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還能在這世上活上幾日……
或說，蒼雲陛下你能不要詛咒你的夫君大人嗎？
圍在桌旁的人，臉色一個比一個怪異，雖然有些詞彙是聽不懂，但大概的意思都明白了。
只是，女皇陛下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有多少人擠破頭顱也想着要爬上去？看看以前那夢弒月，和現在宮裡的紅玉就知道，有誰不想高坐在上頭，統領大軍，指揮江山？
可這對母女，居然一個個對這個位置嫌棄得很，恨不得把皇位推給對方，而自己樂得逍遙……當個女皇陛下就真的這麼痛苦嗎？
“其實……”夢一念動了下脣，看着兩人，細聲道：“……當女皇也挺好的。”
“那你來當！”兩把聲音同時響起，嚇得夢一念忙縮了縮脖子，低垂頭顱，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坐在她身旁的楚定北乾笑了聲，忙打圓場道：“她……那個，也不過是怕你們吵起來，想舒緩舒緩氣氛罷了，呵呵……其實當女皇陛下還是挺好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你瞧夢弒月在夢族呼風喚雨的，不知道有多威風。”
“你見過她嗎？”七七瞅着他，一臉不屑。
楚定北抿了抿脣，不接這個話題，又道：“不管怎麼樣，至少宮裡宮外全都是她的人，整個夢族都是她的。”
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他看着七七，擠眉弄眼道：“你若是當了女皇，以後想要什麼美男子沒有？歷代國君後宮佳麗三千，你也可以在後宮裡養百八十個……那啥……不是……那個……當我沒說。”
只因話還沒說完，楚定北便忽然覺得背脊骨一寒，不知道來自哪裡的幾道壓力，竟壓得他渾身微微有幾分發緊。
明明剛纔還覺得這樣的日子天氣宜人，除了因爲下雨稍微有點潮溼，其他各方面還挺好的，不冷也不熱，呆着不知道有多舒服。
可現在，怎麼就忽然覺得日子從秋末，一下變成深冬了？
周圍的氣息實在冷得慎人，也冷得他下意識把所有話語咽回到肚子裡，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兩個人都沒敢再多說什麼，七七才又看着夢蒼雲，再掃一眼依然在“東施效顰”的四海不歸，小手摸啊摸，小心翼翼摸上楚玄遲的胳膊：“又不是隻有父後才……虛弱，我家玄……也、沒什麼。”
其實她只是想說，楚玄遲也很辛苦很……弱，暫時嘛，又沒說他以後都這樣，但現在，看看他那一頭白髮，看看那兩道蒼白的眉，這還不夠虛弱嗎？
她只是不敢想母皇那樣，隨意拿自己的男人來說事罷了，楚玄遲可不像父後那樣，爲了母皇連病怏怏的姿態都能裝的出來。
這模樣，別人是不知道，她自己學醫的可是看得很清楚。
什麼叫不知道還能活幾日？也不過就是筋骨受傷了而已，身體卻是好好的，如今比起她身邊的玄遲不知道要健康多少倍。
可人家玄王就是不喜歡示弱，她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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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只能繼續看着夢蒼雲，沉聲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回來是爲了給你奪回皇位，等夢都平定下來之後，這個江山始終都是你的。你不要指望我來替你當跑腿，我可不要留在宮中。以後你在宮裡要是遇到什麼困難，又或者說有什麼人想反你，你搞不定了再聯繫我，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和他們一起回來助你。但如果沒事，最好別來找我，過年過節我會帶隊回來看你們的。”
“慕容七七，你竟如此對你母皇說話，你還知道什麼叫孝義嗎？”夢蒼雲怒了，怒完還得要繼續打親情牌：“不知道你母皇已經老了麼？讓我這樣一個老人家日日被困在深宮處理朝政，你於心何忍？”
“拜託，你看起來比我還要年輕，要說老，你問問他們，我是不是比你還要老？我倆出門逛街，到底誰是姐姐誰是妹妹，誰能分得清？不信，等回到沐家，你問問你那幾位將軍去。”
“那是你自己顯老，這可怪不得我。”夢蒼雲聳肩，毫不氣餒，繼續道：“你母皇只是空長了一張絕色無雙的臉和一副人見人愛的身軀，可內裡每一個器官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已經老化得不成樣了，你是學醫的，你怎麼不瞧瞧我一雙眼是不是比一般人都要顯得無神？”
