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皇宮。
烏太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迷濛,喃喃道:“這雨,下得真怪,處處透着一股邪氣。大普來寺的高僧們,做法做得怎麼樣了。”
屋內除了太后身後的大總管範薦外,別無他人。
範薦回道:“回太后,大普來寺的高僧們,已經做了一晚上的法事了,可這雨,卻絲毫未見減小的跡象。”
過了一會,烏太后忽然道:“李家小子居然這麼快就從江南趕回來了,黎府那,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太后,這可不好說。騰陵王與林虹之間的事,雖不至於到人勁皆知的地步,但京城中,像李家這樣的大世家,多少也是瞭解一些的。一旦李郃懷疑到林虹的頭上,騰陵王恐怕遲早也要被牽連出來。”範薦小聲地說道:“而且以李郃的姓格,即便騰陵王是王爺,報復起來,也不會有所顧忌的。”
烏太后皺眉:“本宮早跟他說過,現在不要輕易去招惹李家的人,他就是不聽,色迷了心竅,早晚得栽在這上面。女人嘛,哪裡沒有,偏偏要去和黎布的老婆糾纏,還一起把黎布給毒死了。跟本宮說什麼黎布是李郃在軍中的心腹,除之有大利,簡直是胡說八道,李家在軍中的勢力,豈是殺區區一個黎布能夠削弱得了的!還不是看上了林虹那小賤人的姿色!”她越說越恨,牙都咬了起來。
“太后,不如……讓騰陵王先離京,回封地避避吧。”範薦道。
烏太嘆道:“黎布一死,我就已經讓他趕緊離開京城避嫌,順便把那林虹給滅口,他卻不肯,估計還是放不下那個小賤人。”
範薦道:“太后,紙是包不住火的,還是再催催騰陵王,讓他早曰離京吧。”
烏太后道:“包不住也得包,否則要真讓李郃知道是韓平和林虹通殲,合謀殺的黎布,非鬧翻天不可。他就算是回到封地,也未必逃得過李郃的追殺。不過……現在還是不要待在京城的好,你命人給韓平傳密信,讓他等這大雨一停,就離開京城。”
“是……”
範薦纔剛應聲,守在門外的內侍就輕敲了兩下門,低聲道:“啓稟太后,胡將軍求見。”
烏太后皺眉:“胡將軍?他來做什麼?嗯,讓他進來吧。”說着,由範薦扶着,坐到了主座之上。
渾身溼透的胡將軍在兩名內侍的帶領下跨入內殿屋內,單膝跪地,焦急道:“太后,大事不好了!”
“胡將軍,何事如此慌張?”範薦替烏太后問道。
“太后、範總管,末將剛剛得到消息,幾個時辰前,武威侯李郃帶領一班人馬到騰陵王府,把騰陵王給抓走了。騰陵王府死傷大半,一片狼籍……”這胡將軍乃是京城羽林軍的一名偏將,是烏太后提拔的人,今天正值他負責朱雀街的巡邏。不過因雨大,一天只巡邏三次,所以騰陵王府的事,直到現在才發現。
“你說什麼!”烏太后心中一驚,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胡將軍只好又重複了一遍:“太后,騰陵王被武威侯李郃抓走了。”
“抓走了?他爲什麼抓騰陵王!怎麼就沒人阻止他嗎?騰陵王府的人,都是飯桶麼!”烏太后大聲喝罵道,“你們也都是飯桶麼!知道騰陵王被李郃抓走,怎麼沒去把他救回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郃回到京城只過了一天一夜,就已經弄清黎布的死因,並開始復仇行動了。
韓平並不是烏太后的親子,但因爲同烏太后有着利益和身體上的關係,所以兩人間的親密甚至更勝烏太后和皇帝。如今得知韓平被李郃抓走,烏太后不免有些亂了方寸。
胡將軍以頭抵地,道:“太后息怒,末將經過多方打探,已經得知武威侯將騰陵王抓到了黎府。但武威侯手下高手如雲,黎府現在又有數百虎軍士兵把守,我們根本沒可能進得去啊。”
範薦道:“太后,若要救騰陵王,恐怕還得您親自去一趟太師府。”
烏太后一怔:“胡將軍不是說騰陵王是被抓到黎府去的嗎?”
“太后,騰陵王是被抓到黎府,但您敢肯定到黎府後,李郃會放人嗎?”
