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看着漸漸朝自己走來的夜景,那如畫一般的臉上露出了不知是開心還是憂鬱的表情。
夜景站在牀邊,與陳方隔着一段距離,隨即伸手將掌心的碗遞到了他面前,“多少吃一點兒。”
陳方沒有去看那碗和飯菜,而是看着眼前這白皙的小手,頓了頓。
他緩緩地擡手,卻在擡到一半時,擡起頭,看着夜景,不確定地問道:“你是我的素素…嗎?”
哦草,她這麼端着碗,手也會酸的好嗎!
夜景收回手,又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凳几上,看着某人語重心長地開口:“你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陳方咀嚼着這句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說的算嗎?”
說實在的,夜景的耐心不太好,哄孩子這事,她不在行。
但是,想到眼前這人所受的傷害,她就淡定不下了,那一點點煩躁也瞬間平淡下。
對視上那憂鬱的眼神,那泛着青紫的臉,夜景終是眸光柔和,點了點頭。
陳方擡起頭,呆呆地看着夜景,倏然眯着眼,笑了。
夜景看了一會兒,移開了視線。
兩人靜靜地沉默着,室內氣氛詭譎。
陳方看着夜景,笑容燦爛。夜景垂下頭拿着筷子攪拌着飯菜,思緒遊走。
想到什麼,夜景突然開口:“你的仇,已經報了。”
陳方突然僵住了笑意,他眼眸渙散輕輕呢喃:“仇,報了?”
那話語似乎感慨,又似乎自嘲。
夜景忙不迭地點點頭,卻不敢與那視線對視上。
“他怎麼對你的,我也讓人怎麼去對他。你可滿意?”夜景輕聲詢問,話語輕柔。
陳方瞬間如泄了氣的皮球,垂下頭:“我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喝醉了酒,我聞得到。”
夜景擡起頭,那英氣的眉宇間折射出不解的光芒。
只聽得陳方又苦澀地笑着說:“我不傻啊。”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報仇,直接放過陳峰?
“嗯,你不傻你是世界上第二聰明的人。”第一聰明的自然是她。
“素素…”陳方頓時露出了愉悅的笑意。他兩手揪着衣角,那樣兒含着七分委屈,三分憂鬱。
握了握手裡微涼的飯碗,夜景突然擡起頭,將手裡的碗再次遞了出去:“先吃飯吧,吃完飯在好好休息。”
陳方看着那碗飯,視線渙散呆愣,那手揪着衣角也沒有要去接住的意思。
“嗯?怎麼了?”
“不吃。不餓。”陳方淡淡地吐出兩句話。又垂下了頭。
夜景看着碗裡的滿滿的肉,這些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夾的,卻忘了問他喜歡吃什麼了。
“你想吃什麼?素的?葷的?涼拌?清蒸?”夜景手指着滿桌的佳餚,那話語和表情完全是將陳方當做了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陳方看着那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夜景,還有那充滿關懷的話語,卻嚅嚅脣,滿是糾結懊惱。
想拒絕,怕她生氣,不拒絕,他又吃不下。
夜景覺得自己的耐心有點兒被耗光了。她第一次如此照顧人的情緒,可對方卻毫不領情。
這實在讓她覺得難堪,面子上也有點掛不住。
她平息靜氣,將心底那騰生翻滾的怒氣給壓制下。狠狠捏着碗不讓自己發火。
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道焦急的腳步聲,隨即門被推開。
一大片驕陽溜進屋內,隨着驕陽的出現,揹着藥箱子的陳老御醫也出現在了門口。
“參見女皇陛下。”陳老御醫對着夜景拱手,隨即他又道:“沒想到女皇陛下也在這兒。”
夜景點點頭,不想說話,她怕她一開口,說的不是話,而是火。
夜景沒有開口說話,陳老御醫倒也不介意,自顧自提着藥箱子進來。
“這位公子…可是陳方?”陳老御醫走到了牀沿邊。開口詢問。
陳方有些茫然地看着陳老御醫,卻還是點了點頭。
陳老御醫摸着鬍鬚故作高深莫測地打量着陳方,好半晌才取下藥箱子,開口:“陳方公子可否伸出手給微臣把把脈?是玄護衛派微臣來的。”
夜景放下碗,揉了揉手腕,聽着陳老御醫的話也暗暗嘆了一句玄奕的細心和體貼。
陳方看着陳老御醫的眼神滿是陌生警惕,自然不肯伸手,他將求救的信號投給夜景。
夜景給了他一記安撫的眼神:“給老御醫看看吧,一切還是小心爲妙。”
陳方這才點點頭,緩緩地伸出了手。
陳老御醫伸手,在他脈搏上細細把起了脈。
一系列動作下來,仔細又謹慎。
探了又探,把了又把。
陳老御醫那臉上的表情也是謹慎得讓人心底發慌。他閉眼,又睜眼看了看,又看了看,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麻煩陳方公子將褲子擼上去一點。”陳老御醫從陳方手腕處收回手。
陳方聞言,一臉欲言又止,手也畏畏縮縮,不敢擡起。
終是夜景走過來,看着那顫顫巍巍的陳方,鬆了一口氣,隨即伸手,將他的擼管挽了上去。
由於方纔在攝政王府邸摔了一跤,扭到了腳,剛包紮完畢,還穿不下鞋子。
夜景這蹲下身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陳方措手不及,那褲管也輕而易舉地被夜景擼了上去。
那白皙小腿上的紫紅色淤青顯顯易見,襯在這小腿上顯得格外詭怖。
夜景冷不丁地抖了抖身子,嘶的一聲抽了抽冷氣。
“陳方公子,可有知覺?”陳老御醫輕輕捏了捏那淤青。
陳方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夜景看着陳方那無關痛癢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怎麼回事?”
陳方輕輕搖搖頭,不語。
陳老御醫卻開口:“回女皇陛下的話,陳方公子肌膚本就比常人細膩,這傷口由於當時疼痛太過,超出了他的承受力,沒有及時治療而暫時地失去了知覺。”
失去了知覺?夜景擡起頭眨眨眼,滿是懵懂。
“陳老御醫你就別咬文嚼字了,說人話。”
陳老御醫擦擦汗,對於女皇陛下的理解能力微微無語了一番,隨即才道:“也就是說,陳方公子這雙腿以後估計都是這樣子了,不痛不癢,即便切了,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