七七斜睨着她，不屑道：“你雙眼無神是因爲你昨夜睡得太晚，和父後歡好的時候又被那幾個傢伙打斷，現在定是一肚子肝火無處發泄，看起來纔會無精打采。等好好睡一覺起來，什麼都好了，保證你那雙眼比十五六歲的小女生還要水汪汪的明豔動人。”
“慕容七七！”真是皮癢了，這種話都敢亂說，什麼叫和不歸歡好的時候被打斷？哪家女兒會這樣宣揚父母醜聞的？
“你瞧，你還叫我慕容七七……”
“慕七七！”夢蒼雲怒了，一掌拍在桌上，當家長輩的氣勢頓時便外溢了出來。
她不生氣的時候，人看起來總是隨和，可一旦生氣，那份氣勢也不是一般人能架得住的，就連司馬妍姬和申屠浩甚至夢一念、楚定北他們都下意識往身後仰去，遠離着她。
把女皇陛下氣成這樣，小殿下還不趕緊道歉，萬一女皇陛下真的大怒，會不會要整治這裡每一個人？
伴君如伴虎，何時都是一樣。
但不想七七面對夢蒼雲的怒火，也完全沒有半點畏懼，依然迎着她的目光，不以爲然道：“慕七七這個名字也不是你起的，你連個名字都沒有留給我，你讓我哪來的好心情去照顧你？真要指望我，至少也得再等二十年，等你老了之後再說。”
“你……”這個……不孝女！真要把她給氣瘋了！
頭一側，她看着安靜坐在七七身邊的楚玄遲，那表情簡直稱得上是痛心疾首：“遲兒，母皇是不指望這不孝女了，只是，遲兒總不想看到你父後拖着這孱弱之軀，陪着你母皇上戰場吧？”
楚玄遲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七七卻已搶先道：“玄遲已經傷成這樣，母皇怎麼可以……”
“既然玄遲指望不上，那……初兒。”夢蒼雲再側頭，這次看着自己身旁的沐初。
沐初隱隱感到頭皮有那麼點發麻，某隻會讓她指望不上嗎？想想都不可能。
“母皇……”
“阿初！你不能被她坑了。”七七立即叫到。
坑完沐初，楚玄遲還能逃得過了，到時候，就連無名和師兄……師兄一大早去哪了？桌旁怎麼沒有他的身影。
“五皇兄今日說身子有幾分不適，我讓他留在房內再睡會，等會雨停了再喊他不遲。”楚定北一眼便看穿她的疑問，忙解釋道。
七七動了下脣，依然看着沐初。
沐初只是笑了笑，不說話。
其實，夢蒼雲的目光何時離開過楚玄遲的臉？那眉那眼是蒼白得可憐，但，沒說讓他親自動手不是？他的氣勢就擺在那裡，還有那威嚴，只要他開口說句話，多的是爲他肝腦塗地賣命的人。
再者，夢蒼雲怎麼能看不出七七這幾個夫君之間那微妙的關係？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楚玄遲點了頭，其他人絕不會有任何異議。
小事還會吵幾句，一說到大事，事實上這幾個孩子的齊心絕非其他人能比。
所以哪怕被點到名，沐初也不說話，下決定那個人其實是最難的，不僅要面對夢蒼雲，回頭還得承擔起七七的怨氣。
不過，這時候，這丫頭大概也是捨不得怨他。
楚玄遲總算對上夢蒼雲那寫滿期待的目光，雖然七七不願意當女皇，這事他早已知曉，但，母皇有句話至少說對了，難道，還要父後過上一個人孤零零的日子麼？
經歷過二十年的分離，在斷陵谷的時候也承受過差點失去對方的劇痛，再加之現在父後行動也確實不方便，這一對苦情人，他也捨不得讓他們承擔更多的責任。
太上皇也是極好的，至少一家人在一起不是麼？
他看着夢蒼雲，眼底沒有笑意，卻是認真的：“我自然不願看着母皇和父後吃苦受罪，卻也捨不得叫七七委屈，既然這般，這陛下的寶座，我看寶兒也許會喜歡，回頭我替兩位問問她可好？”
夢蒼雲和七七臉色各自一愣，目光不自覺觸碰到一起。
至於其他人，沐初一張臉徹底黑了個透，其他人卻是一個個面面相覷，驚得完全說不出話語。
寶兒……小公主不是隻有兩歲？這擔子……會不會太大了些？
楚玄遲這個身爲親爹的，還真夠狠心的，這麼個小小的人兒，真是不容易。
“這敢情好！等我回去之後，我問問寶兒是不是願意。”七七第一個贊同，眼底喜悅盈得滿滿的，真想撲過去楚玄遲狠狠啃上一口。
母皇要楚玄遲來開口，她早已經死心，知道自己必然逃不過，卻不想，她的小遲遲還有這麼個後招。
那啥……回去拿個糖葫蘆問問寶兒要不要當女皇陛下，不知道她會不會看在糖葫蘆的份上，一口答應他們？
讓寶兒來當女皇陛下……這個提議，夢蒼雲似乎也能接受。
其實不管是七七還是寶兒，到頭來只怕擔子也不會壓在她們身上，所以，夢蒼雲是沒什麼意見了，這事，玄王說了算。
雖然七七對楚玄遲接了夢蒼雲這個燙手山芋的事情本來有那麼點怨念，但現在，既然不用她來承擔，這事暫時就這麼說定了。
說到底，父後身子也確實不怎麼好，她也捨不得見他繼續保守相思之苦，以後跟寶兒多培養幾個忠心的臣子便是，當然，這種事情現在說了也沒什麼意義，一切，等收復了夢都再說。