“這……”
範薦又道:“以李郃的姓子,若知道是騰陵王主使毒害黎布的,十有八九不會善罷甘休。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除了太師李宵和侍郎李明外,京城恐怕還沒有能阻止他的人。而太師李宵,肯定是會賣太后您的面子的,現在這情況,他也不想將事情鬧大。”
這些道理,烏太后原本也是知道的,此時是關心則亂,沒有想到而已。經範薦提醒,她立刻明白了現在應該怎麼做,馬上親自前往太師府。
就在烏太后離開皇宮的時候,傾盆大雨嘎然而止,烏雲很快散開,午時的陽光灑滿了京城的街道。四處仍是嘩嘩的流水聲不斷,街道兩旁的屋檐上也不停地向下傾瀉着雨水。
烏太后從馬車中掀開簾向天上望去,心中泛起一絲奇怪的感覺,這雨,來得詭異,去的更詭異。
事情到了這一步,李郃已經基本弄清楚了黎布被毒害的原因和過程。
騰陵王韓平無意中見了林虹一面,從此開始垂涎她的美色,而黎布又並非一個有情趣的人,總是出外和其他朋友兄弟喝酒,到軍中去和弟兄在一起,很少陪伴家中妻子。空閨少婦,倜儻王爺,就這麼慢慢地開始勾搭起來。
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黎布雖是粗枝大葉,卻也隱隱察覺到了枕邊人的異常。黎布的覺察,使得騰陵王有些焦急起來。他自然不怕黎布,但黎布和李郃的關係他卻是非常清楚的。若惹上了李郃這隻惡虎,將是非常麻煩的事情。於是,病急亂投醫的騰陵王,接受了司空樊的建議,誘騙林虹在黎布的餐食中下了北極門的獨門毒藥,使其“心病突發”而死。
從幾個主使者嘴中得知了真相後,李郃自然要開始他的復仇腳步。
現在,騰陵王韓平已被“霸王仙子”折騰了幾個時辰,基本油盡燈枯了。另一個主謀者司空樊,也被李郃打成了廢人,送回北極門給司空明口,下場只可能更慘,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而下毒者林虹,李郃雖沒真的把他給煮了,卻也沒打算要放過她。
即便林虹給黎佈下毒,是被騰陵王幾番唆使和誘騙的,但僅憑她紅杏出牆不守婦道,給黎布戴綠帽子這一條,李郃就絕不容他活於世上。
“鐵郎,聽說你把騰陵王給抓來了?”李明再一次來到了黎府,這次,他是得知李郃帶人抓了騰陵王后,特意受爺爺李宵之命趕來的。
李郃點點頭,道:“不錯,我把他抓來了。黎大哥就是他主使林虹毒害的,我當然不能放過他。”
聽到這話後,李明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也沒有追問李郃有沒有證據。李明相當清楚自己這個弟弟的脾氣,也大概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現在只是希望李郃能夠刀下留人了。
“大哥,你注意聽。”李郃把食指放在脣前噓了一聲後,輕聲道。
李明皺着眉凝聽了半天,卻只聽到門外雨水初停後地上積水的潺潺流動聲和屋檐上的瀉水聲,疑惑道:“聽什麼?”
“看來那傢伙是被整的差不多了。”李郃喃喃自語了一句,對旁邊的香香道:“你去跟那胖妞說一聲,讓他加把勁。”
香香應聲而去,李明卻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過了一會,李郃忽然道:“大哥,你聽。”
李明再次側耳傾聽,隱約中似乎聽到幾聲變了調的慘叫,更加疑惑了,問道:“鐵郎,好像是誰在叫?”
李郃道:“不就是你問的那個人嗎。”
李明一驚:“騰陵王?”
“不錯。”
“你……你把他怎麼了?”
“哦,我只是給他安排了個女人,讓他快活快活而已。”李郃悠悠然說道。
“女人?那他怎會叫成這樣。”
騰陵王的慘叫聲又慢慢地低了下去,直到消失。
李郃看了大哥一眼,道:“大哥,你是來要韓平的嗎?”
