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覺到了,他今天有情緒

茶樓包間,一個是博達董事長,一個是唐氏高層老總,當這樣兩個男人面對面端坐,看似風平浪靜,卻是最無言的對峙。

傅寒聲喝茶,手指修長,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金戒指,戴在那個位置上,很顯然是婚戒泗。

徐譽的視線從婚戒上劃過,有那麼一兩秒的時間裡,他的眼神不着痕跡的閃了一下,有一種難以融化的寒冰悄然進駐他的眼底,皺眉時,眉心紋絡清晰。

“傅先生,你自以爲你很瞭解阿嬀嗎?”徐譽開口問傅寒聲,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傅寒聲放下茶盞,笑意輕淡:“身爲丈夫,應該比你瞭解的多得多吧?”

他說的是“多得多”,在“多”的基礎上,又升級了一個“多”,同時這話寓意很濃,若是徐譽想象力豐富的話,大可好好想一想通常丈夫瞭解妻子,都會有哪些親密渠道……

徐譽不想,他控制自己不要亂想。

世間事,不管男女,有一幕場景時常上演,好鬥之心,人皆有之。上一秒你給我添堵,下一秒我也要給你添堵。徐譽並非善茬,所以再開口,徐譽的聲音裡帶着獨有的凝窒和挑釁,偏偏這話他說的極爲漫不經心:“阿嬀晚上睡覺總要開着一盞燈,這事傅先生知道嗎?”

傅寒聲恍然,感慨道:“原來,這就是徐總對瀟瀟的瞭解。”

徐譽眼睛深幽,他深深的看着傅寒聲,對面男子成熟微笑,那笑那話全都是來源於諷刺。此時,徐譽倒也不怎麼生氣了,他語氣平靜道:“我忘了,傅先生是阿嬀的丈夫,自然是瞭解她比我瞭解的還要深。那麼,你一定知道阿嬀有夜盲症了?唐”

傅寒聲眼神微凜,卻又稍縱即逝,他無動於衷的“嗯”了一聲,隔了幾秒,才慢悠悠的開腔道:“當然。”

徐譽笑了笑,倒也見怪不怪的點點頭:“這麼說,阿嬀右臂肩膀上的七彩紋身,傅先生也一定目睹過。”

“嗯哼。”

傅寒聲是個警覺心很重的人,他雖語氣輕漫,但眼眸卻定定的注視着徐譽,他在臆測徐譽的潛臺詞,他知道徐譽說這話一定有潛臺詞。

這時,徐譽問了一句:“那處七彩紋身,傅先生可有仔細觀察過?”

“每天都要親上幾次,你說我有沒有仔細觀察過?”面對徐譽的挑釁,傅寒聲語氣如常,但他心裡是有浮動的。這股浮動起源於“夜盲症”,從那時候起他就在壓抑着情緒。如今,看似是他在掌控全局,但只有他本人最清楚,他的情緒被徐譽的話語給牽動了。

徐譽冷笑了一下,親?

僅有一瞬間的猶豫,但傅寒聲的暴戾和狂傲,卻讓徐譽沉了心,他慢聲道:“那傅先生也一定知道,那處紋身,在紋上之前,是蕭暮雨親自爲阿嬀畫上去的,飛鳥代表了蕭暮雨,而那些花代表的卻是阿嬀。”

徐譽不能否認,他說這話,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試傅寒聲的反應,他想知道一個男人是否會因爲妻子過往情事心生惱怒,他想看看傅寒聲待阿嬀究竟是利益使然,還是……但徐譽那天看到的傅寒聲卻跟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原本該沉下臉的男人,卻迎視着徐譽的目光,忽然低笑了一聲,聲音冷嘲清冽,暗暗諷刺:“這就是徐總所謂的瞭解?”說着,傅寒聲的脣角勾起了一抹完美上揚的弧度,對徐譽講述的“瞭解”道出了簡潔明瞭的總結語,傅寒聲搖頭失笑,用極其少見的低沉聲音道:“毫無新意。”

徐譽皺眉。

難道傅寒聲知道這件事?是蕭瀟告訴了他?怎麼可能?但——

徐譽面對傅寒聲,陽光籠在傅寒聲的身上,男子嘴角的那抹笑在光線晃動下有些飄忽不定,似是察覺到徐譽的視線,傅寒聲擡眸看着他,那是一雙深如夜空的眼眸,看得久了會被吸進去,但因傅寒聲嘴角還掛着一抹輕淡的微笑,所以映襯那雙深眸格外平淡安和。

“喝茶。”傅寒聲笑意不減,商人禮節精道。

徐譽看不懂傅寒聲。

無需看懂,傅寒聲右手端着茶杯喝茶,左手看似閒適的搭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指尖卻是微微發顫,他的心裡竄起了一把怒火,一把毛骨悚然的怒火,但因徐譽在,他要忍,他不能像個後知後覺的白癡一樣,發給旁人看。

他不知瀟瀟有夜盲症,不知紋身來歷,他自詡瞭解瀟瀟比徐譽瞭解的還要深。他了解的深嗎?扯蛋。

丟人了,他今天在徐譽面前豈止是丟人?

