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人套路深啊,山村來的娃娃,哪曉得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可憐臨死之前,也搞不清是誰害的自己!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麼一段曲折!”顧九微笑,“也難怪你不惜財物,也二小姐了!”
“我對不起她們孃兒倆!”許心秋滿目愧疚悔恨,“因爲爭風吃醋,我……還剁了那蠱娃娃的手臂!後來林氏的手臂就真的……我覺得是因爲我詛咒,才害她遭此橫禍,而出事那天,又是我說把她送到瘋人監去……我這都做了什麼啊?她們孃兒倆,可從來沒想過要害我,林氏見了我,總是處處陪着小心……”
許心秋說到一半,淚落如雨,肩頭輕顫,啜泣不已,嘴裡喃喃道:“我真的……不是人!”
“四夫人不必如此自責了!”顧九輕聲安慰道,“這巫蠱之事若真能害死人,那沙場的戰士們還用浴血奮戰嗎?直接詛咒不就行了?這都是些怪力亂神之說!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秦氏她們,跟你無關!至於說送瘋人監的事,想必,當時一定有人先提點你了吧?”
許心秋一怔,下意識的回憶當時的情形,脫口道:“可不是?我記得老夫人當時說要打死,後來又說要打死,顧傾城就在旁邊說不可以,說要找個地兒,有人看着瘋子,又不至於家醜外揚,我當時一想,這樣的地方,也只有瘋人監了!”
“這位大小姐,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個玩弄心機的好手啊!”顧九感嘆,“別說四夫人,便連老夫人,這一時半刻的,也拿她沒辦法呢!”
“她這一回來,只怕府中,又要風波不斷了!”許心秋緊張的捏緊了手裡的錦帕。
“所以,以後,四夫人千萬看好蕭然和悠然!”顧九囑咐,“沒事少出院子,儘量不要跟她有什麼接觸,她叫你,你就裝病推託,以防她鑽了漏子!”
“我會小心的!”許心秋點頭,“多謝小先生提醒!那我剛纔說的事……”
“我會放在心上的!”顧九認真回,“只是現在老夫人爲這聖女的事,焦頭爛額的,怕是無心理這些瑣事,你且耐心等待……”
“那要等多久呢?”許心秋急急問,“我怕小九兒撐不了!前兒我偷偷又去了瘋人監一趟,可是,不管給多少銀子,那姓趙的就是不肯讓我見她,我真的好擔心……”
“她沒事!”顧九微笑回,“四夫人只管把心放到肚子裡,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不會一直做活死人,她會活蹦亂跳的回府的!”
“真的?”許心秋一喜,遂又苦笑:“小先生是安慰我罷了!”
“不是安慰,是真的!”顧九不忍看她擔心,便含糊道:“我派人查過,她現在沒什麼危險,還好好的活着呢!”
“那太好了!”許心秋如釋重負,“如此,多謝小先生了!”
“四夫人客氣了!”顧九回,“就安心的等着好消息吧!”
“嗯!”許心秋使勁點頭。
這時一旁追逐打鬧的顧蕭然和顧悠然突然停了下來,對着某個方向歡喜叫:“父親!父親!”
“候爺來了嗎?”許心秋倏地站了起來。
顧九循聲望去,果然看顧奉之在身邊小廝的看護下,慢吞吞的向這邊走,步履有些蹣跚,速度緩慢,明明正值壯年,那神情姿態,卻像個八十老頭。
聽見孩子們的叫聲,他扭過頭瞧了瞧,但似乎看不懂孩子們爲什麼興奮,歪頭髮了一會愣,重又把頭扭回來,繼續慢慢走。
他雖然反應遲鈍,什麼人也不識得,但顧蕭然和顧悠然仍是追在他身後叫父親,兩人手裡拿了糕點,仰着小臉兒,送給他吃。
顧奉之停下來,微彎着腰,打量着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許心秋走過去,伸手扶住他,柔聲道:“候爺,您累了吧?坐在這裡歇息一會兒吧!”
顧奉之又扭頭看她。
許心秋對着他笑,眉間眼梢,滿滿的依戀癡迷。
可惜,這些,顧奉之統統看不懂了。
因爲突然被人圍住,他似乎有些不悅,很不耐煩的打掉了顧蕭然殷切遞上的糕點,擡步走人。
糕點被他的腳無情踏過,兩個孩子的小小心靈,也被踐踏得絕望。
“嗚!父親!”兩個孩子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蕭然,悠然,別哭!”許心秋攬住他們,低聲勸慰,“孃親不是說了嗎?父親只是生病了,總有一天,他會想起我們的!”
顧奉之皺着眉毛,像沒聽到一樣往前走,顧九見他心情不佳,忙退後一步,躬身立在一旁,靜候他走過去。
但他走到顧九身邊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候爺!”顧九對她微笑。
顧奉之不說話,只盯着她看。
顧九平靜的站着,由得他看,腦子裡卻突然浮起那夜在林氏母女所住的院落裡裝鬼時的事。
夜明珠,黑曜石,稀世珍寶……
在青黛山那個大宅子裡,有多少次,前身和顧奉之拿着這些稀世珍寶當玩具似的,扔來扔去,父女倆雖不常見,但每次見時,必定要帶她四處遊玩,就在四個月前,一家人還到山裡去打獵,傍晚時滿載而歸,吃着野味,其樂融融。
可四個月之後,卻是這般淒涼光景。
顧九的眼前不自覺又起了霧。
“候爺,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她顫聲問。
“你……”顧奉之吐出一個字,突然伸出手,朝她用力一推。
顧九沒有防備,一個踉蹌,重重跌坐在地上,屁股硌到遊廊邊的小石塊,火辣辣的痛。
她被推懵了,坐在那裡,呆呆的看着顧奉之。
“醜鬼!”顧奉之眉頭緊鎖,大聲嚷嚷,“不要看到你這醜鬼!滾出去!滾!”
顧九被罵得灰頭土臉,一陣沮喪難過。
“快走吧!”小廝生就一張黑臉,此時又黑着臉對顧九吼,看起來兇巴巴的。
“豆豆!”許心秋見狀,忙過來把她扶起來。
顧九看了小廝一眼,覺得很面生,然後,突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伺奉在顧奉之身邊的那些小廝都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