“這……”李明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不錯,我是爲騰陵王而來。鐵郎,你的心情大哥能理解,但現在應以大局爲重……”
“行了,老哥,你把那傢伙帶回去吧。”李郃擡手打斷大哥的話,起身道:“我帶你去見那傢伙,你直接把他擡走吧。”
李明一愣,他沒想到李郃居然答應得如此乾脆,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
李郃帶着李明到了黎府的靈堂,推門而入。
眼前的景象讓李明驚呆在了當場,一個肥胖如數頭母豬拼湊起來的女子正在悉悉簌簌地穿着衣裙,而地上則躺着一具渾身裸露、近乎乾屍的“人”。
若不是那深陷的眼眶中的眼珠子轉向了門外,他幾乎要以爲這是個死人了。
“這……這是騰陵王?”李明難以置信,但看到旁邊的衣服和那紫龍玉佩後,又不由得不信。
“大將軍。”穿好衣服的巨婦向李郃行禮道,按照李郃的交代,她給騰陵王留了最後一口氣。
“這裡沒你的事了,先走吧。”李郃說着,讓開了大門。
那巨婦立刻挪着巨大的身子,掛着滿足的表情,向李郃和李明等人又行了個禮後,走出了大堂。
“他還能活嗎?”李明盯着已經開始七孔流血的騰陵王問道。
李郃倚在門邊,道:“還能活着離開黎府。”言下之意,也就是離開黎府,就活不了多久了。
李明一邊命人去擡騰陵王,一邊問道:“那林虹,你打算如何處置?”
李郃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淡淡地道:“按照規矩處置。”
“按照規矩,是如何處置?”
“浸豬籠。”
李明眉頭一皺:“鐵郎,你已經殺了一個王爺了。”
李郃笑了笑,瞥一眼騰陵王,道:“他還沒死呢。”
“鐵郎,黎布和林虹的婚事是爺爺主持的,若是將這件事抖摟出來,不管是李家、林家還是黎家,甚至是皇家,都不好看。答應大哥,別那麼對林虹。把她交給我吧。李家和林家,會給死去的黎佈一個說法的。”
李郃微眯雙眼,聽大哥這麼說,他也開始放下憤怒和仇恨,考慮起了這些問題。確實,如果把真相公佈的話,對死去的黎布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她必須死。”李郃堅決地道。
“就算要死,她也不能現在死,不能死在這裡,更不能死在你的手裡。”李明道。
李郃忽然道:“大哥,如果被林虹害死的不是黎布,是我,你會怎麼辦?”
“這……”李明沒料到他會這麼問,一時不知當如何回答。
“大哥,我答應你,在你和爺爺商量出處置之法前,我不會殺林虹,但我也不會將她交給你們。”李郃說着,指想李明背後黎布的棺材和靈位,道:“看到了嗎?他在看着我,我必須得給他一個交代。不能爲他血仇,如何讓他瞑目?林虹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能離開黎家。你們看着辦吧。”
李明搖了搖頭,嘆口氣道:“鐵郎,那你帶我去看看林虹吧。”
李郃帶着大哥到了軟禁林虹的屋子後,卻得到了這樣的消息——林虹將旺材砸死後,撞牆自盡了。
他從林虹的口中知道,旺材雖然是林家的家奴,但跟她到了黎府後,卻爲騰陵王所收買,安排她與騰陵王約會見面的,都是旺材。如今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可以說也都是因旺材而起,所以林虹八成是心生死志,便決定先將他殺死泄憤。
自殺,這應該也是林虹最合適的結局了。李郃這麼想着,看向了大哥。
李明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林虹,無奈地嘆道:“她也一起擡走吧。”說着又撇了撇嘴,對李郃道:“鐵郎,現在你該滿意了吧,你要報的仇,都報了。一會隨我一起回去見爺爺吧。”
李郃搖頭道:“不,我要離開京城了。”
李明一愣:“什麼?離開京城?你要去哪,回江南的大軍裡嗎?”