……

週六上午,蕭瀟接到了蘇越的電話,蘇越計劃今天啓程去南京,一是爲了拜祭蕭暮雨,二是打算前往孤兒院查一查他和蕭暮雨的身世。

蘇越詢問蕭瀟是否同行?

蕭瀟想到傅寒聲,略有遲疑,總要見到傅寒聲,跟他知會一聲才能離開,此刻他不在山水居,若是電話知會,有欠妥當。

蕭瀟對蘇越說:“你先去南京吧!我今天怕是去不成。”

蘇越應了,隔了幾秒,在手機那端

tang問蕭瀟:“暮雨平時喜歡吃什麼,我帶一些去墓園。”

蕭瀟跟蘇越說了幾樣東西,都是特色小飲食,也比較容易帶進墓園,緊接着蕭瀟又給蘇越聊了聊孤兒院院長:“暮雨剛出生不久,就被丟棄在了孤兒院門口,聽說是劉院長第一個發現暮雨的。她在孤兒院待了一輩子,你去南京後,可以找她問一問。”

1月山水居是平靜的,蕭瀟結束了通話,先是去院子裡轉了轉,待陽光偏移,蕭瀟回到了主臥室書房,把幾本相冊從櫃子裡抱了出來。

翻看相冊,是一種煎熬,蕭瀟翻開第一頁,在看到那張熟悉的笑臉時,驀然合上了。她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待調整情緒,這才重新翻開,可即便是這樣,每抽走一張照片,她的心就會狠狠的抽一下,待眼睛迷濛了,她起身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氣,穩了情緒,返回身繼續取照片。

蕭瀟抽掉的照片,都是暮雨從小到大的單人照,蘇越一直想知道暮雨的過往,她打算把這些照片重新掃描複印,留一份給蘇越。

“在幹什麼?”一道低沉聲,很突兀的在書房門口響起。

蕭瀟愣了一下,擡眸望去,只見傅寒聲正斜倚在書房門口,眼眸深幽的看着她,然後又與她視線錯開,落在了她手中的那張照片上。

書房門沒關,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又在書房門口站了多久?

蕭瀟意識到手裡正拿着暮雨的照片,心緒有了波動,正欲把照片收起來時,傅寒聲雙手背後,緩緩邁步上前,嘴角笑意溫軟:“不急着收。來,讓我也看看。”

照片被傅寒聲抽走,他垂下眸子,饒有興致的打量着照片:少年揹着書包走路,笑容飛揚,很青春。

他和她結婚多月,這還是第一次正面觸及蕭暮雨,蕭瀟摸不準他的脾氣,所以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шωш ●ttκΛ n ●C O

他把專注度全都給了那張照片。

靜默許久,他終於把眸子從照片上移開,也終於說話了。

“瀟瀟。”他頓了一下,“人死不能復生,你明白嗎?”

他把照片當成了飛碟,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着照片,就那麼對着蕭瀟的方向,手指微微使力,動作優美的劃了一個弧,直直的朝蕭瀟飛去:“你應該明白。”

蕭瀟接住照片,她意識到傅寒聲有情緒,所以選擇了沉默,低頭合上幾本相冊,又把抽掉的相片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都放在了抽屜裡。

傅寒聲就是在這個時候說話的,他站在書桌旁,平心靜氣的問她:“你有夜盲症?”

蕭瀟微訝,但這抹訝異並沒有維持太久,她很快就點了點頭。

傅寒聲的眼睛裡寒星閃爍,語氣淡漠,彷彿只是隨口問問:“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不知道怎麼說。”蕭瀟從未對人說過她有夜盲症,就那麼突兀的告訴他,她有夜盲症,會不會很奇怪?

不知道怎麼說?

他是她丈夫,她有夜盲症,竟不知道該怎麼跟丈夫說?徐譽都知道的秘密,就他不知道,他這丈夫當的可真是稱職啊!

書房悶熱,太悶熱了,他動手脫外套,他說:“太熱。”

“什麼?”蕭瀟起了身。

傅寒聲脫下外套,一把扔在了沙發上:“把室溫調試器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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