，又青又白，但，他依然堅持着，不肯放手。
因爲，他知道，一旦放手，他就真的挽留不住喬汐。
什麼成人之美，什麼她幸福纔是他的幸福，這些狗屁道理，他通通不懂！
他只知道，是他的，就是他的，必須要緊緊攥住手心裡！
不然，她就成爲別人的了……
“今天，你先不用急着上班，過兩天，你再來上班。你的身體怎麼樣？我聽說，你天天都要喝中藥，是不是還很難受？”
白笑凡的話，喬汐沒有回答，而是道：“我先回家了。”
見喬汐轉身就要離開，白笑凡拿起車鑰匙，連忙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喬汐搖頭拒絕，臉容微微露出倦意，然後，禁不住鼻尖癢意，打了個噴嚏。
感冒好像又嚴重了點。
白笑凡立刻拿出手帕，本能的像以前一樣，擡手幫喬汐擦拭鼻子。
但，他忘了，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遠遠不如以前，夫妻名義，名存實亡。
結果，喬汐別開頭，避開了。
白笑凡的手，就這麼尷尬的停滯在半空。
他啞了聲，“你瘦了很多。”
喬汐不想聽這些繾綣溫柔的話，這會讓她產生錯覺，彷彿她和白笑凡能回到過去一樣。
她拿過白笑凡手上的手帕，算是接受他的一份關心，接着，轉身就開門，出去。
張逸看到她出來，下意識站起身，褲子上溼的一塊，微微幹了些。
白笑凡也追了出來，拉着喬汐的手腕，固執地道：“讓我送你回家吧，你現在還病着，自己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不放心。”
喬汐想說，真的不用。
不是她在拿喬，而是，現在還是上班時間，這個時候出去打車，真的不難。
不過，她真的有些累了，不想再跟白笑凡爭這些小事，也不想在張逸面前，大吵不止。
最後，她終究是點頭了。
她想，她火候還是不夠，面對白笑凡的死纏爛打，該是要拒絕到底纔對的。
嗯，回去後，好好調養身子吧，這樣，以後纔有足夠的精力，拒絕到底，堅持到底。
畢竟，接下來的一年半時間，不算短。
***
再次坐上白笑凡的車，喬汐選擇坐在後面，不喜歡坐在他旁邊，也不喜歡副駕的位置。
她坐在後排的正中間位置上，側過身子看着車窗外稍瞬即逝的景緻。
回去的路雖然不長，但，也不短。
不過，白笑凡把車速開的很慢，慢到喬汐有好幾次，都想要叫他開快一點，她不喜歡在車廂裡呆着。
但，好在，他還算安靜，沒有再說着纏人、煩人的話。
看在這一點的份上，所以，喬汐也沒有出聲催促他，不然，又得吵起來的。
車內開着了暖氣，讓喬汐感覺不那麼的冷，這或許是白笑凡的細心，但，喬汐沒放在心上。
手放入衣袋裡，捂着，就更暖了。
摸到一張硬片的卡，喬汐疑惑蹙眉，拿出來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顧懷遠的名片。
她昨晚脫下外套之後，忘了放好。
定眼看着顧懷遠的名片，喬汐不禁想起喬然的話——
顧懷遠無疑是一個條件很優異的男人，但，人家未必看得上她，她也沒有想要發展第三段感情的念頭。
只是……
喬汐驀然擡起眸，看到白笑凡不時透過倒後鏡，看她。
然後，見她的目光移來，才慌忙挪開偷看。
喬汐不由皺緊秀眉，她知道白笑凡打的是什麼主意，他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除非……
她*！
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
白笑凡把車開到小區的大門口，保安認得他，可是，看到喬汐竟然坐在白笑凡的車子裡，不由大吃一驚！
這個不是騷、擾狂嗎？
喬小姐怎麼坐到他車子裡面了？
“你在車裡等我一下，就一下，我很快回來。”白笑凡急急說着，就匆匆下車了，也由不得喬汐拒絕。
寶馬車的鑰匙還插、在車上，喬汐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下車獨自離開。
於是，無可奈何，就只能在車裡面，等着白笑凡回來。
“喬小姐，你和這位白先生……”保安靠到車窗前，欲言又止。
喬汐無奈嘆息：“他是我的前夫。”
雖然，並沒有與白笑凡正式離婚，但，喬汐已經把他當成了前夫，歸納爲最好永不聯絡的這類人。
保安聞言，更爲吃驚，之前，白笑凡說他是喬小姐的丈夫，他們還不信，還把他當成騷、擾狂。
沒想到……
竟然是真的！
“不過，我和他關係不是很好，所以，你們還是別擅自讓他進來找我。”喬汐看着保安驚訝的表情，斟酌的補充道：
保安連連點頭：“我們明白，我們明白。”
喬汐又在車裡坐了一會，果然，白笑凡很快就回來了，看的出他是跑着回來的。
原本，整潔的襯衫，釦子是嚴謹的扣到領口，現在，卻鬆開了三顆釦子，隱隱露出鎖骨。
薄紅的俊臉上也覆着一層薄薄的汗，午後的陽光從他身後滲進來，隱隱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寬厚的肩。
他看着她，眼底映着的都是她的模樣。
“這是瘦肉粥，還熱着的。你回家後就吃了吧，然胡，這是感冒藥。吃完粥，你再吃這個，然後去睡一覺。”
白笑凡一邊說，一邊把買來的東西塞到喬汐手裡，然後，一邊扶着她下車。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抱她上樓，但是，他不敢亂來。
喬汐拿着手裡的東西，猶如燙手山芋般，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
沉默了好一下，她才咬着脣道：“……謝謝。”
白笑凡笑了，快活又苦澀的笑。
他看到喬汐的長髮被吹亂了些。想伸手，像從前那樣幫她疏離，可又怕她嫌棄。
於是，只能忍住自己的手，看着她，不捨道：“進去吧。”
喬汐擡起眼，飛快看了白笑凡一眼，人心終究是肉做的，這一刻，她並不是心軟，只是，有些心酸罷了。
沒再作耽誤，她轉身就進去了。
白笑凡卻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許久……
一旁目睹這一幕的保安，終於是弄懂怎麼回事了。
原來是，郎有情妾無意。
所以，這是前夫在追回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