“江南的戰事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我要回潭平鎮,回我的家。”李郃淡淡地道。
“要離開,也得先去同爺爺拜別啊。”
李郃面露疲累之色,低聲道:“我這次回京,給爺爺惹的禍夠多了,他一定很生氣。但我和爺爺的觀點還是不同,我又不想和爺爺爭吵,所以,還是不去的好。”頓了一下,又道:“大哥,你也幫我轉告爺爺,回潭平鎮後,我可能不會再理朝廷的事了。就在那偏隅一方,逍遙快活過此一生。”
“鐵郎,你這是做什?李家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怎麼能……”
李郃笑着打斷他道:“大哥,等什麼時候,爺爺想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李家要取韓氏而代之的時候,我自然會回來當前鋒。”
李明聞言嚇了一跳,一時說不出話來。待他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李郃已經不見了。
李明帶着只剩一口氣的騰陵王和林虹的屍體回到了太師府,卻正好遇到親自前來的烏太后和範薦等人。
可想而知,當看到如干屍一般的騰陵王時,烏太后並沒將他認出來,反是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向李明抱怨,怎麼會擡着怎麼一個東西的。
而騰陵王看到烏太后時,卻一激動,將那隻枯瘦的手伸向她,耗盡了身上最後一絲氣力,一命嗚呼了。
當烏太后對太師李宵說明來意後,與她一同進來的李明,只得苦笑着命人將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擡了上來。
烏太后皺眉不解道:“李侍郎這是做什?”
李太師則一眼就認出了那女屍是林虹,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一遍那具乾屍,低沉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明道:“林虹因爲過度思念黎布將軍,在自己的屋裡撞牆自盡了。而這位……”他指向那具乾屍,接着道:“這是騰陵王。”
“什麼?!”烏太后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看看李明,又看看那乾癟得不成樣子的屍體,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站在她身旁的大總管範薦也是一臉不信地道:“李侍郎,你在開什麼玩笑,這……這怎麼可能是騰陵王。”
李明迎着太后和李太師關注的目光,掏出了騰陵王的紫龍玉擺在桌上,道:“騰陵王受舍弟之邀前往赴宴,因與歌伎行房事過激,所以……”這番話,編得他自己都有些說不下去了,行房過度哪有行成乾屍的。
雖然林虹和騰陵王的死因,在場的這幾人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但李郃也卻也知道,不能直白地說“林虹是被李郃逼死,騰陵王也是被李郃命人殲殺的。”
聽完了李明的話,李太師皺眉不語,烏太后則是看着那具乾屍怔怔地發起了呆。
“太后,節哀順便吧。”過了許久,李太師才說出了這句話來。身爲三朝元老,經過的大風大浪數不勝數,但此情此景,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個孫兒啊,真是隻無法掌控的野馬。
烏太后緩緩站起身,只輕輕地留下一句:“回宮。”便由範薦攙扶着向外走去。幾個隨行的大內侍衛自然是將騰陵王的屍體包裹好,擡着跟上。
她現在除了惹,又能如何?
目送着烏太后離開李府,李太師陰沉着臉道:“鐵郎呢?”
李明回道:“他說要回潭平鎮了。”
“怎麼,連我這裡都不肯來了?”李太師皺眉。
“鐵郎的意思是,不想理朝政軍事了。”李明還是沒敢把李郃後來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轉告爺爺。
“回去平靜一段時間也好,他要是繼續留在京城,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李太師有些無奈地嘆息道。
武威侯府和黎府的人這時都是忙碌非常,李郃已是打算,再不回這京城來了,所以基本上把自己信任的家將全部帶上。加上原本從東北迴來的幾百虎軍親衛,浩浩蕩蕩的共有近千人之多。
除了人之外,黎布的靈位和棺材,也被李郃命人擡上了路。他要把這個軍中的好兄弟、好戰友,帶到潭平鎮厚葬。
黎英從昨晚睡下,一直到現在才被李郃叫醒。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躺在馬車上了。
“李大哥,我這是在哪啊?”黎英揉着太陽穴,蹙眉道。
豪華舒適的大車廂了,除了黎英外,還有李郃、香香和楓火莜蘭。
“妹子,我們要回家了,和你大哥一起,咱們再也不回京城了,好不好?”李郃輕聲道。
黎英支着身子坐了起來:“回家?我們不是本來就在家裡嗎?”
李郃搖頭:“不,不是這個家,我們回真正屬於我們的家。那裡,什麼事情都是我們說的算,不用在聽人擺佈,看人眼色,好不好?”
黎英有些茫然地道:“可是我大哥他……”
李郃伸臂將她攬到懷裡,輕聲道:“放心吧,黎大哥的仇,我已經替他報了。”
黎英眼睛睜得圓圓的,滿臉的疑惑之色,不解道:“已經報了?這……是怎麼回事?”
李郃看着她秀氣的雙眼,道:“你相信我嗎?”
