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巹塵卻很平靜地點頭：“雖父親不給我找太傅，但左相府裡卻有一處很大的藏書閣，裡面書籍繁多，我一有空，變會偷偷去瞧瞧……瞧得多了，漸漸就會了。”
夏侯舒嘴角抽搐。
這人，簡直就是鬼才！
可目光也更加複雜了，不由得瞧着他，輕聲問道：“你甘心嗎？”
“我所有的不甘心，爲的便是換來今天的甘心情願。我知道我阻止不了我的父親，因爲權力的漩渦，一旦邁入，便難以逃脫，所以我在等，而我等到了。”左巹塵的目光朝着夏侯舒迎來，“我知道，當時你打算拼着中一劍，給我父親致命一擊。我就知道，到了最後，死的，不一定是你。”
“我給你擋劍，也可以說是爲我父親擋劍。”
“可我也知道，即便你知道這個道理，你也不會無視我爲你擋劍的恩情。”
“我左巹塵一生，別無所求，我只希望，一家平安幸福。”
“夏侯世子，或許我這個要求來得並不光明，但我還是要無恥地提出來。”
左巹塵說到這裡，咬了咬牙，然後豁然翻身而起。
他胸口的線還只縫了一半，因爲他這個翻身的動作，那縫合的傷口豁然被繃開，血剎那涌出。
可他毫無所覺，還不等夏侯舒反應，就已然雙膝跪在了地上。
他即便受傷，可背脊也是筆直。由此便可瞧得出，他心之驕傲。
但就是這個驕傲的人，此時此刻竟義無反顧地跪在了地上。
然後極緩，極緩地捂着傷口，將頭緩緩朝着地面磕了下去。
他聲音低低，真摯至極：“請夏侯世子看在我爲你擋了一劍的份上，饒我父親、母親的性命。從此之後，天高海闊，我會帶着他們離開，永不涉朝堂。”
夏侯舒靜靜地看着左巹塵的頭頂，並沒有阻止他，也沒有讓他起來。
她現在……也挺糾結的。
哎，人生難得一次糾結啊！
但，這也沒法，實在是這左巹塵，太對她的胃口了！
說實在的，如果只憑左巹塵爲她擋劍的這一點，她還不會糾結。
因爲以擋劍之名，來作爲她必還的恩情，讓她放過左長青……這對她而言，簡直和威脅沒有什麼差別！
而她，討厭被人威脅！
可這左巹塵，聰明就聰明在……他明明白白把一切都說出來。
他知道他的做法不光明，也明確地告訴她，這一劍，可以說是爲他父親擋的！
不過……她就偏偏愛他這老老實實的不光明！老老實實地實話相告！
更何況……除去左巹塵的關係不看，左巹塵本人，更實實在在是一位不可多得地美男……咳咳，雖然比起自家皇叔，還是差了那麼一小點！
可是在這樣雙重的因素下！
夏侯舒能不糾結嗎？
到底是從了左巹塵的願望，饒了想要殺掉自己的左長青？
還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二話不說，直接要了左長青的命？
糾結半晌，夏侯舒終於仰天一嘆！
這一聲嘆息，悠悠綿長，像是從極遠極遠的遠方飄蕩而來。
飄得左巹塵小心肝一緊！
即便當初被聖王吊着暴打，他也沒有今日這般心肝劇顫的感覺！他的手，都不由得握緊了！
然後，只聽得夏侯舒幽幽道：“你替我擋了一命……就想要換兩人活命啊？這是不是……也太不划算了？”
“我做生意，可從來不會買一送一啊……”
“哎，不妥啊不妥！實在是不妥！”
夏侯舒摸着下顎，老神在在：“要不……你從你父親和母親裡邊兒，選擇一位？剩下的一位，再……”
“不！”左巹塵快速打斷夏侯舒的話。事情攸關父母之命，他顯然沒有平日裡的冷靜自持，很是緊張，額頭上都冒出而來冷汗，那雙眼裡，更滿是驚慌失措的神色。
因爲他知道，這位夏侯舒夏侯世子，做事向來是隨心所欲的，什麼事兒在她身上，皆有可能發生。
“那你……我……應當怎麼做？”
“誒！這就對了嘛！”夏侯舒滿意地點點頭，“等了好久，終於等你說出這句話了。”
“……”左巹塵擡頭，眸光疑惑。不過臉上的害怕之色，已經完全消失。
因爲他知道，只要夏侯舒如此說，那就代表着事情有迴旋的餘地。他的父母，必能保全。
如今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果然，只聽夏侯舒挑眉笑道：“既然你爲我擋劍，只算是給了我一條命，那麼你就再給我一條命吧，就把你這個人，送給我——你看如何？”
“送給你？”左巹塵童鞋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擡起另一隻手，做出了一個雙手環胸的動作，“抱歉……我……我已心有所屬了，以身相許這樣的事兒，我是斷然不會接受的。若你要我再給你一條命，那你殺了我就好。”
“呸，誰要你以身相許了？”夏侯舒撇嘴，“你很聰明，那麼一定也知道，如今雖然我們不需要再繼續愁這南聖皇帝了，可天下之大，漩渦之多，還在逐漸朝着我們靠近。”
“我夏侯王府位高權重，一旦有漩渦靠近，必會捲入，成爲漩渦中心。”
“我的父親翎王雖勢力頗大，或許能有自保之力。可我……卻怎可能滿足區區自保？”
“我要的，是能在漩渦裡頭攪動風雲變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所以！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但這股力量，需要時間，需要培養。我初步的框架雖有，但人才，卻還不夠。”
不過，雖人才不夠，天上卻突然掉下來一位鬼才！好啊好啊！
夏侯舒說到這裡，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
這讓左巹塵怎麼看怎麼心生一種……自己羊入虎口的感覺。
緊接着，便聽得夏侯舒笑道：“恭喜你，左巹塵，本世子……看上你了。”
雖然左巹塵已經明白，夏侯舒這話，乃是指看中他，要他加入她，成爲她麾下的一員。但這話說得着實有些旖旎。
還是讓左巹塵再度強調了一下：“我……我可以答應你。但……夏侯世子，我還是要強調一下。我……早已心有所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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