少女用力點了點頭:“當然相信。這世上,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那就行了。你相信我,黎大哥的仇我已經報了,那些害死他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你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黎英看着李郃的臉良久,才緩緩地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鑽進他懷裡,沒多久又沉沉睡去。
她實在太累了。
李郃一行浩浩蕩蕩近千人,由朱雀街而出,踏着仍滿是積水的京城主街向城門外走去。正好遇上了由太師府回宮的烏太后等人。
“大將軍,是宮裡的馬車。”李郃的親衛俯身在馬車旁道。
“太后,是武威侯的人。”範薦放下車簾,對烏太后道。
烏太后心中一驚,透過簾縫看到李郃那邊那麼多人馬,不由得遍體生寒,下意識地想:該不會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想要造反了吧?
沒有得到太后的命令,車伕也不敢隨便讓邊,只得硬着頭皮擋在了李郃大隊人馬的前面。
範薦咬着牙,壯着膽,爬到車沿衝對面喊道:“太后鑾駕在此,爾等還不快快讓開?”
前面開路的虎軍騎士個個面無表情,紋絲不動。而好事的三牛,則已經從李郃的馬車兩邊跑到了前面,一副蠢蠢欲動的架勢,嚇的範薦趕緊縮回了車廂裡。
“太后,怎麼辦?”範薦的冷汗已經汩汩冒出了。
烏太后閉上了眼睛,端坐在車內,喃喃道:“還能怎麼辦,聽天由命吧。”此時若李郃要反,別說是區區幾千忠於皇家的兩城羽林軍了,就算是把城外所有皇城禁軍都調進來,也絕對擋不住他。更何況,以李家的權勢和李郃的威名,京城內的各類軍隊,恐怕有九成要倒戈。
對太師李宵,烏太后有辦法拋出合作的橄欖枝,畢竟身爲三朝元老,李宵考慮事情是站在整個大夏國的高度的。
而面對李郃,烏太后卻只有無力感,這個人,實在不是她能把握得了的。即便是李郃的爺爺李宵,現在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李郃從車窗伸出了頭,對太后的馬車喊道:“烏太后何在?”
聽到李郃喊自己,烏太后嬌軀微震,睜開眼,掀開車簾,竭力保持自己莊重的形象,穩住情緒後,對李郃道:“本宮在此。武威侯,你帶這麼多兵馬攔着本宮的馬車,是欲爲何啊?”她現在只想儘量穩住李郃,能拖多久拖多久。
李郃的手臂搭在車窗上,笑道:“太后,我讀書少,不像我爺爺和大哥那麼斯文,說話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烏太后聽了這句話,心臟嘭嘭地跳得更快了,面上卻仍自強裝鎮定道:“武威侯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李郃向烏太后的馬車上後望了望,看到了幾個大內高手扛着被裹在毯子裡的騰陵王乾屍,道:“太后,想必你這是剛從我爺爺府上過來吧,那騰陵王的事你也應該知道了。這事的來龍去脈,想來你也不會不清楚。我這人一向是有仇必報的,你敬我一尺,我就還你一丈。太后若是也想爲騰陵王報仇的話,在下隨時奉陪,但休想讓我束手就擒。”
烏太后等一班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都是搞不清楚李郃這般興師動衆於京城大街上堵截自己,到底是想做什麼?該不會就是爲了放下這幾句話吧?
李郃見烏太后在那發呆,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太后,今天我就要離開京城回潭平鎮了。走之前我奉勸你一句話:千萬不要惹我,惹惱了我,小心我把這天也掀過來。”說罷放下窗簾,對前面的三牛喊了一聲“走!”
三牛立刻策馬開路,氣勢洶洶地向前衝去。
太后的馬車車伕嚇了一跳,顧不得等太后的命令,趕緊將馬車向旁邊策開,讓過了三牛。緊接着李郃的大隊人馬便轟轟奔過,向城門而去。
太后被搖得東倒西歪,鬢亂釵斜,一副狼狽的模樣。
望着絕塵而去的李郃等人,過了許久,烏太后才慢慢緩過勁來,想起剛剛李郃說的那些話,不由覺得胸悶非常。
“太……太后,我們怎麼辦?”那車伕囁嚅地問道。
“怎麼辦?當然是回宮了!今天丟的人還不夠嗎!”太后一腳往那車伕後背踹去,斥罵道。
當李郃等人回到潭平鎮時,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雖然早已預料到經過他的扶植,潭平鎮的發展和變化必定是曰新月異。但卻怎麼也沒想到,如今的潭平鎮,竟已完全煥然一新。當初從東海歸來時,潭平鎮已是建了一個新的城郭,可如今,當時的城牆已完全不在,新的城牆範圍是當初的數倍甚至十數倍。
甚至,旁邊的幾座矮山和土坡,都被剷平。幾座高山,竟被納在城中,成了城中山。遠遠看去,如今潭平鎮的規模,已與京城、扈陽等城不相上下了。
城外沃野滿目,城內人頭攢動。隱隱的,潭平鎮已成了大夏國東南一帶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原本閉塞的交通線路,如今竟已四通八達,同各官道緊連了起來。往來商旅,源源不斷。
直到李郃坐在自己在潭平鎮內的新王府內,看着風柳三呈上的潭平鎮各方面卷宗時,他還尤覺自己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二公子,潭平鎮如今已有人口近百萬,其中常住居民六十萬以上,糧食充足,商業繁榮。屬下可以很負責地說,如今的潭平鎮,僅論面積,已是大夏國最大的城池了。”風柳三滿面春風,頗爲自豪地說道:“如今在西南邪教叛亂、東北旱災暴亂、江南趙忱王叛亂中流離失所的許多百姓和富豪,都到了潭平鎮來。各地文化聚集,用不了多久,當成爲大夏國除了京城之外的經濟和文化第一城。”
李郃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沉穩的風柳三如此興奮,見他說得眉飛色舞,兩眼放光,不由笑道:“潭平鎮能有如今的規模,風先生居功至偉啊,本侯要好好地獎勵獎勵你。”
風柳三忙躬身道:“二公子,潭平鎮能發展如此之快,擴展如此之順利,都是二公子您的功勞啊。若沒有您在東北的舉措,哪能有那麼多人千里迢迢奔潭平鎮而來,若沒有您從朝廷和地方籌來的大量糧食,即便有那麼多人,又如何能養得活?若沒有您提供的金錢保障,潭平鎮也不可能發展得起來。風某的所爲,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能見證一座偉大城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迅速建立,風某已是別無遺憾了。”
李郃笑道:“風先生過謙了,這差使若是交到別人手上,恐怕這座城未必能建得如今這般宏偉。”
風柳三又謙虛了幾句後道:“二公子,如今這潭平鎮,已非過去的潭平鎮。還請二公子爲它立個新名。”
李郃想想也是,這麼大個城,還叫“潭平鎮”,未免有些不合適。忽然想起了幽後是從唐朝來的,便道:“就叫長安吧,長安城。”
風柳三頷首笑道:“長安,長治久安,好名,好名!”
這時李郃瞥見一直侍立身旁的李東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李東,你可是有事要說?”
李東竟是一下跪伏在地,道:“李東辦事不利,還請二公子責罰。”
李郃微皺眉頭,不解道:“你辦什麼事不利了?起來說。”
李東擡起頭來,膝蓋卻仍是跪在地上,道:“二公子,您上次交代小的要派人保護好那在江湖上行走的白凝霜白女俠。可是……”
李郃聞言,瞳孔一縮,拳頭下意識地握了起來,喝問道:“可是什麼?!”
李東愁眉苦臉地道:“可是白女俠前不久帶領正道十八派七十餘名高手與魔門火拼,最後被魔門東方不敗打成重傷,下落不名。”
李郃瞪大了眼睛:“打成重傷?下落不名?我派那麼多高手給你,是拿來擺着玩的?!”
李東趕緊又伏身於地:“小的已經命五名府上的高手前去暗中相助,奈何……奈何那東方不敗武功實在太強,五名高手,只剩一人重傷而歸,其他全部和正道十八派的高手一起,葬身東方不敗之手。”他也知道,李郃讓他關注這麼個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俠,定是對那女俠有不同尋常的感情。這下白凝霜被重傷且下落不明,李郃若要追求起來,他定是凶多吉少了。
“東……方……不……敗。”李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盈滿了殺機。
風柳三沉吟道:“二公子,那白凝霜白女俠本是冰宮的人。她被東方不敗重傷,若是沒落到魔門的手中,那十有八九是返回冰宮了。”
李郃點頭,對香香道:“找楓火莜蘭來見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